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院中思过。
带血的帕子,一条条从屋里送出,苏婉清俯在床头,咳的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春……咳咳……”
“小姐!”
小春一直守在床边,听到小姐叫自己,赶忙上前。
苏婉清止住咳嗽,指着屋里的香炉,“去把那玩意灭了,开窗通通风。”
小春为难,“不行的小姐,这香是大少爷特意送来的,闻了对小姐身体好,这会外面都是冷风,吹进来再冻着小姐怎么好。”
“咳咳……这屋太闷了,待着我难受。”
苏婉清执拗,小春没法只得照做,将窗子打开一半,往火盆里多加几块碳。
闻着新鲜空气,苏婉清这才觉得好些,她真是服了这具身子,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
苏婉清这病的来势汹汹,苏府上下都被惊动,丫鬟、小司一个接一个来回跑,请大夫,抓药,煮药,身前伺候,样样缺不得人。
最严重的时候,苏婉清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系统检测到的生命值就跟蹦迪似的,一会70%,一会60%,就愣是掉不下去。
反反复复一晚上,最后苏婉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本就白皙的面颊,眼下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袖子周围沾上点点血渍,衣裳稍微掀开一角,都是淤青,发丝垂在身前,有几缕已被冷汗浸湿,打结在一块。
小春替小姐擦过脸,捂着小姐的手,怎么都捂不热,小春急的眼泪不要钱般往下落,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打扰小姐休息。
小雪从外头进来,她是苏婉清身边的大丫鬟,是她过世的母亲留下的,比小春大几岁,做事也比小春稳重。
小雪过来摸了摸苏婉清颈侧,冰凉一片,转身往盆里又加了块炭。
“小春,你都一整晚没合眼了,赶快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小春摇摇头,“不,我要在这守着小姐。”
小雪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心疼的抚开苏婉清耳边碎发,她家小姐这身子,以后可怎么的了。
……
屏幕外,看着床上虚弱的随时可能碎掉的人,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不得不承认,苏婉清这张好看到妖孽的脸,高傲时让人高不可攀,脆弱时又叫人保护欲爆棚。
城墙下,几名男子偷瞄的在两张脸上来回比较,最后得出,此刻的苏婉清比屏幕里的有过之而不及,都让人有一种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台上,几人默契的别开眼,他们这不是逃避,只是不想心软罢了。
苏婉清感受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睁开眼朝人群看过去,众人眼神纷纷闪躲,心虚的不敢与之对视。
苏婉清扯起嘴角,“怎么,一个个屁事不会,心思倒龌龊的很,不知廉耻,一群废物。”
“你……妖帝你休要嚣张。”
“天下谁人不知,你当年勾引宁国皇帝的事,身为皇后却勾引敌国皇帝,不知廉耻的人是你吧。”
此话一出,众人附和。
这事出在苏婉清被送到宁国,当人质的时候,一想到那个人,苏婉清就恨的心口疼。
在宁国的三年,是她最痛苦的三年,想到那人说的话,对自己做的事,想到彻夜煎心的屈辱,想到那个刚成型的孩子,苏婉清又呕出一口血来。
可曾几何时,那张脸却是她日思夜想的脸。
这一幕放在众人眼里,就成了她被戳中痛处,气的吐血了。
人群发出得意的嬉笑声,男子握紧腰间佩剑,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疼的厉害,疼得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
苏父得知苏婉清病重,下了朝也往这边跑了一趟。
苏父进来的时候,苏婉清正巧刚醒,昏昏沉沉的让小雪喂着药。
“大夫怎么说?”苏父只是进来看了眼,便到外头质问起伺候的丫鬟。
小春如实禀告,“大夫说小姐五脏本就不好,如今挨了打,怕是身子又得重新养了。”
苏父把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搁,怒道:“哼,居然敢对我女儿动刑?姓史的当真以为,跟了三皇我苏某就不敢动他不成?”
说罢,拂袖而去。
苏锦绣扶着小安室踏入院子,与苏父刚好撞了个正着。
“老爷可看过清儿,如何了?”
苏府板着张脸,“无事,夫人进去看看吧。”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小安室轻抚胸口,拉上苏锦绣的手,二人来到屋里,看着苏婉清病弱的模样,小安室坐到床边。
“清儿,受苦了……”
牵过手握住,小安室看向苏婉清,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苏婉清勉强扯了扯唇角,“母亲切莫忧心,我……咳咳……都习惯了。”
“姐姐都怪我,我不知道姐姐身子竟这般柔弱,要是早知道,那日便不会拉着姐姐出门了。”
苏锦绣自责的垂下头,一副不敢看苏婉清的模样。
小春心直口快,怼了句,“我家小姐身子虽弱,却也不至于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二小姐当日也在场,为何对小姐替你赶跑纨绔的事只字不提,连个道谢都没有。”
“小春……”苏婉清皱眉不悦。
“小姐。”
小春觉得自己没错,自顾退到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那男子过来就动手动脚,我不知该怎么办,姐姐可是怪妹妹临阵脱逃,那妹妹给姐姐道歉。”
说罢,就要给苏婉清行礼,小安室起身阻拦,再看向苏婉清,眼里有了不赞同。
苏婉清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妹妹这是做什么,千错万错都是那史廷的错,妹妹也不过是受害者,我怎会怪你。”
听她这么说,小安室眼神平和了些,拍着苏锦绣的手,责怪道:“你胆子要大些,这次还有清儿,下次呢?苏府二小姐,京城没人敢欺负你。”
“女儿知道了。”苏锦绣轻轻应了一声。
小安室叹息,到底是在村野长大,秉性怯懦,想要纠正,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小安室又拉着苏婉清的手,说了好一番话,全程苏婉清都嗯嗯、啊啊的应着。
渐渐的苏锦绣有些坐不住了,刚才母亲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她看的真切,看着母亲滔滔不绝的关心,仿若她们才是亲母女,自己倒成了外人。
苏锦绣不满的咬紧唇,上前小声道:“母亲,明日闺塾姐妹邀我去赏花,女儿不知该穿什么好,母亲可否去帮女儿参谋参谋?”
“哪家的千金邀你赏花?”
“公孙家的,拜帖今早刚送来,女儿擅作主张收下了。”
小安室点点头,“嗯,多和闺塾里的小姐打交道是好事,我房里还有一套首饰,明日你一起戴上。”
“多谢母亲。”
苏锦绣笑着挽起小安室的手,看向苏婉清。
“清儿,母亲改日再来看你。”
“嗯,小春,替我送送母亲。”
待二人身影不见,苏婉清笑容渐收,神色淡淡,捂住口又咳嗽几声。
小雪上前递来一张新帕子,“小姐莫要难过,老爷和夫人还是在乎小姐的。”
苏婉清诧异 “我为何要难过?”
“老爷和夫人得知小姐病重,虽都来看望,可与以往却有不同,奴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隔了些什么。”
苏婉清笑了,轻点小雪额头,“你呀,心思还挺重,别瞎想了,一会小春回来,你帮我说说她,谨言慎行以后莫要如此没大没小。”
“嗯,奴婢晓得。”
小雪给苏婉清拢了拢被子,力度适中地按摩着穴,苏婉清舒服的闭上眼,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小安室在乎原主不假,可人心本就是偏的,身为母亲,不可能不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苏父,比起自己和苏锦绣,他更看重大哥,女儿不过是他用来稳固地位,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苏府虽贪名图利,可给予的关爱、保护却也不似作假,苏婉清心中触动。
罢了,只要苏锦绣不再作妖,她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俩井水不犯河水。
一连休养半月,苏婉清终于可以出门,继续去闺塾上课。
苏锦绣见苏婉清上车,面上错愕一瞬。
“姐姐病可好些了?”
“已大好,多谢妹妹关心。”
苏婉清答的敷衍,态度没了之前那般热络。
二人一路无话,沉默着来到闺塾。
走过前廊,熟门熟路的来到后院,脚步刚到,就有人朝门口喊:“锦儿,快来,给你留了座。”
那人喊完,才见进来的人是苏婉清,一时有些尴尬。
“苏婉清,你……你今日怎么来了?”
身后,苏锦绣赶来抢先道:“我姐姐前些日子病了,今日大病初愈便来了。”
“哦,快来坐,快来坐。”
“那姐姐,妹妹就先过去了。”苏锦绣咧唇一笑,举指都透着得意。
苏婉清无所谓,耸耸肩,她来这本就是打发时间,这里的人她也没心思讨好。
苏婉清独自走向后排,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微风吹起发丝,苏婉清支着下巴,耳边隐约传来几声鸟叫,一个人倒乐得清净。
可尽管如此,偏就是有人看不顺,舔着脸来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