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听见应黎这样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
应黎趁着这点时间，将王婆子的棺材板盖好，又拿起铁锹将挖好的坟土几下推进棺材坑里，或是盖在棺材上，踩实。
完事了将铁锹往旁边一扔。
应黎：“你们讨论了一个小时，总该说好了吧？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破坏你们那个邪神的计划才来的，我来找一个小男孩，就叫刘小明。”
本来就在前面暗示了应黎许多的春雨率先开了口：“我想转世投胎，你能做到吗？”
应黎思考了一会儿：“你们如果作孽不算太多，应该可行。”
春雨咬牙：“我们这三千年来，所做的大多数都是把孤魂野鬼收容进来，扩大神明的力量。”
应黎：“都是女人？”
春雨点头。
应黎又问：“可你说三千年前，是这个境存在的时间，还是你进入境的时间？”
春雨：“是我进入的时间。”
应黎：“那英子比你来的早还是晚？”
春雨：“她应该来的更早，只是她房门紧闭，从没出来过，等我们第一次见她，许多鬼也都已经来了。”
应黎：“她的失忆是你们为之，还是她本来就失忆了？”
春雨摇了摇头：“不清楚。”
应黎叹气：“那看来只能去问你们那位神明了。”
春雨道：“我没见过他。”
应黎被逗笑了：“你不会告诉我，只有棺材里的这位才清楚怎么见到神明吧？”
这时，方才发言的叫小花的女人开口了：“我知道，王婆子是在村子后面的佛龛与神明沟通的，包括那几个外来的小孩儿，我亲眼见过，都是在那里消失的。”
应黎这才看向她：“还有别的吗？”
小花身子微微颤抖：“你不能把那群男鬼放出来。”
应黎又看向其他几个女人，基本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看来都另有隐情。
“莫非，是他们生前待你们不好？”
一阵沉默后，春雨道：“我们进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杀了他们。”
只是没想到，死后都进了这里。
若是转世投胎，总能避过去上辈子的恩怨的，可困在这里，无论是村道，还是其他的屏障。
都是神明给她们做的保护符。
想到这，小花又悄声地给应黎解释了。
应黎：“你们就这么相信那个邪神？”
春雨苦笑：“看来你平生过得很好，能够不相信这些。”
应黎不想反驳，只继续问：“即使，为了这个神明的利益，你们要做下错事，也是如此？”
没鬼回答。
问到这里，应黎基本上就清楚没什么可问的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回村子吧，但若是我发现你们动了这棺材，我有比这棺材更能让你们无法行动的方法。”
应黎说罢，就直接朝着方才她们聊天之中指着的村后走去。
应黎的身影远了，小花脸上的害怕消失了，她瞪了春雨一眼：“你别想摆脱神明大人，还好你方才没有误了神明大人的事，否则想什么投胎转世，不如想想什么叫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镜中世界。
楚晤：“你确定出不去了？”
镜鬼：“我知道过去了有两天你有点急……”
楚晤打断它的话：“不是有点急。”
他眉毛蹙了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面色愈发地不好看了。
于是，楚晤抬手，在镜鬼忽然睁大的视线中，回到最开始英子房间的位置，‘咔啦’一声，镜子破碎。
没等镜鬼做出反应，就见楚晤拿起镜子碎片，在右手心中一划，血液一滴滴滴出，却化作金光幕布，出现在了原本镜子的位置。
本来蠢蠢欲动的男鬼们和镜鬼愣在了原地。
楚晤镇定地抬脚而出，撕了床单，将右手一裹，又冷淡地看着手心中的镜子碎片：“你一个镜鬼，应该能穿梭于镜子里吧。”
镜鬼的脸在碎片中浮现，有几分欣喜，也带着几分忧虑：“真的可以……就是，有点挤。”
而应黎那边，刚打开佛龛。
里面供着的不是常见的菩萨或是地仙，而是拿着三叉戟，面目狰狞的鬼仙。
应黎看着这熟悉的鬼神像，有种果然如此的落定感：“原来是你。”
一神像一人对视良久，鬼神像五官动了起来：“没想到，是你啊，竟然没死在殒神一战中。”
应黎单刀直入：“我来带人离开。”
戈鬼冷笑两声，鬼神像上怪异的眼珠子上下打量应黎两眼：“想不到应黎大人也如此宽以律己，总不能您复生了，便拦着他人复生吧。”
应黎眉毛一抬：“我虽不知我如何复生的，但想来也与你这种害人害鬼的两相不同，我记得你从前乃是以战止戈的一方将领，死后得以成神，才作鬼神，为的也是护卫天下黎明，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不说这段话许还好，说了，就见鬼神像一副跳脚的模样。
“护卫天下黎明？”
戈鬼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跟你这一代女帝不同，除了地府诸将，谁又信奉于我？我奉天神命，去掌管最汹涌的卫河，可天神翻脸诸神的时候，黎明可有想起我这位鬼神？”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像样子，他又重新恢复了声音，但依旧透着愤懑不平，可又有些许委屈。
“我的坟都被挖了。”
“连你都沦为史书区区几页了，那更没人记得我了。”
应黎静静听完，良久：“我知道你不平……”
戈鬼截住她后面的话：“可是都已经过去了？怎么过去了，天神现在还被人世间烟火供着，永世永昌，你过去也不平的，不是吗？”
戈鬼又道：“你的眷属，不都死在那场征战中了吗，包括你珍之又珍的神明……”
没待戈鬼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应黎。”
应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只看到一滴汗珠从那艳丽的红痣上划过，缠着右手的男人，是楚晤。
应黎朝楚晤走了两步：“你怎么出来的？”
楚晤言简意赅：“想起来一种术法，正好有用。”
可两个人站在一起，戈鬼却好像更破防了：“好呀，怪不得你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鬼神像仿佛充气了一般，飞出佛龛，嗡嗡作响，膨一声碎开。
无踪无迹，又夹杂着戈鬼的声音。
“你们别想找到那群人。”
应黎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你不问我方才的鬼神像是谁？”
楚晤：“还没来得及问。”
应黎自言自语：“你这样说话，让我有些后悔带你一起进来，所以现在，该怎么找到戈鬼在哪呢……”
楚晤：“你把王婆子怎么了？”
应黎：“好主意，那就去刨坟吧。”
驴唇不对马嘴，楚晤却被逗笑了，他方才有些急躁的心也随着这一笑平复了下来。
应黎急步走了一会儿，却发现楚晤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他嘴角没来得及收的微笑，不知为何也笑了。
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应黎连忙解释：“你刚才的问题问的很及时，帮了大忙。”
楚晤走到她身边：“我还以为见到你，你要先质问我一通。”
应黎想到在民宿，楚晤摸麒麟导致两个人置身于此的事情。
应黎：“咱们去庙里买玉雕，本来就存着探究一番的心，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总归情理之中，最开始我的确怀疑你是不是有问题，但事情到了现在，我掌握了挺多信息，也基本串起来了，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刘小明，就可以出去了。”
楚晤：“应该还有别的孩子在这里吧。”
应黎：“没错，这个境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境的主人，是千年前的一个鬼神，他本身就是死后成神。
最开始我因为刘旺家门口的铜钱，在中元节的时候去了他家里，而后误入了一个古墓。
那古墓墙上有一副壁画，上面大概就是讲的两方交战，士兵刨开孕妇的肚子，有兵有刃，有男人女人，有新生。
男人的角色是好战的，女人是弱小的，孩子则意味着生命初开。
想必这个境，就是依托于那幅壁画，因此想要得到新生，就要凑齐前面的元素。
而这位鬼神戈鬼，当然是想要新生的，想必刚才棺材埋我，就是为了让我身上阴气入骨，方便怀孕的时候，戈鬼的灵魂能够进入。”
楚晤：“那几个小孩，莫不是为了置换？”
应黎：“没错，境中没有男人，就不具备受孕的条件，想要怀孕，只能以生换生，他是想要用几个小孩的死，换一个孕妇肚子里的生。”
楚晤：“看来即使没有我提前出来，等到该生的时候，代表暴力的男人也会出现。现在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英子和镜鬼了吧。”
应黎“嗯”了一声。
楚晤：“先去看王婆子吧，不过这老太太鬼有些固执，你想要问出什么话来怕是不容易。”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并肩而行。
唯有应黎还记得方才戈鬼没有说完的话，珍之又珍的神明。
她脑海中分明没有关于他为何说这话的记忆，却在听到那句话但时候，心中轻轻一颤，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却平白让人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