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省队的总体实力挺捉襟见肘,属于为了第十二名要拼尽全力争取的那一梯队,目前唯一名列国家队的詹曼仪在国家队里属于每次队测都近乎垫底的级别,在省队却是要打满四项的头号明星。这样的队伍里能出现一位挑战6.0难度的02年小选手,自然会吸引到包括国家队教练在内的一众体操人。
小选手名叫沈缘初,第一眼其实看不出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个头高挑,胳膊大腿肌肉丰足,倒跟国家队里已经渡过发育期的几朵大花差不多体型,就是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全盛满着新生代的怯意。绿灯亮起,她站在起跑线处微微闭眼深呼吸了几次,才高举双手亮相。
“加油!”简秋宁把自己的嗓音混进闽省队队员里给她呐喊助威。只见沈缘初低头俯冲开始高速有力地蹬地助跑,光从这架势看就是有两把刷子的。毽子180上马,第一腾空的质量还算不错,180度转得也比较正;后边关键的第二腾空完成尤佳,撑马轻轻巧巧地就顶出了足够的高度,远度更是惊人地富裕,尽管落地重心还是略低,且向前跌了一步,但堪称成功的180-540本身就已经足够惊艳。
“你看她在向前的撑马时很会利用身体的惯性,注意看。”章龄扭过头来对简秋宁讲了几句技术要领,严肃语气下明显潜藏了一丝兴奋。而沈缘初则退回到起点准备第二跳——申报的编号是3.34,也就是现行规则中难度为5.6的侧手翻630,向前的撑马果然是她的长项,这一跳的高远度更加绰绰有余,落地向后退一小步便稳稳站住。
“好!”喝采声从场边和座位席爆发出来,最开心的当然还得数沈缘初自己,落地向裁判亮相之后激动得连连跳起来挥拳,接着一溜烟在奔下赛台,却在看到迎过来拥抱的简秋宁时有些怔住了,呆呆地抹了一把脸:“你,你是‘大佬’对吧。你居然来看我比赛?”
“哈哈哈……”章龄被小花懵懵的模样逗乐了,伸手拍拍她肩膀:“你刚才的表现就很不错啊,怂什么。怎么样,练180-540不容易吧?全靠自己琢磨?平时除了跳马,还有哪项比较擅长?”
“可是我没有哪项还擅长了哎。”沈缘初下意识地扁扁嘴,直白又可爱的反应让简秋宁和旁边的女教练张卉都忍俊不禁。一旁闽省队的年轻男教练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冬训的时候,我带她看以前苏杏的视频,琢磨出来的。她一直是对跳马最肯用心的。”语序也有点错乱,大概是引起国家队一组教练的兴趣有些喜出望外了。
“厉害的呀,你们教学有效率,小姑娘天赋体质一看就是拔尖儿的。不过我看她这个上肢力量,高低杠抓一抓不会落下的。”章龄赞许地点点头,又跟眼睛已经看直了的沈缘初说话:“你跳马非常棒,但只有一项擅长可不行,你自己也知道嘛。所以以后其它三项也要上心,起码基础都要打扎实……”
简秋宁看着章龄迫不及待地一顿滔滔不绝,大概明白这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即将成为自己的同门师妹了。毕竟四年前全运会全能决赛的赛场上,章导也是这样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期许和几分包容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刚比完跳马的她面前,只是可能还多了几分当时还读不懂的怜惜和欣慰——往事不堪回首,恰好这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钢琴曲声,清脆前奏打破了所有回忆,让人将目光聚焦于现在。
“自由操场地上现在登场的是冀省队的谢听兰,23岁的她也是目前华国体操赛场上年龄最大的选手。”以场地中心一个干净利落的高举腿立转720为开场动作,谢听兰优雅地舞蹈着进入边角,接下来的第一串空翻就给体操迷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后直540间接连接后直900再接前团,没有什么兜兜转转复出的老将把曾经的招牌难度动作稳稳当当地保持住更令人兴奋感动的了。成套中间全新加入的E组舞蹈动作蹲转1080和钉住的结束串后团两周同样惊艳,实打实5.2的难度拿到了13.333的高分暂时一骑绝尘——从新周期国际上已经进行过的几次世界杯赛来看,这个奥运周期的完成分尺度似乎前所未有地严,何况国内比赛的打分一向比国际赛事还要再压得低些,8.133的完成分算是很不错的了。
“她曾经参加过2015年的世界锦标赛,当时在团体赛中也贡献了自由操这一项,可以看到水平还是保持得不错。”童桐评价道:“这两年冀省队也是在华国的地方体操队里异军突起,比较遗憾的是这一次她们只有五位运动员比满全部四项来争夺团体奖牌,之前也拿到过不少成绩的钱笑笑没有参加。”
“胡旭平的本事还是不一样,等等看看她的高平有什么发展吧。”章龄也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套自由操:“好了,叙旧不急在这会儿,咱们回去热身,准备准备也要上了。今天这套可不许给我砸,要把全运资格弄没了你们王导能找我拼命。”
话虽这么说,但对于如今的简秋宁来说,一点情绪起伏不至于直接影响到赛场状态,再者即将展现的这个成套也是降了不少难度,完成起来还是相对轻松的。沿用去年奥运会的音乐和编舞,但为了适应这个周期“多做多错”的扣分模式也是为了节省体力,暂时调整成了三个技巧串:后直两周接前团回笼、后直540间接阿拉伯团两周接鹿跳和团身旋,落地都基本站稳。宏大里带着的一丝悲壮的《flight of the Silverbird》后来在体操论坛里还是被说成落入了“银鸟”的诅咒,但一个音乐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演绎它的人足够坚信自己的能力。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有立转1440和高举腿720接依柳辛这样的高难度舞蹈动作,即使技巧串难度稍减成套难度分依然达到了新规则下6.0的门槛——这也是删除了结束串特定的新规则下,正式比赛中第一个诞生的6.0成套。现在完成分看在高飘的大空翻面子上也是不会低的,甚至很不符合整体风格地打了一个8.633,资格赛第一名无疑是锁定了。不过简秋宁倒也没怎么为这个意料之中的成绩激动,她已经彻底过了被这些“资格赛”“选拔赛”拨动心弦的阶段。“今年下半年两场大赛还有得打。”对着直勾勾照过来的摄像机镜头打了个招呼,她这样想着。
一抬头,只见闽省队那边高低杠上的詹曼仪又在shapo之后接京格尔时没抓住杠子掉了下来。身后的章龄冷冷叹了口气,简秋宁也想跟着叹气,但还是把手掌拢到嘴边大声喊了句“补一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