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谜面
陆禾被士兵带到了航研所的宿舍。
还是他上次参加实验时住的房间，里面的摆设没有变化，甚至陆禾上次落在这里的杯子都摆在原位。航研所似乎认定他会常住这里。
对面的房门紧闭，少校现在应该是在军官宿舍吧，他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陆禾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今晚加班，不回去了。
少校没有回复。
赛门他们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陆禾切到和他的聊天框：你们在哪？
赛门很快回复：单人宿舍！我和图灵当邻居。这边条件挺好，不知道是不是断头前的关怀。
陆禾：能出来吗？我在2406
赛门：我不敢啊大哥，现在我们算是人犯吧？能自由活动吗？
陆禾：……
陆禾：给我门牌，我去找你们。
赛门：2408
这不就在隔壁吗……陆禾黑线。
三分钟后陆禾敲响赛门的房门。
“谁呀？”屋里传出了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陆禾说：“开门吧，这没人要害你。”
赛门把门打开。他似乎一直处在紧张之中，嘴唇惨白：“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将军跟你说什么了？”
陆禾示意他稍安勿躁，说：“先把图灵叫过来。”
赛门低头给图灵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抬头对陆禾说：“你别这么严肃啊，我害怕。”
陆禾哭笑不得：“就你这胆子，图灵也不嫌弃。”
赛门说：“你懂什么，这叫互补。你看你和少校不也是一个小嘴叭叭，一个说不了几个字吗？”
说话间图灵过来了。三个人再次聚首。这地方可比那个太平间冷库好太多了，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每人面前放了一杯热水。
赛门举起手：“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说。”
“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做研究。”陆禾说：“就和在原来的组里一样，只不过换了导师和项目。”
“做完了不会被……”赛门比划了一个断头的手势。
陆禾似笑非笑：“那可说不准。”赛门听出这是一句玩笑，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
陆禾转向图灵：“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图灵摇头：“先听你说完。”
……
“这些事可以告诉他们两个吗？”在离开将军的办公室前，陆禾问。
“你随意。”将军说：“在领航局范围内，我给你最大的自由。我只看结果。”
……
陆禾看着自己对面的两个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把将军的话全盘托出。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那时对人类来说，还算是个好时候，但也有很多人已经看到了衰败的前兆。
这个前兆就是人口问题。
人类身体孱弱，种族的发展依赖于智力和人口数量。但依据当时的学者建立的数学模型，几十年后，人类的人口数量将会下降到一个致使发展停滞，甚至倒退的程度。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人类自身条件的各项科研项目应运而生。
一开始各国各自为政，都捂着自己的技术，每个人都想要在这个赛道里弯道超车。
但人口的减少，势必会带来顶尖科研人员减少的问题。计划进行了10年，耗空了很多国家的资源。经过一番扯皮之后，几个决定联合研究。
灯塔计划诞生了，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等下！”赛门再次举手：“灯塔计划的实验目的是诞生尖端人才，基因编辑婴儿的数量是有限的。要依靠这个计划解决人口问题，我看不明白。”
“动物中的顶尖掠食者大多都不群居，单一的个体也可以在严酷的自然中生存下来。这才是灯塔计划的目标——优化人类素质。”
“那其他普通人怎么办？人类是处在社会中的，难道其他人都要为这些‘高级人类’做踏脚石吗？”
陆禾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原封不动地问过休·李将军。
将军是这样回答的：“要发展，就注定要有牺牲。人类基因会逐渐迭代，在那之前，只要维护整体社会稳定就可以。”
陆禾不认可这个回答，因此面对赛门的提问，他只能选择沉默，然后将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一开始，个个参与方都还心怀鬼胎，真正派出参加灯塔研究的科学家很少。但随着社会问题逐渐严峻，部门不得不向灯塔派遣了更多更优秀的科学家，大量的资源也源源不断地倾注了进去。
?这时，意识装载还没有被提出，人工智能科学家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事情的转折源于一次意外。科学界的重大突破，总是源于意外。
一名研究员每天晚上忘记关闭电脑，第二天来的时候又随手把水杯压在了键盘上。一串代码被发送了出去，主机的另外一头连接在了实验体身上。
那是一串人工智能的执行代码。
随后研究员发现，实验体的大脑居然被激活了。这让灯塔的负责人看到了巨大的可能性，意识装载的方向被提出。此前虽然也有这方面研究项目，虽然后来都被证实不可行，但灯塔汇集了人类最顶尖的大脑，他们擅长把不可行变成可行。
他们开始转移方向，毕竟一个人工编织成的意识更加的可控。人类整体基因的优化迭代需要漫长的时间，在那之前，这批初级实验品将会是最有利的资源。
灯塔计划中的科学家来自不同的国家，每个人都希望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负责的实验体能忠于自己的国家。
赛门翻了个白眼：“摆脱，新人类诶，他们能终于人类就不错了。”
陆禾继续说：“意识装载领域之前的假说是正确的。成功装载的前提，确实是需要一个独立的完整的智能。”
项目组里的人工智能科学家地位水涨船高，他们成了项目组的核心。
人类最尖端的大脑可最顶级的资源会催生出什么？
他们非常迅速地做出了一个人工生命的模型。人工生命像自然生命一样需要进化。为了加快速度，所有的数据库都向这个小生命开放。
所有的软件和硬件就像亿万年前地球上的原始汤，一个小小的、初级的人工生命，就像原始汤里的某个被造物主选中的单细胞。它吸收营养自行发展，偶尔会有科学家来为他修正方向。这个过程持续了五年。
五年后，第一个完整人工生命诞生了。
陆禾在同年出生，孕育生命让陆禾的母亲有了新的感悟，项目组对这个人工生命的态度也各有不同。这是将军告诉他的，陆禾没有向两人说，而是跳过了这一段。
“人总是受困于自己的认知，他们对人工生命的生命状态，其实了解甚少。所以当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生命??诞生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说到这里，陆禾停了下来。
赛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拉住了图灵的手，他吞了口口水：“是什么，别卖关子。”
“不知道。”陆禾说。
赛门：？
“就是不知道，这是接下来我们要解决的研究方向之一。”?陆禾：“将军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我们走到他们曾经的高度，就能解开大灾变的成因。”
“说完了吗？”一直默默聆听的图灵说：“我有几个问题。”
陆禾示意她请讲。
“人工生命和人体的结合成功了吗？”
“大概率成功了，但不完全成功。资料断代，将军也不能确定。”
“参与灯塔计划的科学家还有谁存世？”
“人工智能方面的全灭，其他领域的还有很多，但核心人员都不在空间站。方丽博士曾师从其中一位泰斗，所以之后的研究由她主导。”
赛门插话：“所以非洲的事故真的是谋杀吗？因为他们的人工生命打开了某扇禁忌的大门，所以要被灭口？”
陆禾摇了摇头。
休·李都无法确定那场“故意的意外”到底由谁主导。
……
“关于你父亲的死，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解释。”休·李说：“人工生命诞生后，相关领域科学家全组静默，就连同在项目组的其他领域科学家都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后来找到了一位研究员的日记，里面有这样一段：”
“这是不应该被存在的技术，我们从深渊里召唤出了魔鬼。幸运的是，魔鬼尚未积蓄足够的力量，现在还来得及把他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我们得把房间的钥匙吞了，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但这也许是希望？我不确定，未来太模糊了，没人可以玩弄时间。提前知道结局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那结局令人绝望。我们只能让那一天的到来慢一点，再慢一点。”
……
“他们似乎想毁掉自己的研究成果，或者不让它被任何人得到。科学家们认为人类无法驾驭它。”陆禾说：“去非洲的科考是他们自发的，但是否预料到了自己会遇难，这点存疑。”
图灵继续问：“领航局让我们知道这些，是让我们做什么？”
“领航局要重启这项研究。将军认为，解决危机的前提是认识危机。他相信并非当时所有的科学家都想要销毁那项成果，我们要找到当年的遗存。”
“这是我们的父辈留下的解谜游戏，”陆禾说：“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选为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