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流回昨天晚上。
月朗星稀,郊野的草地上倒着两个身着卷边毛领军服的愚人众士兵。一人一犬的背影正向城市的方向快速掠去。
“所以埃列什基伽尔刚刚听到的曲子,真的是你吹的?”
艾丽妮点头,修勾又说道,“难怪她刚刚不愿闹出大动静,大概是害怕你被愚人众执行官发现吧。”
“愚人众?”
“不,真要说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伴随陨石雨出现的你,埃列什基伽尔只是个碰巧招惹上他们倒霉蛋。”修勾摇摇头,“他们隶属至冬国女皇,仗着十一名强大的执行官横行提瓦特。前不久还放出魔神差点炸了璃月港。”
艾丽妮默然,片刻才开口道:
“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里的和平繁华是饱受海嗣和源石摧残的泰拉望尘莫及的。”
“这话不假。”修勾说,“毕竟上一次民不聊生的景象还是在魔神战争时期。尘世七执政尘埃落定后,人类已经很久没有独自面对大规模的灾变……”
它的声音最终低下去。事实的确如此,除了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
“大海和伊比利亚之外的事务,我并不关心。”
艾丽妮的目光转向前方,宛如宫阙的华美灯火与熙攘市井已然窥见一角,影影绰绰地倒映在流淌的河水中。
熟悉的孤独感再度袭来,她不禁想到自己曾深夜独自穿越漆黑的大地,与潜伏的怪物殊死搏斗。故乡仿佛沾染在头发和外衣上的湿冷夜雾,如同关于大海的记忆挥之不去。
“那你把信给我自己回去好了!”修勾刹住脚步,气势汹汹地对她吼道,“用不着你帮忙!”
“倘若信件无法到达收信人的手上,信使的职责与使命便无从谈起。”艾丽妮平静地说道,“为了信件能平安地交付到她的手中,我不介意在营救中使用武力。”
他们很快绕过盘查往来商旅的官兵,从环绕都城的院墙逐渐靠近城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艾丽妮身手敏捷地攀援着飞檐,短军靴谨慎地踩上屋顶的琉璃瓦。
“这就是你感知到的,她被抓来的地方?”
修勾点头,爪子翻开瓦片,和艾丽妮一起弯下身朝那散发灯光的小孔内看去。
“一共有十四个讨债人。”它低声说,“埃列什基伽尔和那个小矮子执行官在二楼里间,我们直接冲进去一定会被发现。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余光中艾丽妮爬起来站直身体,它只顾皱眉思索并没在意。
咔哒。
它一抬头正对着乌洞洞的枪口,连滚带爬奔到屋顶另一头:“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拇指大小的子弹塞入弹匣,装填结束后,艾丽妮翘起闪烁洁白银光的枪口,一贯严肃冷硬的面孔居然勾起一丝笑意。
“将普通人当做实验牺牲品,听上去和深海教会不过是一丘之貉。清剿这些泯灭人性和玷污律法的家伙,是我理所应当的义务。”
艾丽妮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屋脊上,枪口毫不迟疑地对准了呈人字形的宽阔屋顶。
“哈?”
“不必担心,哦,麻烦稍微靠后,小心不要被误伤。”
渐冷的秋风钻进繁茂枝桠间打了个呼哨。艾丽妮眼眸微动,静静地等待着风声归寂、街市喧嚷再度清晰的时刻,扣动了扳机。
以源石技艺改造的手铳在提升威力的基础上,突破了转轮手枪一次性最多发射五颗子弹的限制。炙热的子弹从冰冷的人造物金属壳中喷薄而出,在肉眼尚未反应的瞬息炸裂了低调典雅的拱檐,轰穿了北国银行的屋顶,无数金碧的琉璃瓦碎块与砖石坠落至二层打通的室内,倾泻而下的枪弹逐渐扩大着屋顶的巨大窟窿,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申吟。而艾丽妮接连不断地打出近十发,丝毫看不出每一发子弹的后座力都能轻而易举折断新手的手腕。
宛如彗星爆发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孔,冷静的神色昭示着接下来落脚点的崩塌也在预料之中。脚下的砖瓦承载着她终于悉数自由落体,而她仅仅是抬起微微发热的枪身,在空中闪电般换完了新的弹匣。被誉为威力堪比小型炮弹的手铳集火在屋顶,导致了第一波砸向大厅保镖的砖石雨,而她的身影犹如裹挟狂风的海鸟,以此为掩护安全降落。
而后,她直起腰,扫视一遍从瓦砾碎石中挣扎起身、面露凶光逐渐包抄过来的敌人。
艾丽妮的内心毫无波动,手腕轻抬,不足一米六的娇小体型使她看上去随时会被一拳打倒。
再靠近一点。
爆炸余留的尘烟还未散去。
她睁开了双眼。
……
“这些,这些都是你干的?”
修勾从几乎只剩龙骨的顶上跃下,遍地横陈的敌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全无半点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它两腿发软地朝艾丽妮走去,甚至中途崴了一脚。好在犬类三条腿也不是不能走,它索性连蹦带跳带着艾丽妮奔上二楼,“这边!埃列什基伽尔还在这儿——”
“让开。”
艾丽妮不啰嗦直接拔枪,身体贴近墙壁、对准门锁射出子弹。精致的雕花铜锁应声熔断。
推门的瞬间,一股夹杂黑雾的热浪扑面而来。艾丽妮本能地干呕一下,皮肤因受刺激而产生强烈的不适。
眼前,房间的地板和墙壁上缓缓流淌着粘稠的污泥,所过之处仿佛历经大火洗礼化为焦炭。房间四面中的三面冒出呛人的黑烟,濒临崩毁。
在不时闪现火光的熔岩状半流体中,稻妻打扮的少年倒在地上,雪白的脸颊和小腿沾染肮脏污物,丧失意识的瞳孔凝固,一动不动地瞪视着天花板。
“呜哇——”
蹲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呆呆地望着来者,“我是在做梦吗?”
这句话,我也很想说啊。
艾丽妮面对眼前人间炼狱般的画面,全身逐渐遍布寒意。“这些……东西,是你搞出来的吗?”
“对哦。”金发少女无辜又乖巧地点头,“因为这位实在太恶劣所以我只好下重手把他弄晕了……但是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收拾的!”
她利索地站起身,拍拍手,一室的污泥瞬间消失不见。艾丽妮的耳畔隐约听到咯咯笑的诡异女声,一阵阴风迎面扑来,被汗水沾湿刘海的额头一阵发冷。
艾丽妮不再多说,她似乎明白了凯尔希为何大费周折拜托她联络这位少女。只是转身的时刻,她的眼前回忆起某个金橙色眼眸的温柔蓝发少年。
在你的心中,他会是怎样的存在。
注视着金发少女人畜无害的笑容,她不合时宜地在心底无声发问。
借着浓烟滚滚的火灾假象,她们赶在官兵到来之前迅速逃离,直接翻进了往生堂的院落。
甫一落地,就见树荫下的阴影走出穿长衫的客卿先生。
“……”
埃列什基伽尔僵住,正要绞尽脑汁思考解释,不料对方摆摆手:“徒儿,带你的朋友回房休息,我去外面散散步。”
说罢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大晚上的,外面都炸开锅了,去……散步?
埃列什基伽尔差点就想给对方递一颗溜溜梅然后问:您没事吧。不过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拉着艾丽妮躲进了自己房间。
钟离手持一把洒金漆竹骨折扇,缓步走入昏黑的小巷。围墙相隔的人家种着几杆竹子,竹叶的光影在墙头摇曳不止。身材修长的青年倚在墙边,神色复杂地与他对视。
“许久不见,钟离先生。”
青年直起身子,而钟离却抢先一步,他啪地合上折扇,边骨的顶端抵上青年的胸口,迫使对方身体后倾,重新贴在墙壁上。
“钟离先生这是做什么?”
海蓝眼眸的少年偏过头,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眼神微冷的男性。
“若非遇上我,公子阁下大概已经闯进往生堂了吧?”
“事出紧急,还望您不计前嫌,准许我进入搜查。现下北国银行遇袭,一位执行官昏迷不醒——”
钟离冷笑一声:“至冬国的执行官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随意入户搜查的权利,公子请回吧。还是说,爱好争斗的执行官大人还要像之前那般大闹一场?”
达达利亚绷不住了,“那我只问您一个问题就离开。”
“您有看到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等吗?”
“自然是没有。”
青年草草道谢后落荒而逃。
“这个纨绔子弟一样闲散的家伙,真的是你师父?”
早晨,埃列什基伽尔正洗漱的时候,艾丽妮走进来劈头盖脸就问,呛得她漱口水都喷了出来。她瞪大眼睛:
“你干嘛这么说?”
艾丽妮向她描述了自己一走进院子就看到钟离哼着戏曲逗笼中画眉的画面,淡金色的晨曦之中,修剪得当的发型和眉毛与丹霞眼影相得益彰,俊美非常。
妥妥一个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形象。
埃列什基伽尔咳了一声:“首先纠正一点,钟离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不夸张地说,他是看着璃月港从无到有兴建起来的人。”
艾丽妮若有所思,目光转向别处:“所以你现在是定居在这里了吗?挺好的,没有战争也没有海中的隐患。”
“……你那天走得太急了,甚至没来得及参加乔迪的入职仪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见。”埃列什基迦尔愣了一下小声说。
……
……
“所以,这就是案件的真相?”
往生堂的院落,旅行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为真相分明而感到一阵畅快。
来自异世界的信使伴随着流星来到这里,收信人却误打误撞被抓走,于是上演了营救与追逐的戏码。
“不过,为什么流星雨可以打破异世界的界限呢?”派蒙百思不得其解。
“星空本身就是一种具象化的规则。”埃列什基伽尔说道,“彗星的扰动干扰了原本的秩序,你也可以认为那位冒险家的名座化作陨石雨时,带来了短暂的空缺和盲区,使得小范围的时空跃迁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