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间气息拉满的房间里,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极道气质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堆看着挺丑萌的玩偶堆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廉价打折T恤的短发少女。
现场的氛围一时有些凝重。
“你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
“……来都来了,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你们说是我消灭的咒灵,那就是我咯。”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工作这么多年,夜蛾正道见过的怪学生多了去了,但处于昏迷状态就被直接抢到高专的,这还是头一个。
这就像是在学生会热情款待你的学姐学长在面试现场立马垮着脸问你为什么选择他们一样刁钻,而且越鸣还属于被强买强卖的那个。
咒术界现在急需一个好控制的特级,但是有大麻烦在身的越鸣又是五条悟主张带回来的,而此时靠在门边的罪魁祸首五条悟压根就没收到校长的眼神,他正在吹口哨。
“……不合格。”
“那我可以走了吗?”对面的少女长舒一口气,刚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一想到自己离开咒术高专的庇护将会遭遇怎样残忍的事情,她收拾背包的速度都慢了些。
门外的金发少年使劲给她使眼色,那只刚刚踏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本人有过在大型□□工作的经历,曾经亲自主导过组织集体处决叛徒的任务,我认为这和咒术师这个职业有一定的重合之处。”
不就是面对风险的考验嘛?她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以往百试百灵的“死亡威胁”挂在嘴边又不好开口了,实际上,夜蛾正道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人先送去监狱了——毕竟从那些“履历”来看,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手里沾了不少人命。
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这种近乎本能对生命的漠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咒术师应有的品质。
而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一个货真价实的mafia光明正大走出咒术高专,尽管她和那位旅行者已经立下了束缚。
周围环境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目标。
空空荡荡的车站,笑容诡异的男人跟在满脸疲惫的女人身后,列车呼啸的声响逐步逼近,刺眼的灯光落在站台上,在两人交织的身影即将坠入轨道的刹那,被一记飞踢硬生生踹出了三米远。
当一切烟消云散时,越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已经损坏的咒骸来了句迟到的“抱歉”。
夜蛾正道最后还是黑着脸给了她合格的评价。
以上,是越鸣半强制入学的经过。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被审核的空通过只用了一分钟,而派蒙甚至只是被“看起来可怕”的夜蛾用堪称炙热的目光盯了十几秒就放行了。
其实夜蛾正道只是在可惜这么灵动的派蒙居然不是咒骸而已。
获得和越鸣同样待遇的梦野久作还是个孩子,鉴于他棘手的异能力,咒术高专为数不多的良心都用在了隐藏他的存在和看好小孩这方面上——当然,看小孩的是空。
一个人,一个少年担负起三个人的监护责任,伊地知监督看了都心疼。
好在梦野久作有过在外面被港口黑手党抓回去的前车之鉴,每天不是往深山老林跑就是呆在高专,这也让空省了不少力,有空闲和越鸣一起去刷委托。
刚醒就背了一身足以把牢底坐穿的案底,越鸣能到处乱窜也是有前提的,被监视是一方面,在高专乖乖呆着又是一方面。
作为被jjxx的新剧情迫害的一员,在头天这个和乙骨忧太差不多同类型的转学生就开始讲给新同学讲《咒术回战》的故事梗概。
……虽然因为最开始讲的故事太离谱被当做二创,但毫无疑问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即使是最开始表现得不那么热切的禅院真希也在听。
嗯,被视为和越鸣一伙的空以及派蒙也成为了他们想知道后续的最佳途径,搞得派蒙一见到这群家伙都得下意识飞走。
那些和现实重合的部分对他们而言都是非常有用的情报,无论这位转校生嘴里有多少戏说的成分,在最近盘星教活动的蛛丝马迹对上故事的那一刻,他们都必须得重视起来。
“那后来呢?我是怎么死的?”五条悟饶有兴致的盘坐在桌子上,等着这个他最感兴趣的“两面宿傩大战五条悟”的下文。
越鸣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五条老师您是不知道啊,这宿傩,开局他就大劣势,然后他陷入苦战,垂死挣扎,直到全线崩盘——”
“哦?那他之后怎么样了?”
“……对您的半截身体发表了获胜感言。”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不可置信的意味。
禅院真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真这么厉害?”
事件中心从故事里的“最强”变成“2.5条悟”的五条悟本人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他厉害个锤子,肯定是我大意了。”
喂,不要这么快就对号入座啊!
刚到教室门口的乙骨忧太有点绷不住了。
看到他来了,听得入迷的胖达非常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哟,纯爱战神来了。”
“纯爱战神今天没出差啊?”
面对同学们的打趣,一开始就被剧透糊了一脸的乙骨忧太除了安抚里香之外,也只有无奈地被按上“纯爱战神”这个比较离谱的称号。
无他,这句“我们可是纯爱啊!”经过大家的一致好评,已经成为迫害对面人未到梗先出的夏油杰的神句了——最开始是由五条悟推广的。
在觉察到盘星教最近的行动后,针对百鬼夜行的措施就已经提上了日程,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杰哥”了。
打闹的时间没过多久,无良教师冷不丁对正在给刚从山里跑回来的久作擦脸的金发少年问道:
“听说你们最近救了一个小朋友?”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空的表情显得并不是很自然。
毫无疑问的,在拥有力量这个巨大的诱惑下,吉野顺平选择了接受。
少女面具之下的脸并没有丑陋的胎记或者是可怖的疤痕,她笑意盈盈地握住他的手,少见的纯黑眼眸亮晶晶的:
“你放心,虽然没有‘熊の力量’,但我保证你绝对不亏!”
少年沉默应下,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时候开始”,下一秒他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
周围被巨大的树叶包裹着,触目可及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面对一群看着可可爱爱的小蘑菇,吉野顺平一时半会有些不能理解,再然后,当他被看起来萌萌哒的旋转蘑菇一头创死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经历了几次失败过后,顺平已经基本分清楚了这些蘑菇的种类和攻击方式。
好消息是,他能躲开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攻击了,坏消息是,他仍然打不过。
但想起那些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脑海中闪过那天在厕所利落解决掉那些不良的身影,想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顺平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重来了多少次,直到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蘑菇之外的东西,莫名其妙把一只在天上飞的蘑菇弹飞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在那绿色的中央,像游戏通关似的升起了一个宝箱,随之而来的还有倒计时。
重新回到河堤时,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曲谱,还有一把古典吉他。
夕阳打在他的脸上,像是铺了一层金光。
“咦,你出来啦!感觉怎么样?”叽叽喳喳飞过来的派蒙对现在的顺平很是好奇,“要不要试着演奏一下?”
吉野顺平现在暂时有些迷茫,他并没有学过任何乐器,此时此刻拿起吉他却更像是一位老手。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之下,他轻轻拨动琴弦,感受着流淌在身旁的音乐与律动……
随后,一只浮游草蕈兽摇摆着身体出现了。
“这不对吧……”打开元素视野的越鸣惊异地从正在演奏的顺平身上看到了流动的水元素,“等等,该不会是!”
元素视野里,一只水母在逐渐成型——那是顺平的术式。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空戳了戳已经目瞪口呆的越鸣,他意识到这种召唤完全可以和吉野顺平本身有的术式结合在一起打元素反应。
这只召唤出来的蕈兽和顺平误打误撞召唤出来的水母碰了一下,立马生成了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草种子,正在演奏中的顺平有些惊奇,于是他对这颗草种子伸出了手。
“等等,别碰——”
这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终结于草种子爆炸的瞬间。
等三个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决定。
不过,空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顺平这个即是咒术师也是乐团新成员的特殊人物讲一讲元素反应——
毕竟,这大概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自己和自己打元素反应的稀有团员,如果乐团想要在咒术界东山再起,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此时的越鸣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麻烦正在逐渐逼近他们。
有时候,失去记忆不代表失去学会的技能。
在这一点上,《文豪野犬》原著著名失忆人士兰堂很有发言权。
尽管越鸣很谨慎,甚至时刻准备着开元素视野防止自己露馅,但这里并不是提瓦特,追踪一个人也并非只有一种办法,只要一个人来过一个地方,就避免不了留下痕迹。
她的反侦察技术就是兰堂教的,显而易见的是,老师在专业领域对学生有泯灭性的打击,尤其是学艺不精的学生。
对一个合格的间谍来说,保持情绪稳定是必修课,其实她的天赋并不是很好,但她偏偏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坚持了下去。
杀掉太宰治,杀掉森鸥外,杀掉魏尔伦。
哪怕身体残缺,一步步爬上高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她必须有个若即若离的目标在面前,不然一秒都撑不下去。
即使是在魏尔伦的亲友面前,她也毫不掩饰。
但作为临时的老师,兰堂清楚地知道,无论她做到何种努力,面对魏尔伦都只能是螳臂挡车。
真正有能力在里世界站稳脚跟的那一天,下了场大雪,他的学生请他到酒吧喝一杯庆祝她成功毕业的酒——
“还是不肯放弃吗?”
“嗯。”少女的神态自若,即使眼前的这个人下一秒就能要她的命。
她只是反问道:
“这和您当年做的选择有区别吗?还是说,他回到法国之后做出的一系列事,您都能提前猜中?”
他皱了皱眉:
“不,你不理解,他……”
“老师,”兰堂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她挑眉笑了,“您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似乎是有些醉了,自顾自地说着:
“因为,人类之间是不会有这样毫无保留的感情的啊。”
“真是……可悲……”
兰堂也愣了。
可悲,强大于人类的智慧生物,因为爱而屈服于人,却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
正因为魏尔伦不是人类,他才会在学会人类带有功利性的情感交换之前,将最赤诚最毫无保留的感情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亲友——然而,当这份过于热烈的情感反转的时候,同样也是世间最深刻的恨。
这根本不是人能有的感情。
人类可以存在深情,却也太短暂,最幸运与最不幸是能够同时叠加的。
在他年少轻狂被残酷的战火打击得找不着北的时候,他遇见了新生懵懂却已经学会了残忍的黑之十二号。
耐心地一点一点教导他,就像是在教导从前的自己。
这个时候兰堂才恍然大悟般回忆起过往种种,不知心里作何滋味。他的视角之下理所当然说出口的那些道理,是他曾经一字一句教过魏尔伦的人类的规则,也是他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束缚。
在这个世界上,魏尔伦可以拥有很多个人类朋友,但他只是需要一个同类,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同类。
可笑的是,他作为他的亲友,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其实这三兄弟都一个样。
执拗又天真得可怕。
只不过是成长的环境不同而已。
“等等——”
被叫住的时候,少女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前。就算被叫住了,她也没有转身,依然保持握着门把手的姿势回答了。
“你没有后悔,变成现在这样吗?”
“没有。”
“像是要是没有认识我的话就好了,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没有。”
“你是不是想回到那天以前……”
“没有想过。”
然后她推开门,走入冬季的寒风中,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雪色里。
环境的力量是可怕的,孤零零的在陌生的世界去摸索,只有被同化的份。
残酷的世界一直都客观存在,过去以穿越者的身份去嘲笑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的时候,她忘了自己也在这个“可笑的平衡”里生存。
她好像一开始高高在上地旁观着这一切,一个小计谋就让流浪乐团声名鹊起,想巴结官方就可以转手让乐团成为慈善机构趋之若鹜的上宾,随手救个人都是芥川龙之介这样的重要角色,结交的都是占据重要戏份的人气角色,连她最落魄的时候都是有人敬仰欣赏的,有人愿意无条件追随的,根本没有像“羊”的那些成员的过往一样,自尊被践踏,整个人不得不匍匐在地下求一口气的时候。
直到再次被整个世界所塑造,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人类的脑浆崩裂溅到脸上时能够冷静地擦干——她成了那个让外人闻风丧胆的特别行动小组的队长“鸣”。
她可以在众人面前装作释怀,可以强迫自己平静地面对一切,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根本无法放下,那样最是痛苦,也最是煎熬的。
宁愿清醒也要痛苦下去,这是她自己选的。也只存在两条路——
要么成为时代的一部分,要么成为时代的祭品。
然而和魏尔伦不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够理解她的同类。
因为清醒,所以才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