夜里的山寺宁静极了,清月寒涧,雾霰缥缈,笼罩其中的一切都变得虚无模糊起来,心前所未有地静至极致。仿佛真的有无声的神明在上,俯瞰、净化了所有。
杜鹰、马泽云、丁刚、蒙厉悔,我们几个睡一屋,五条大汉,四仰八叉,睡到半夜,呼噜声震天。
窗户虽然开着,屋子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子酸爽的糙汉臭脚丫子味。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梦里正和南乡包猪肉大葱饺子,话家常呢,胸口忽然一重,猛地惊醒。
眼睛大睁开,极近距离处,一张凶悍的疤痕脸酣睡得香甜极了,胸膛精赤,沉甸甸的胳膊横在我的身前,以一种揽着被子的姿势,勾得紧紧的。
给他挪开,他啪地又搭了上来,力道比之前更大。
……你们、你们是知道胸前被重击的痛苦的,那一刻,黑暗中的我,整个人都狰狞了。
可如果把这厮踹醒,整个屋子都会被吵醒,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实在道德低下。
默默地忍下了这口气。
默默地扒拉开胳膊,摸黑坐起,叹了口气,披上外袍,悄无声息地下床。
推开门,坐在佛寺寂静的房廊下面,清幽中沉定了许久,才熄灭了把鹰子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的冲动。
睡不着了。
干脆练武。
云雾缥缈中练武,神仙一样快活,院落里潮湿的落叶都在跟随着步法旋转,形成风中的漩涡。
“你很勤奋,但这套刀法实在粗疏,遇到真正的高手,一眼便能看出其中致命的漏洞。是没有接受过好的武师傅传授么?”
一根槐树枝子落到了刀柄上,微下压,像流水带动游鱼,行了个微妙而精巧的转折,恰如其分地把漏洞补上了。
“……”
我是真的嫉妒这类出身富沃、家境良好的武者。
明明年纪比我小那么多,剑道上的造诣却已经登峰造极,无人能挡。
“展大人。”
双刀归鞘,我微作抱拳,看似恭敬地垂首,实则暗暗不忿。
“你这人真难相处。”
对面泛起了轻轻的笑意。
“面上一套,底下又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