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风扑面而来,似要把皮肤烤至干涸。
没等庄北睁眼,一只手就捂了过来,下一秒,笛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急着睁眼。”
庄北听话没有动作,一阵细簌声后,鼻梁压上什么东西,他听到笛安说:“现在可以睁眼了。”
入目的是,猩红滚烫的岩浆。
难以忍受的高温充斥四周,庄北这才发觉,笛安刚才是在给自己戴眼镜,至于为什么要戴眼镜……
“嗷嗷嗷要瞎了!”
男人痛呼着捂住自己被热浪灼伤的眼,神情痛苦退后好几步,想要远离面前炙热的岩浆,却被身后几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推了回来。
他们的血红斗篷几乎将整个人包裹,见男人还在反抗,那被兜帽严密罩住的头颅发出了呕哑难听的警告:“认真观看仪式!”
被灼伤眼的男人不情愿的放弃挣扎,闭着眼慢慢往前挪,堪堪停在边缘。
庄北戴着眼镜,倒没受这热浪影响,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环形岩浆池边,从地貌分析——这是一个活火山的,火山口。
和他同样伫立在火山口附近的,还有几十个人,其中大部分人都穿着红色斗篷,只有他身边这几位穿着常服,应该是和庄北一样的玩家。
“什么仪式?”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清爽的女生,同样没有眼镜的她被热浪浅灼过后,就直接选择不睁眼了,她闭眼站在火山口,神情困惑:“热成这样的鬼地方还举办仪式?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看仪式?”
她身边站着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男生,他的眼镜似乎是自带的,见女孩闭眼闭得难受,于是道:“你七点钟方向后一米的地上,有副眼镜。”
女孩闻言,闭着眼蹲下身开始摸索,可能是方向感不佳,她半天都没摸到眼镜。
那个男生看女孩陷入困境也无动于衷,没再出声提醒,也没有直接帮女孩捡一下的意思,尽管那副眼镜就在他脚边。
“给你。”
就在女孩困顿之时,一个温润声音响起,那男人将眼镜送到女孩手心,道:“我放在你手上了。”
女孩忙戴上眼镜,对帮她捡眼镜的男人道谢:“太谢谢你了。”
男人一笑,道:“我一睁眼就被烫到,还好脚下就有一副,比你幸运些。”
“我叫天定胜,你叫什么?”
女孩笑着道:“你名字还挺好记的,我叫舒德,对了……”
舒德回头看向刚才提醒她的男生,道:“也要谢谢你,你叫什么?”
“孙三听。”
“嗷嗷嗷谁给我找副眼镜!”挪回火山口的男人听到地上有眼镜可以捡,顿时哭号出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天定胜忙四下寻找,把眼镜给他递去。
这男人模样还算白皙,但此时已经被高温炙烤得满脸通红,他戴好眼镜,对着天定胜千恩万谢:“你是好人!”
“我叫赵寻飞。”
天定胜笑着向赵寻飞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
众人被有一群身着红色斗篷的人严密包围,唯一空旷的前方还是岩浆池,活动的范围实在有限。
舒德四处观察,见一地零碎的随身物品,就有些奇怪道:“怎么满地都是眼镜手表帽子什么的?谁丢的?”
很久没出声的笛安,收回查探的目光,看了眼旁边的舒德,随口道:“劝你别问。”
舒德闻言看向笛安,但在看清笛安血红瞳色的那一瞬,她就僵在了原地。
她神情一下变得胆怯,仓皇退后好几步,停到了孙三听旁边,她语无伦次,小声确认:“那是传说中的……笛安?”
早就发现笛安的孙三听,冷静回应:“是他。”
“完咯完咯完咯……”舒德绝望闭目。
眨了无数次眼勉强恢复视力的赵寻飞,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顿时满眼好奇看向传说中邪恶骇人的红眼怪物笛安。
看清笛安深邃昳丽的眉眼后,赵寻飞非但没有害怕,还发出不正经的惊叹:“哟……又帅又美又高又壮的,我可以。”
舒德震撼张嘴:“哥?你认真的?我劝你三思,那是笛安诶……你最好还是不可以。”
赵寻飞毫不听劝,他捋了把自己的头发,绕过孙三听走向笛安,边走还边道:“牡丹花下死,做死人也风流,我觉得我能行。”
舒德无言,只能对色胆包天的赵寻飞竖起大拇指。
赵寻飞通往笛安的路上还挡着一个人,于是他准备先支走那人,再搭讪笛安,他拿捏好姿态,抻了抻脖子挺直一米八的脊背,先对背对自己的那人开口:“打搅一下,能不能……”
庄北回头。
赵寻飞倜傥的笑容顿时呆滞。
他看着神情寡淡的庄北,久久挪不开目光。
五官曼妙鼻梁高临,气质疏朗姿态高傲,再配上那双浅绿的眼眸……赵寻飞敢用生命担保,他没见过比庄北更有魅力的美人。
至于另一个美人笛安,走近才发现比自己高太多了,所以下次再说。
察觉到赵寻飞眼神逐渐不对劲,笛安瞬间警惕,他从后伸手环住庄北的脖颈,目光中带着警告。
“能不能什么?”见这男人久久没有下半句,庄北询问。
“……告诉我你的名字。”赵寻飞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他盯着庄北,神情诚恳。
“他叫庄北。”
笛安姿态亲密的半抱庄北,同时目光不善的瞪着赵寻飞。
听到笛安替自己回答,庄北便没再开口,他忽略笛安亲密的动作,只侧头看向火山口对面躁动的人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眼看庄北不理自己,原本脸就红的赵寻飞脸急得更红了,他无视笛安宣示主权的行为,只想着引起庄北的注意,可没等他开口,对面就发生了变故。
只见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六个没穿|衣服的男女,他们瞪着眼睛神情癫狂,不顾热浪灼眼,一步步走向涌动岩浆。
周遭穿着红色斗篷的人群也有了反应,他们掐着沙哑的嗓音,哼唱起古怪的音调,似乌鸦怪叫,又仿佛是火焰燃烧。
那六个人就着诡异的腔调,开始高喊着什么,他们脚步不停,一直向前,即使前方已是岩浆,也不停下脚步。
在诡异的歌声中,他们毫不犹豫,跳下了火山口!
一个接一个,六个人跟下饺子一样,都跳进了翻涌的岩浆中,几千度的高温瞬间将他们吞噬,烈火燃了几米高。
周遭诡异的歌谣唱到了高潮。
舒德看到这惊悚荒谬的一幕,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天定胜神色骤然一变,满脸难以置信。
原本想着搭讪的赵寻飞也是脸一黑,六个人……怎么看都是在影射他们六个的未来。
孙三听还算镇定,只是微微皱眉。
在那六人群体自杀时,庄北的右手下意识抖动了一次,下一刻,一只微凉的大手伸来,握住他的右手。
笛安察觉到了什么,他压住庄北的手,道:“他们是自杀,不需要你救。”
庄北眼神平静,看着底下翻涌的岩浆:“我知道,而且……”
“……他们没死。”
听到这话,众人神情皆是一愣,看向庄北。
“怎么可能……”没等舒德的话说完,底下的岩浆就发生躁动。
只见几个赤红的人形在岩浆中浮现,是那六个人的遗骸,可那些遗骸就跟有生命一样,竟开始了活生生的摆动,他们滑游到岩浆池边,最后居然爬了起来!
赤红的足踏到火山口边缘的玄武岩阶梯上,散出滋滋的烟雾,那几个不能被称之为人的怪物,一步又一步,向上攀爬。
穿着红色斗篷的众人,在此时举起双手,歌声高昂,像是在庆祝他们的新生。
等那些怪物走出火山口,他们身上赤红的岩浆也化成了焦黑的碳,他们也高举手,张开龟裂碳化的嘴,用嘶哑的嗓子附和周遭浩荡又怪异的歌声。
几个早就在等待的人为他们送上崭新的红色斗篷,他们穿上严密的斗篷,与周围的红色斗篷人融为一体。
这时,众人总算听清楚,他们在高喊什么。
“罪孽随灵魂化作灰烬——
“你我皆成神永世不灭——”
舒德震撼过后,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她看着四周散落的物品,复杂道:“我好像知道这些眼镜是哪来的了。”
“应该就是那些怪物‘自杀’前丢下的。”
赵寻飞闻言脸一黑,当下就要取下眼镜,可他刚抬手,又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吹的他刘海都黏在了额头。
他挣扎片刻,还是放下了手,安慰自己:“我就当自己不知道。”
“仪式结束,所有信徒前往神殿朝拜火主神!”
在这道艰涩的高喊后,围住众人的那群怪物总算散开,他们为众人留出一条下山的路,而路的尽头,也就是半山腰,有一座高耸的宫观。
暗色的宫观巍峨宏伟,但让人莫名心悸,只因为那宫观建得实在古怪,简直就像一个盘坐的——巨人。
这形似巨人的宫观虽没有明晰的五官肢干,但却有人的轮廓,如此怪异的建筑伫立在这火山的半山腰之上,着实让人心生寒意。
众人被数不尽的红影簇拥着走向宫观,不容他们退后,直达宫观正门。
宫观的正门非常高,几乎一眼望不到顶,两扇巨大的门页上都雕刻着精细的壁画,内容繁杂,最醒目的便是一座火山和火山后庞大的神明。
沉重的门页需要几十人合力才能推开,众人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近百米的高大神像,这就是这些狂热的怪物信徒所说的——火主神。
他立在众人上,站在光明中,明明笑容慈悲,却没有半分神性。
看到这神像后,众人也明白为什么大门如此高大,要将这样的巨型神像送进宫观,必须要个那么大的门。
在神像莫名的威慑下,没人再往前去,但他们身后的怪物信徒却是鱼贯而入,一个个迫不及待的俯伏在神像脚下,在神像底连成一片血色海洋。
信徒全都跪伏在地后,四周就猛地陷入了停滞。
庄北抬眸,看向神像后垂落的夕阳,道出时间:“六点了。”
话音刚落,活猩红的鞋底就踏到神像头顶,他瞧见底下红泱泱一片信徒后,惊喜出声:“我喜欢这样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