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也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苦味没有那么重,我应该就会吃了。”
“好,那以后让膳房给你做饭菜的时候,加点糖或者醋调味。”北寰言顿了顿,看门口好一会儿,又道,“你哥哥说得没错,你只吃肉,不吃菜,且不说你长得高长不高,但肯定长得不好看。”
“啊?”凌芷傻了,“为什么呀?”
“因为你舞姐姐,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菜。”北寰言道,“你看她现在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凌芷不小了,已经十一岁了。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长得算不算好看,但是她知道言哥哥跟舞姐姐长得跟神仙一样。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是个小姑娘哪有不希望自己长大变好看的?
她立即眨巴着眼睛看向北寰舞问:“舞姐姐是吗?”
北寰舞知道北寰言是哄她吃菜,连忙点头:“是啊,我小时候可喜欢吃菜了。”
凌芷放下碗筷,想了半天,慢吞吞说:“那我以后也要多吃菜。我也想变得跟舞姐姐一样好看。”
北寰舞见她傻乎乎的,忍不住摸她的头:“你看,你哥哥也不是故意不让你吃饭的。他是怕你长不高才让你多吃点菜。你方才那么说他,是不是惹哥哥生气了?你想想,如果我那么说你言哥哥,言哥哥会不会很难过?”
凌芷想着如果北寰舞跟北寰言那般说话,想着就觉得挺过分的。
她从凳子上慢吞吞地蹭下来,小声说:“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哥哥道歉。”
说完她就蹬蹬蹬跑了。
北寰舞笑眯眯地盯着北寰言:“我跟你吵架,你会不会难过啊?”
北寰言低头继续吃饭:“食不言。”
北寰舞已经过了跟哥哥撒娇的年纪,过完年她就要及笄了。而且她出生,跟北寰言本身就差了一刻钟,这才让北寰言当了哥哥。
北寰舞一直觉得,北寰言只认为比他小很多的才算是妹妹,比如凌芷。
而她最多就是一个比他小一刻钟的影子,他对自己影子当然没对凌芷有那么好耐心。
北寰舞见他不想说话,撇撇嘴,起身:“你慢慢吃,我去准备晚上的事了。”
北寰言没应。
北寰舞根本不知道,她受伤那一夜,北寰言此生第一次拔剑,便是为了见她。
北寰言不是不宠她,是宠得没那么明显。
*
凌芷跑出膳厅,没看见凌信。
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觉得奇怪,想着凌信会不会去时均白院子了,就屁颠屁颠跑到时均白院子。
时均白院子里没有使唤下人。
院子里没找到凌信,凌芷又扶着门偷偷地往屋里偷窥。
她伸头的一瞬间,看见时均白背对着她用饭,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凌芷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心道:时哥哥这是……哭了?
“谁在外面?”时均白回头。
凌芷不好意思地出来,问:“时哥哥,你看见我哥哥了吗?我在找他。”
时均白摇头。
凌芷哦了一声,又屁颠屁颠跑了。
一直到北寰言从宁府离开,凌芷也没找到凌信。
她蔫了吧唧地抓着北寰言的胳膊,把他送到门口。
北寰言要走,她不让。
凌芷委屈巴巴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眼泪问北寰言:“哥哥他是不是生我气,不要我了啊?”
凌信的秉性他多少知道些。
就是闹了小脾气,躲起来了。放他自己过几日也就没事了。
北寰言摸着凌芷脑袋说:“没事,下次回来就好了。哥哥哪会跟妹妹记仇?”
“嗯。”凌芷揉揉眼睛,把眼泪揉掉了。
北寰言从府里出来,踩着石凳上了马车,看见凌信抱着手气鼓鼓地坐在马车里,顿时没忍住,侧头笑了一声。
凌信没好气:“有什么好笑的!?”
北寰言坐到他身边,缓缓道:“小芷到处找你,你真跟自己妹妹生气?”
“那个小白眼狼!”凌信堵住耳朵,“你别跟我说她,我没这个妹妹。”
北寰言点头:“那行,等你消气了,我们再走。反正我不会赶车。”
凌信气归气,事还是要干,他起身问:“去哪啊?”
北寰言道:“府衙。”
马车外凌芷看见凌信从马车出来,想要去跟他说话,却见他看都不看自己,赶着车就跑了,立即眼眶里全是眼泪。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北寰舞连忙上去抱住凌芷。
凌芷转身把头埋在北寰舞衣服里,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
凌信驱着马车,到租车的地方把马车还了。
两人又溜达着回到府衙。
秋日午后,沁春城变得凉爽了些,可还是热。
两人走路回到府衙,额头沁出了汗。
冷威守在府衙,看见北寰言与凌信顶着太阳走过来,连忙吩咐身边人去端两碗解暑的绿豆汤来。
进了府衙,北寰言刚到后堂,就有御林军士兵端着两碗绿豆汤送过来。
北寰言接过来,问:“这是谁准备的?”
那士兵回答:“是景大监着人去准备的。不仅弟兄们有,牢里关着的那些人也有。”
“嗯。”北寰言点头,让他去忙。
景雀在御前办事,一向得体妥帖。
他不明着赏,但就是在这些小事上,深得人心。
一碗绿豆汤下去,方才在体内乱撞酷热瞬间压下去不少。
北寰言把碗放在桌上,道:“走去牢里看看。”
凌信一口喝完,跟上问:“你想提审谁,直接让人去提便是。”
“那牢里环境太差,我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们换个地方关。免得他们心生怨怼,后面问话不配合。”北寰言抬脚往牢里走。
景雀一向不多事,但这事他既然做了,一定有他的理由。
景雀对下有自己的一套御下手段。
府衙地牢北寰言住过,里面老鼠蟑螂满地跑,阴暗潮湿。
其山府上的人,也不是全都有罪,只是现在没工夫审他们,暂且羁押而已。
与下不好,让下面人心生怨怼,不配合工作,这事景雀在宫里见过不少。
他替他把事做了,他自然也要警醒些。
外面骄阳似火,大牢里常年不见阳光,倒还凉爽。
只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气就把这里挤得火热。
人挨人人挤人人靠人,牢里的味道本就不好闻,现下这么多人在一起,味道就更大了。
北寰言看了一圈,便出去,想着要把犯人分出来。
他唤来冷威,让他把其山府上的低等下人们都送到官驿后院去关押。
只留下其山府上管事,姨娘在牢里方便提审。
人分出去不少,大牢里立即就冷清了。
北寰言让凌信去把敲登闻鼓那个女子提上来。自己则是去桌上找到了这个女子状告雏凤楼的详案,细细翻看。
这女子名唤如玉,年二十五,是雏凤楼里的妆娘。专门替姑娘们梳妆打扮,已经在雏凤楼待了十年之久。
根据纵尚审她时所言,她当夜在隔壁宅子给小娘子们梳妆,在隔壁伺候,因为忽然起火,宅子里一片混乱,她这才从里面逃出来,直奔府衙。
北寰言看到这里,眉宇微蹙。
方才去找北寰舞,她的一句话,点通了他这些时日来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凌信把人带过来。
如玉在牢里待了快十日,不见阳光。方才从牢里出来,她抬手避着光。
好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亮,才知道自己没有被带到前堂,而后带到了后院。
凌信把她带到堂屋里,她抬眸看见北寰言,盯着北寰言看了许久,忽然兴奋地朝北寰言跑了两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北寰言抬眸看向如玉,没说话。
如玉仔细看了看又觉得眼前这个人穿着打扮不似女子,可这张脸太好记,她怎么可能记错?
看了好一会儿如玉还是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个姑娘,开口道:“姑娘怎么穿着男子的衣裳?你怎么会在这?”
这跟北寰言想得差不多。
这出来通风报信的如玉,那一晚确实在隔壁的院子。
北寰言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看了纵大人审你的供词,你说你从雏凤楼隔壁院子逃出来,就直奔府衙了……”
如玉睁大了眼睛,盯着北寰言。
北寰言不习惯被人用这么直接的目光审视,微微侧身,道:“可那火是凌晨烧的,你报案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期间……你人去哪里了?”
“姑娘这是在审我?”如玉不解地问。
“叫公子!”凌信在一边提醒。
北寰言已经过了变声期,可他声音不粗,不仔细听,依然不好分辨男女,除非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才能听出他本来的音色。
如玉听凌信提醒她叫公子,又瞪大了眼睛:“啊?那晚,给我化妆的是一个男子?”
北寰言不欲与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又问了一遍:“中间间隔时间,你人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伺候过北寰舞,又把北寰言认成了北寰舞的缘故,她对北寰言倒是没有对纵尚那么畏惧。
她很自然地仰起头,想了想道:“那晚我跑出来的时候府衙还没开门,我就跑到府衙附近一个背地巷里躲了起来。那里有许多巷子,还有被遗弃的篓子。我蹲在里面蹲了好久,等街上人多了,府衙开门了才跑过来敲登闻鼓的。”
这话倒是没什么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