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的难度当然是好的，可我看她实在太高——也不能说太高吧，高点也没事，主要是她的重心好像自己控制不住似的，动作太散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发展起来呀。”直到陪着第二场参赛的简秋宁检录的时候张卉还在跟章龄念叨这个事：“姜导的执教能力我倒是真真佩服的。”

“姜导确实是有本事的。不过俞木槿这个孩子现在说什么全能新秀为时过早了，有了720也就是堪堪54.5分的水平，一会儿秋宁保守估计就能比她高出近四分吧。”章龄这话说得口气不小，正闭着眼睛进行赛前心理建设的简秋宁回过头来苦笑道：“我都十九了，章导倒也不必这样激励我吧。”

当然她知道体操队新的这位顶头上司正是鄂省人，偏巧鄂省女队又是提溜一下还能起来点的水平，整体年龄也比较小，有五个东京周期适龄的小将，所以上头也开始“吹风”了。还是那句话，姑娘们都是好姑娘，坏的是那些莫名其妙掺杂到比赛里的其它因素。

“就是，秋宁说得对，咱们要低调。”张卉网上冲浪速度从来不慢，对于越来越风靡体操论坛的“踩踩更健康”消化良好。“一个资格赛而已，我们不用追求绝对高分，只要能进四项决赛就是胜利。”

“……您这也不低调啊。”简秋宁余光瞄到同编在混合组的那两位云省小妹妹已经满脸写着瑟瑟发抖了，连忙制止了张卉的“凡尔赛”发言。不过自己今天确实是抱着高要求来的，一方面这算来是去年奥运会后蛰伏了一年第一次完整正式的亮相，另一方面手气不错，居然抽到的是从跳马开始比的顺序，也容易比得顺手。

当然那边湘省队从高低杠开始比本来也是挺舒服的，只不过她们目前队伍配置有点偏科，高低杠恰巧是最弱项，就只有方月涵一个人的成套能看。相比之下同场的冀省队和最后一场将要登场的粤省队抽到的则是公认的“死亡顺序”：从最难比的平衡木开场。

跳马第二个上的就是简秋宁，童桐毫无疑问地在解说中开始渲染铺垫，而观众席上的“体操雷达”横幅也很欢快地蹦跶了起来，一群人竟还中气十足地喊着她的名字加油，其中有多少纯粹的真心不知道，比赛的气氛倒确实是很到位的。

25米的浅蓝色跑道还是那么熟悉，第一跳，毽子小翻尤尔琴科后直900，高度还是一样的出色，也仍然是像有双翅膀托举般的滞空感，落地基本稳稳钉住。掌声轰然响起，简秋宁面对裁判席的位置亮相，毫无保留地展露笑容。

难度分5.800，完成分是9.100，总得分14.900，这个分数倒意外地大方。可以听到“体操雷达”的横幅后面有人爆了句赞叹性质的粗口，然后纷纷乱乱起哄似的大叫“上难度上难度！苏杏跳苏杏跳！”

这简秋宁就无法满足他们捕风捉影之后的过高期待了，事实上这两天章导于百忙之中还在和闽省队沈缘初的两位教练交流跳马执教经验呢。不过踺子小翻180-前直转体360这一跳经历一年打磨还是有所进步的，第二腾空明显比以前更能使上劲儿，只是落地还有点控制不住地往前弹。

两跳难度是5.8和5.6，和周蔷的总难度分一样，比沈缘初的低了0.2。从完成质量来看高远度无可争议地最佳，落地也没多少瑕疵，说实话应该要压过上一场那两位才对。可是第二跳的E分给得很有落差，8.700，最终平均分甚至以0.032落在了沈缘初后面。

“第二跳怎么分数又突然低下去了，坐过山车呢。”章龄话音未落，只听后面平衡木场地传来一阵惊叫。转头看去，原来是冀省队钱笑笑的后直360没能站稳，从木端栽了下来。

“可惜，决赛资格没了。”张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你说这孩子也是，资格赛上什么直360呐。”

这一轮的提心吊胆还没结束，先是那边冀省队第三个上平衡木的小姑娘估计是被影响到，D组交换腿上木直接落木；接着镜头切到这边方月涵的高低杠，林转凌转丝滑迅速气势尤在，但转到第三个凌转180的时候险些就没撑住，整个人几乎斜甩出去，还好一群人嘶吼般的要领声中她硬是把重心给拉了回来，甚至紧接着抛了个特卡切夫，除了腾空高度不够没任何毛病。

童桐就着画面里方月涵拆下护掌时掌心露出磨破的皮肉开始感叹老将不易，而这时全场最为老资格的谢听兰正好前软翻站上木头，前面队友接连发挥失常并未影响到她的状态，一个360倒叉像加了慢放一般，轻轻稳稳地跨坐在木头上。

后直720下法落地，全程看不到一个0.3以上级别的晃动。14.633，完全不意外的高分打出来，冀省队的小选手们围在她身边挨个等着击掌拥抱，有点像儿时“老鹰捉小鸡”游戏里的那一群小鸡。

“真的好稳啊。”

“是啊，如履平地。”

“能不能给个机会再上次世锦呜呜呜呜……”

“我们兰姐就是最稳的！可惜15年……唉……”

人潮汹涌的看台上不难听出这样的赞叹声。很多人会用那句听多了而觉着有点俗套的“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年轻”形容这场会有很多人终告离场的比赛。但是不亲临其境的人可能不知道，最难过可能不在于当年机会如流沙般逝于掌心的那一刻，而是在未来用力攥紧手心却发现握不住任何痕迹的每分每秒。

总有人正年轻的，十九岁在体操赛场上已经不算传统定义下的年轻了，但简秋宁觉得“正当年”的意义可能不能以一个单薄的数字衡量。她站在弹簧垫上，昂起头，紧紧盯住将视野由上至下划分成两块的高杠，助跑跃身而上。

“正掏特卡180接叶佐娃，大家熟悉的开场FD连接。”

“蹬杠360接正掏shapo接正掏特卡接pak换杠再接蹬杠shapo180！好的！五连飞成功！我们来看她下法的难度。嗯，E组的直体旋360下，落地非常漂亮！”

15.100。

简秋宁和章导用力击掌。这只是预赛，成绩没有任何直接的意义，但是确实感觉很是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