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初荷的话,楚渺渺“噌”一下站了起来,牵动了伤处疼得她直抽冷气。
“鹊仙楼的人来了?”
初荷点头。
鹊仙楼是平州城内最大也是信誉最高的私媒,专门为年轻男女牵红线成姻缘的。如今楚渺渺已经十七岁了都还没有定下合适的人家,楚王妃心里也是着急的。
按理说,楚渺渺身份尊贵,家世背景深厚,到了议亲的年纪时理该有媒人上门。然而整个平州城内,谁不知道楚王府的这位郡主整日里在大街上招猫逗狗,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气。虽然在这方面,楚信修比她更过分,可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哪户正经人家敢娶这样的女子做新妇呢?
故而楚王府的郡主就这样被平州城内议亲的人家默不作声地从名单上剔除了出去,她的亲事也就被耽搁到了现在。
鹊仙楼的来人对此也是有些难办,在楚王妃面前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语:“郡主这样尊贵,平州城内怕是难以寻到身份匹配的青年才俊——”
楚王妃直接打断了来人的话:“平州城内就罢了,只要是平州或邻近州郡范围的士族子弟皆可。这件事情你们要替我留心,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就立刻来见我。”
来人闻言长舒一口气,连连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和莲月姐姐打听过了,王妃的意思是要给在外地给您找一门相当的亲事。”
初荷一边帮着理丝线,一边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来:“最好是平州范围内或者是邻近的州郡,看来王妃娘娘也是舍不得郡主嫁太远呢。”
继续忙绣活的楚渺渺撇撇嘴,没做声。
“不过您也该定一门亲事了,这城里和您同岁的姑娘基本都出阁了,就您一人还没个着落的。”
“那又怎么样?我也没打算嫁人。”楚渺渺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话一出,初荷都惊呆了:“郡主别说傻话,这世间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看看咱们王府,看看我那位父王,你还觉得嫁人是件好事吗?”
楚渺渺冷笑:“和我同岁的姑娘,就说知州府的千金嫁了从翰林院退下来的张大人的孙子,门当户对吧?我们那天去凌烟阁,不还碰上那孙子和女人纠缠么。再说了,咱们王府……”
话说到这儿,楚渺渺手中的针一顿,神情严肃:“不行,此事不妥。”
初荷将理好的丝线递到楚渺渺面前:“管他妥不妥的,郡主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完吧。”挑眉示意了一下才开了个头的兰花图。
平阳郡主表示头好疼。
*
为着手上的绣活,楚渺渺连着三日足不出户总算是能交差了。不敢说栩栩如生,但也还算是差强人意,楚王妃跟前也算是过了关。
在屋子里闷了三日的楚渺渺终于可以踏出家门,去外面散散心了。
她在平州城内的狐朋狗友不少,其中有一位家中经营着平州城内最大金楼的小少爷金吉与她玩得最好。
甫一出门,就碰上了金家的家丁,说是金少爷在醉云楼摆了酒席请郡主赏光。
“你这一连六日都没出来找我玩,我都觉得无聊了。”
醉云楼内,金少爷亲自给楚渺渺把酒斟满,这几日正养伤的楚渺渺连忙把酒杯挪到一边。
金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受伤:“怎么,郡主是嫌我满身的铜臭味不肯喝我斟的酒?”
“别想那么多,我就是养着伤呢,这酒就算了吧。”
同是平州城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又与楚渺渺相熟,金吉对楚信修甚至楚王府内的家事多少也知道一点。
“我也不明白,明明每次都是你挨揍,怎么还咬着楚信修不放呢?”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楚渺渺咬了一口丸子,“对了,最近你的人还在盯楚信修吗?”
金吉点头,调侃道:“郡主没发话,小的哪敢自作主张啊。”
楚渺渺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别盯了。”
这回轮到金吉愣了。
“上回跟他跟到山里怪危险的,以后就不盯他了。”
金吉好奇:“你打算同他和睦共处了?”
楚渺渺没再说什么,只招呼着继续吃菜喝酒。
临窗而坐的楚渺渺正啃着鸡翅膀和金吉瞎扯时,偶然间余光向下一瞥,瞥见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当下就扔下了鸡翅和金吉带着初荷冲出了醉云楼。
“我突然有点事,回头再单请你啊!”
只留下金吉一人满脸懵逼地望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
要说楚渺渺见着谁了能让她激动成这样,自然就是那个多管闲事害她又是挨打又是跪祠堂的冤大头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
娇俏的楚渺渺带着满脸善意的笑容突然蹿到了魏祯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跟随在一旁的侍卫险些就要出手,让魏祯拦了下来。
“郡主安好。”魏祯疏离又不失礼节地问了声好。
楚渺渺看着这位模样俊秀、气质清冷的公子笑啊笑:“多日不见,本郡主一直有句话想问问公子。”
“郡主但讲无妨。”
“公子是不是觉着这世上就您一个聪明人呢?别人家里的事情也要插上一手?”
“本是无意多管,只是莫名其妙被人寻仇,莫名其妙替人背黑锅实在令人不快。”
“那您现在心情可畅快了?”
“尚可。”
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楚渺渺一想到因他多事而受的罚就直磨牙,但面上还是要保持和蔼且善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她脑中灵光一现,上下将冤大头打量了几回。冤大头倒是坦然,他身边的人反而有些定不住了,投向她的目光里仿佛带着尖刺。
楚渺渺娇笑着走到魏祯身边,挤走一边的随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昵地挽住了魏祯。
魏祯一怔,垂头看着平阳郡主在自己新换的衣服上留下的油爪印。
好脏。
魏祯皱眉,想把胳膊抽出来不料对方将他挽得越紧。正犹豫要不要让侍卫把人硬拉开时,就听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响起:“阿郎,你怎么对渺渺这般冷淡呢?”
“……”魏祯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看向楚渺渺的眼中透着几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难道阿郎忘记了当日对渺渺许下的山盟海誓了吗?”
楚渺渺的声音不小,且又身份特殊,此话一出,大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别说是一头雾水的魏祯蒙了,就是楚渺渺的贴身侍女此时也惊呆在原地:“郡主你这是干什么呀!”
眼瞧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初荷都快急哭了。
她家郡主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能在大街上抓着个陌生人就这样黏糊起来?郡主这是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吗!
初荷上去就要把她家郡主拽过来,不想楚渺渺就是死拽着魏祯不肯松手。
魏祯的脸都快黑得能掐出墨汁来了,还听楚渺渺在那里放声哭泣,大声瞎喊。
“阿郎!你怎么能如此绝情,你明明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说过此生非我不娶,不日就上王府提亲。这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就能翻脸不认人呢!”
众人哗然。
初荷急得满脑袋汗,也顾不得尊卑上下,捂着楚渺渺的嘴不敢再让她乱讲了。可仅凭她一人哪里制得住楚渺渺,就听她哭闹着一定要带那个人回王府,一定要和对方成亲。
被莫名其妙当众逼婚的魏祯险些要发作,可转念一想他正需要去探一探楚王府,现在平阳郡主哭着闹着要和他成亲虽说不知是何目的,但于他来讲则是个进王府的好机会。
因此他又一次拦住了欲上前保护的侍卫,在楚渺渺演得快没力气的时候,淡淡开口:“好啊。”
“啊?”
过于干脆简洁的回答让楚渺渺愣住了:“这就答应了?”
“我不答应你会放我离开吗?”
楚渺渺摇头。
“那我只能应下了。”
“……”楚渺渺眨眼,可她还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醉云楼上,金吉倚在窗边望着底下的闹剧,看着楚渺渺死缠着一位清俊的男人不放,他的神情中不自主地透出几分落寞。
不出半日,楚王府的平阳郡主早有私情、当众逼婚的消息就传遍了平州城内的大街小巷。
当在外逍遥的楚信修得知这消息后,立马幸灾乐祸地赶回家准备看好戏。赶到门口才下马,就听王府内传出楚王的一声怒吼:“滚去祠堂跪着去!”
楚信修乐坏了,笑呵呵地赶紧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