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浣溪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掉落桌面。茶几与手机碰撞,发出“砰”的巨响声。
人赃并获。
宋浣溪直起身子,视死如归地看向越淮,嘴硬道:“什么叫偷东西?一家人,这能叫偷吗?我就是看你睡着了,不忍心叫醒你,所以才自己拿的。你不会连个电话,都不愿意借我打吧?”
多年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宋浣溪熟练掌握反客为主的技能。直接给他扣上一口大黑锅。
她强装镇定地与他对视,一边捏手指,一边腹诽,大魔王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眼睛血丝这么多。这下,真和动漫里吃人的红眼“大魔王”,有那么点相似度了。
那双桃花眼上下扫了她一眼,看得宋浣溪心里发毛。越淮蹙了蹙眉,“穿这么少?准备生病了,传染给我?”
什么破碎感。
什么怜爱。
宋浣溪现在只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她“哼哼”两声,“海晏都20多度了,外面穿短袖的人可多了。这里又不是河清。”
越淮揉揉太阳穴,“没收到手机卡?”
宋浣溪睁着眼睛说瞎话,“收到了,用着用着就停机了,还没交话费。”
越淮拿起手机,一边操作,一边阴阳怪气,“可真行。交了一年的话费,还没一个月,就停机了。一天打八百个电话,都没这么快停机——”
停顿两秒,他了然道:“你搞电信诈骗去了?”
宋浣溪不满道:“一会儿说我偷东西,一会儿说我诈骗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成法外狂徒了?”是的话,也不搞电信诈骗,顶多就是杀个人。
说话间,腰间传来震动的频率,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短信提示话费到账500元。
作为一个势利的女孩,宋浣溪一秒决定原谅他。
她感动地看向越淮,“哥……”果然还是你最好。
他掀起眼帘,“打住。多了没有,别想敲诈我。”
“……”宋浣溪义正词严:“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吗?”
越淮没说话,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好吧。
她的确经常从他那里,要点小钱花来着。但他作为哥哥,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
要不是她还有求于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她准备这两天找个机会,用大魔王的手机,把云霁约出来赔礼道歉。歉是道过了,这个礼嘛……反正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再说了,那请云霁喝奶茶,再点些甜品什么的,哪哪不需要钱啊。
这般想着,宋浣溪不计前嫌地凑到越淮身边,自顾自地上手给他揉肩,掐媚地说:“哥哥,你大清早赶飞机,肯定累坏了吧。我最近跟小姨新学了一套肩颈理疗法……”
她当然没学过什么肩颈理疗法,全靠自己瞎说。
越淮闲闲地拨开她的手,“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你你!”她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你说我是黄鼠狼就算了,怎么能说自己是鸡呢。”
她宽宏大量般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解,但我现在已经改了。你今天说我这,说我那的,我也没准备跟小姨告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几天我们和平共处,我尽量让着你,不和你斗嘴了。”
越淮沉默了几秒,“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
宋浣溪毫不客气,“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斗完嘴,在她的催促下,越淮驱车前往海晏大学。他开的是越曾的车。越曾工作的医院就在小区附近,车常在车库里吃灰。
宋浣溪自认为自己对大魔王,那叫一个关怀备至,掏心掏肺。一路上,全是她在使劲扯话题:
“你期末考考的怎么样呀?我这次,可是考了我们学校第一名!”
“七中第一名?厉害,厉害。”
嘲讽,绝对是嘲讽。她忍。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吃饭呀?我们一会儿早点吃午饭吧。”
“你饿了?”
“……”
“我听封落哥哥说,他五一也有回来。你们是坐同一辆飞机吗?”封落是越淮的发小,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
“嗯。”
要不要这么惜字如金。
“封落哥哥在学校是不是……”
“聒噪。”
她才不管,神色如常地继续吵他。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
从清明到现在,天气变化无常,今天还阳光明媚,明天就狂风骤雨。好在今日,有浅浅的乌云遮阳。车窗外仅有透过云层的淡淡日光,倒正适合出游。
小区离大学城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两人到达海晏大学门口时,已经十点钟。
海晏大学位于大学城的中部。众所周知,大学城大多位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他们一路跟着导航到了海晏大学的西门。
出师未捷。车到大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朝外挥挥手,“外来车辆禁止入内。”
宋浣溪摇下半个车窗,虚心求教,“这附近哪里可以停车?”
保安不答反问,“你们谁是海晏大学的学生?过来先扫一下人脸。”
越淮出声,“上次不是不用扫吗?”
宋浣溪竖起耳朵:什么?大魔王之前来过?坏女人都那样对他了。啧啧啧,别太爱了。
“谁说不用扫了!一直都要扫。肯定是之前我同事偷懒了。”保安愤愤地说。
宋浣溪说:“我们都不是海晏大学的,不能进去吗?”
保安指了指远方,“别找地方停车了,往这条路开一公里左右才有地方停车,你们直接开回去吧。海晏大学现在不让参观,要么,你们就让认识的人接你们进去,要么就打道回府。”
宋浣溪眼巴巴地望向越淮,“你有没有同学在这里上学呀?让你同学来接一下我们吧。”
她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坏女人不就在海晏大学读书嘛。机会、理由她都抛到他面前了。
瞧瞧,这就叫神助攻。
越淮食指轻扣着方向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起初,宋浣溪以为他是一时拉不开面子,越等,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那份不祥的预感应验,他说:“不知道。没注意。”
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上学。没注意其他人在哪里上学。
宋浣溪又气又急,不肯叫坏女人来接他们就算了,其他同学都找不来一个。
她哀怨地说:“你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越淮黑着脸,“闭嘴。”
宋浣溪不服气地吐吐舌头。
“你先下车,在这里等我。我去停车,顺便打电话问封落。”
她小声嘟囔,“这还差不多。”
打开车门,凉风一溜烟窜进车里,鸡皮疙瘩顿起,她抱着光裸在外的手臂,刻意又大声地“嘶”了声,“好冷啊。”
接着把目光看向越淮,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上的外套,暗示意味十足。
越淮的脸越来越黑,臭着脸解下冲锋衣,丢到她怀里。自己身上只余一件短袖。
“谢啦。”宋浣溪笑嘻嘻地说完,拿起外套,麻溜地下了车。
回应她的,是一串汽车尾气。
宋浣溪穿上冲锋衣,没拉拉链,但防风效果依旧极佳,顿时让人暖和起来。
她低头看看,这衣服对她来说,简直是xxl号,下摆直逼大腿中部。
又走到保安亭旁,对着保安亭的反光玻璃,照来照去。
这不就是网上的男友风外套吗?显得她更苗条了,还有点酷酷的。怪好看的。
校门口恰好无人进出,保安闲着无聊,主动和她唠嗑起来,“小姑娘,你男朋友长挺帅啊,哪个学校的?这在我们海晏大学都能当那个什么来着了,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宋浣溪不确定道:“校草?”
保安大叔拍拍手,“对对对,就是校草。这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不过他脾气好像不是很好。”
俗话说,一起说别人坏话,是拉近陌生人距离的最好方式。
萍水相逢,宋浣溪也没和他过多解释,只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好像两个字可以去掉,他脾气岂止不是很好,简直是非常不好!”
应和完,她开始套话,“也就只剩下脸能看了……”
话还没说完,保安打断,“那难能啊!人家不是还开着辉腾吗?怎么说也是个高富帅啊!对了,他是哪个学校的?”
“河清大学的。”
保安夸张地赞叹道:“居然是河清大学的高材生!我就说嘛,看起来就很聪明。”
宋浣溪:……?
宋浣溪:别太离谱。
“我觉得海晏大学也挺好的。”她继续坚持不懈地套话,“我听说海晏大学帅哥也不少啊!有比他帅的吧?特别是什么美术系啊,音乐系啊什么的,肯定有多才多艺的大帅哥吧?”
在她炙热的目光下,保安冥思苦想了一番,而后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不可能吧。我听我朋友说,音乐系有个酷哥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比你刚刚看到的那个,那是帅出一个新的高度。”
看着保安迷茫的眼神,宋浣溪继续追加新的细节,她举起手,比划起来。
“比我高一个头,大概这么高。又高又瘦,但不是那种竹竿身材哈,是穿衣显瘦的那种。脸嘛,本来长得就生人勿近,还经常冷着张脸,满脸写着莫挨老子。”
为了唤醒保安的记忆,宋浣溪收起笑脸,微微敛眸,抿直双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努力且生动形象地模仿着云霁的表情。
保安被逗得哈哈大笑,“没见过。”
宋浣溪失望地垮下小脸。
“哦~想起来了!”保安拍了拍头,忽然道:“听说是有个酷哥来着,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人。”
宋浣溪的眼睛亮了起来。
保安撇了撇嘴,话里话外全是不屑,“这事说来话长,我老婆在学校里当保洁。有天晚上回家,她一直念叨在学校看见个帅小伙儿。还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带我女儿去认识认识!”
他往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口水,“这疯婆子,一天天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小年轻一穷二白的,光长得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要我说,找老公就得找我这样其貌不扬,但是踏实能干,又顾家的。”
话锋一转,他感叹道:“当然了,开辉腾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宋浣溪:直接说嫌贫爱富不就得了,还搁这拐弯抹角。
吐槽越淮时,她连连点头。吐槽云霁时,她重拳出击。
宋浣溪铿锵有力地反驳,“长得帅,和踏实能干、顾家一点也不冲突啊!没准人家不仅长得帅,还踏实能干,又顾家呢!再说了,人家可是音乐系的大才子,没准哪一天就一炮而红,火遍大江南北了!不就是辆辉腾吗?看不起谁呢?”
“呸,做什么春秋大梦?每年音乐系多少毕业生,有几个出头的……”话到一半,保安绕绕头,纳闷地问:“不对啊!谁说他是学音乐的?”
宋浣溪傻眼了,“不是吗?”
难不成弄错人了?
“不是啊!我记得是个经济学院的男生。”
得,白吵了。
短短几分钟,大起大落。宋浣溪犹如蔫了的白菜,哀莫大于心死。
保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教,“小姑娘要懂得珍惜,别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你男朋友要颜值有颜值,要钱有钱,要性格有……有学历。他这不自个儿去停车了,没舍得让你多走段路,外套也留给你了,还是懂得疼人的。”
说着说着,保安点起了头,本来只是随便一说,突然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宋浣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他在念经,一句也没进到脑子里。她望着马路的方向出神,第一次这么期待越淮的出现。
苍天啊!
她只知道大妈啰唆,没想到上了年纪的大叔,原来也不遑多让。
距离校门口十来米的马路边,立着个公交站牌。恰好有辆公交车停车,乌乌压压地挤下来一大群学生。
宋浣溪百无聊赖地数着人头,四个欢声笑语的女生先跳下的车,应该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随之冲下车,走得太急,还踩掉了前面一个女生的鞋。他敷衍地说了句什么,越过人走了,留下女生在原地翻白眼,三个室友在一旁安抚。
随后又下来两个互相使眼色的女生,一个用拇指在胸前指了下后方,好像在叫另一个去做些什么。另一个偏头看了看后方,很快回首,她咬着下唇,面露难色。
根据多年看偶像剧的经验,宋浣溪推断她们的“对话”可能是:
“你去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嘛,过会儿人走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敢,要不还是你去吧。”
按照剧情发展,后期多半是——横刀夺爱,好姐妹反目成仇。
后头的男人不紧不慢地下车,纵使戴着口罩。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中,能看出,他要么一无所知,要么不感兴趣。
宋浣溪肯定,是后者。
对视的那一眼,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她一眼认出了他。是几分钟前,她费尽心思,想要打听的那个人。是几小时前,她盛装打扮,期待邂逅的那个人。
是他。
是云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