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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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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室房门半敞着,敲了敲门。

女护工正给他后背垫枕头,床头小柜子上放着双层不锈钢饭盒,地上有个搪瓷盆,毛巾一角搁在边沿。护工没听见敲门声,干活利索就是有点不知轻重,男人在她手下揉捏的像个面团。

姜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吓了人一跳。她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两边鬓角华发已生,眼尾皱纹深刻。

“啊……”

看见陌生人,护工有些局促,讪讪而笑。双手比比划划,嘴里发出一个奇怪音调。

她是聋哑的,比划的意思是在向姜宁问好。

“不是领导,叫我小姜就好。这个点你吃饭了吗?”姜宁做了手语,在她惊讶的眼光中自然地扶着床沿坐下,一面转着手表对她指了指表盘。

没有。护工回道。

“去吃吧,这里交给我来。”姜宁比划回去,对她点点头。

大概是姜宁身上的气质有点唬人,护工没有深究,完全让出了空间。陌生的气息消散,房间里一阵静默。

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不曾移开。

女人神情冷淡,凝视他片刻,忽然倾身,与他相距不过半尺。那半尺空气染上一缕松雪的气息,干净凛冽。

她笑起来,轻轻拂开盖住眼睛的碎发,暖热的气息洒在他的下颌。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音色偏冷,语调微扬。

他没有回应,垂下眼睛,无意识盯着她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

脱离无边际的黑暗后,见到的光明是悬挂天花板的白炽灯。许多人围着他争吵不休,来来往往行色匆忙,嘴里是熟悉又陌生的字词,打量的眼光仿佛他是一件物品。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从某天起,他们来的次数突然变少了,剩下固定两三个人。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些一度想要探寻的思绪被迫束缚在这张狭小的床上,药物侵蚀神志,记忆浮现眼前,消弭于怪诞的梦境。

“我……不记得……”

他沉默半晌,动了动唇勉强发出几个气音,低哑生涩。

女人直起身,柔声宽慰道:“没关系,不记得就算了。”

气息离远了。他下意识抬眼,追寻那道身影。她侧身去拿饭盒,甫一上手,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

没有患上那种可笑的病,记录开始时他仍处于昏迷状态,镇定剂却从不中断,食物量也只够维持日常生存所需。

这样的防备手段……

指甲猛然刮擦钢面,刺耳难听,盒盖哀鸣一声,拇指处凹陷下去。她低下头,随着手上施力,纤细的腕骨若隐若现。

迷蒙空洞的眸光渐复清明,转而流露出些许困惑,他不由得微微皱眉,慢慢抬起手,肌肉有意识地绷紧。伸至半空,小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她的气息触手可及。

她看见了,犹豫着把饭盒往前一递。

直到触及手腕的皮肤,飘忽的感知终于有了些实感,无力垂落的瞬间,她毫无准备,被拉着向他靠近了些。

一滴温凉吻上嶙峋的指骨,还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指尖烫得忍不住瑟缩一下。

眼泪。

那滴眼泪吸引了全部心神,又一颗悄悄砸落手背上,他蓦然回神。

她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他眼底困惑更深。

她为什么哭?

舌根尝到一种咸苦的味道。空荡荡的躯壳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撕扯着要爬出来,胸口一阵闷闷的疼,心脏挤出的液体灼烧每一根血管。

苦意蔓延到喉间。细润的,即将融化的泪珠,化为无边际的海,浪潮吞没他,窒息,失重,所有感官支离破碎。

你要记住……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记住什么?

眼前模糊一片,耳中嗡鸣,他好像听见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惊惶失措的呼唤。

你只剩这么一点东西去记住了……

声音叹息。

他倏地睁眼,看到自己靠在她身上,泛着凉意的指尖正探知他的脉搏,呼唤声清晰起来,那是她口中的一个名字。

“张起……”

她张了张口,忽的收住声音。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用另一只手环住她腰背,一点一点收紧,屈起腿将她围拢在怀中,鼻尖划过颈侧皮肤,干燥的唇轻贴着她的锁骨。

清瘦的身形过于单薄了,看似保护的姿态,却如受伤的兽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藏起最脆弱的地方,固执地守着一点荧火,他克制,又忍不住汲取。

“……张海渔。”

鼻头一酸,她用尽全力回抱,心跳隔着衣物共频,眼泪浸湿了衣领。

此刻,她不再是姜宁了。

张起灵稍稍抬头,松开她背后的手,摘去眼镜。

她眼眶红了一圈,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别哭……我还在。”

稚拙地擦去泪痕。不知为何,他不太喜欢这些眼泪,触碰到就会隐隐生出闷沉感觉,像泡在水里一般。

她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眸中水意蓄得更多。他有些无措,为数不多的记忆似乎并未刻画过这副模样的她。

“我没哭,我在笑。”

她鼻音浓重,咬着下唇,望进他眼睛里。

“嗯,你没哭,你在笑。”

他干哑着嗓音重复。

忍了一会儿,她终于真正意义上的笑起来,叹道:“我怎么就这样被你安慰到了。”

张海渔长舒一口气,心间思虑重重。不计后果的话,她现在直接下手把人抢走了再说。

“再等等好不好?再等等,我就能带你出去了。”

她喃喃着,指腹抚过他手臂上一个个针孔痕迹。

“好。”

他回应,全然信任。

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自主行动,张起灵并未感到极度的痛苦或是压抑。常常徘徊于现实与梦境之间,困囿灵魂的枷锁暂时隐匿,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

难得清醒时他思考过这种状态,称之为等待。没有旁的多余情绪,不去质问自己缘由,只是在等。

她来了,所以他等到了。

房间里,张海渔的身影到处穿梭。敞开一半玻璃窗,今天没有风,天气回暖,于是她扯走被子,留他孤零零地抱着饭盒,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十分无助。

嘴角微微上扬,她背过身去,抖松结块的棉絮。阳光里阵风卷起金色微尘几束,肢体各处涌起暖意,有种想打喷嚏的错觉。

被子铺在桌椅上晒会儿太阳。回过身,张起灵自己打开了盒盖。他的身体开始恢复了,不过偶尔停掉一两次注射远远不够,需要一个契机把它搬到明面上。

他的头发比她都要长上许多,张海渔想了想,一摸兜掏出个梅红色发夹。楼下小姑娘们送过她一些头饰品,姜宁不爱打扮,从来没戴过。

推起额前的头发,面色自然地把花夹子别到发顶,捧着他的脸欣赏几遍,满意地退开。

探了探水温的工夫,张起灵放下了饭盒。饭盒很轻,他吃得更少,档案记录他有轻微厌食的症状,这是持续注射镇定剂的副作用……

张海渔收敛笑容,阻止他合盖的动作。

“吃下去,全部吃完。”她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吃饱才有力气。”

停药以后,厌食只是开始,戒断症状接踵而来,他必须有足够的体力撑过去。等他吃完,手中饭盒换了搪瓷杯,沉甸甸的满满一缸水。

趁他喝水,她眼疾手快地扒去衣服,上身裸露在空气中,虽然瘦了不少,但线条依旧流畅漂亮。

毛巾与她的手覆上来,每一寸皮肤印下湿热与微凉。他们这类人对于人体的掌控远超寻常,穴位伴随或轻或重的按压,骨骼肌肉舒展喟叹,沉疴渐消。

伸进腰带的手顿了顿,默默抽了回来。没摸到该有的那层布料,张海渔挑眉,禁不住去想这么多年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转而推上裤管,各处捏了捏,估摸肌肉萎缩程度,心底盘算着恢复计划。

水少了小半,他喝不下了。

没关系,还有时间,一切可以慢慢来。她想。

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不到。索性脱去外衣,任由自己倾倒下去。

张起灵接住她,可惜没多少力气,就这么被扑倒了。她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缠得紧紧的。

走针一秒一分地催促着。张海渔撑起上身,定定地看着他。

“五分钟之后我就走了,要记得想我,想到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又来了。”

环在肩上的手挪到她的发间,掌心代嘴唇吻上耳尖。

水沁润过的嗓子还留有一丝哑意,他缓缓说道——

“好,我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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