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间才开始做生意,你们手上的活忙完了就叫其他人也过来帮忙。”
说完卫柏又和秦成志交代拿一块嫩姜和几根胡萝卜,切成细丁状。
市集上大多都是赶着新鲜买菜的人,好在卫柏身量高,眼神快速锁定了一处卖藕的摊子,“这脆藕怎么卖?”
“五文钱一斤,您眼力真好!”
那人说着像是怕卫柏不买,接着说:“这是今早刚挖出来的,新鲜着呢!您看看。”
卫柏也没客气,上手拿出一条看了看,藕节粗短、外形饱满,扒拉了两个竹篓,确实都是差不多的。
“这些我都要了,麻烦你送到桥那边的‘一间饭馆’里,就说是老板要的,最近若都是这般好的莲藕,我们家饭馆都收。”
有大老板包圆了莲藕,卖藕郎自然乐意至极,接连应了好几声,喜不自胜。
这脆藕既可以为狮子头和珍珠糯米丸子增添鲜脆,多的还可清炒或者做卤藕凉拌。
卫柏出门时雨虽然停了,但这太阳也没出来,天是阴的,地面湿滑未干。
今日的汤还没有着落,卫柏想着事情,漫无目的地在人潮中穿梭,直到听到有人叫他。
“周川?”卫柏几步走过去帮忙托了一下扁担,“上街摆摊呢?”
“不,我是来给您送河虾和菌菇的,”周川放下扁担和挑着的两个水桶。
卫柏这才注意到周川还背着一个背篓,听见“虾和菌菇”字眼想起昨日的事,顺嘴提起周川昨日怎么不等自己给他结钱,捉虾和采菌菇都是废气力的。
小伙子腼腆又实诚,挠了挠头,说:“我看您昨日看见虾和菌菇眼睛都亮了,我就想着回家多弄一些卖给您,正好昨晚夜间下雨今日山间的菌菇可多了!昨日那些不能算得上是白送的......”
周川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几不可闻,正害怕卫老板生气呢,只听对方轻笑一声,接过装菌菇的背篓,“走吧,到店里称完重给你结钱。”
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卫柏疑惑向后看了一眼周川才挑起水桶屁颠屁颠地跟上。
二人并肩走着,你一言我一语搭着话。
“这个天早上下水凉不凉?”
“还好,前天傍晚下地笼,第二天早上赶着收就行。”
“这阵子的螺蛳和虾有多少尽管往我这儿送,但螺蛳个头不能差,菌子就不强求了,随缘。”
周川恨不得跳起来,无奈被挑水桶的担子压制住了,可话语间的欢欣藏都藏不住,“我尽力!谢谢卫老板!”
这下家里有稳定的门路卖东西了,给老嬷抓药不用再畏手畏脚了,他家靠山又靠水,赚钱的门路多着呢!
话在嘴里翻腾了几遍周川才问出口:“卫老板,要是有野味或者鱼虾蟹您收不收?”
放在从前,都市里搞点货真价实的野味都难,虽说现在大启也不是那么容易,但谁想到这小子这么舍得吃苦,卫柏当即应下有什么都往他这儿送,就算不卖也能自家吃,或者给店里伙计加个餐。
东家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两个挑担的汉子上门,众人边忙活着洗剪螺蛳尾边往竹篓和木桶里瞅。
林轻颂已经给卖藕郎结过钱了,看见卫柏领着周川回来提了一嘴李婶帮忙送了两板豆腐和五十个鸡蛋过来。
院子里热闹着,屋内两位厨师忙着备菜。
卫柏撒入切好的姜末、胡萝卜丁和藕丁,又加了几个鸡蛋和几勺盐,拿了几支筷子顺着方向搅拌上劲。
见秦成志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卫柏让出位置,“你来,上劲了就可以了,你自己把握。”
院内林轻颂给周川结完钱余光就瞥见几个小子哥儿往这边张望,故作生气威胁说:“再不好好干活,午饭没得吃咯~”
清冷美人故作恼怒也是招人心软欢喜的,老伙计知道两位东家的性子,新伙计听说了两位东家的性子,因此顺着掌柜的话洗剪得更有劲儿了。
倒是给林轻颂整的不自在了,想解释什么就被卫柏搂走了,“你们掌柜的脸皮薄,别欺负他。”
不等众人起哄,又听卫柏撂下一句“孙婶和方远把藕洗干净,其他人还是洗剪螺蛳尾,这工钱可是你们林掌柜开啊!”
林轻颂在身后整齐的应允声中羞红了脸。
“阿颂,写好的菜单给我看一眼。”
按照昨日二人商量过的,菜单上小食、凉菜、炒菜、主食和炖汤五分天下。
到目前为止,小食有冰粉、绿豆糕和黄米糕;凉菜有凉拌猪耳、凉拌猪头肉、凉拌黄瓜和糖渍番茄;炒菜有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肉末茄子、红烧狮子头和辣炒螺蛳;主食有米饭、凉面和馄饨,炖汤系列还没有动笔。
“想好要加的菜了?”
卫柏应声点头,轻声说:“炒菜加一个清炒莲藕和干锅大虾,炖汤加上素鲜汤。”
而后又商量着定了价钱。
林轻颂闻声落笔,流水线作业唰唰写了五张,邀功似的递到卫柏眼前。
笑着接过,卫柏剐蹭了一下夫郎的鼻尖,夸道:“阿颂的字是愈发好看了。”
一只脚跨过门槛的章怀文撤了回来,望天长叹,自己这是什么命啊?!天天撞见小两口亲昵。
见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写,装作若无其事地高喊“掌柜的,结账!”
“好了,你去忙吧,我在柜台这儿看着。”
走前卫柏捏了下林轻颂的手,向章怀文点头打过招呼就去后院忙活了。
螺蛳剪得差不多了,卫柏环视一圈,“你们谁比较会使剪子?”
其余人不知所以,相顾无言,方远瞟见先前放养在木盆里的虾子,反应过来问是不是要处理虾子。
见东家点头便自告奋勇说自己会。
“东家,方远以前住在河边,可会处理虾蟹了!”
陶金语气骄傲,方远却禁不住红了耳朵,不自在地伸手拨弄了一下。
“螺蛳处理好了简单过遍水你们就去大堂里等着,到了巳时准时敲锣吆喝,可以点菜也可以预定,点菜的优先。”
卫柏顾不上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叮嘱完就带着方远开始处理河虾,恰好这时秦成志从厨房出来,卫柏招手示意他过来。
卫柏带着两人先将个头大的挑了一半出来才开始说处理河虾的要求。
“将头拧掉,虾背剪开,虾线挑出来,剥出虾肉,”卫柏边说边示范,将剥出的虾肉扔进瓷盆里,见二人点头才放下心来,“速度快些但注意别伤了手。”
临近巳时,院内闲谈声淡去。
大堂里,经历了昨日盛况的伙计领着新伙计严阵以待。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卫柏站在大锅灶前准备炸肉丸备着做狮子头。
案板上堆着蒸笼,孙婶有条不紊地挤肉丸、滚糯米。
秦成志哒哒哒的在切莲藕、茄子和土豆,莲藕和茄子还好说,一个切片一个切条,土豆大部分切丝小部分切条,好在这些日子自己的刀法没落下。
镇好的番茄和黄瓜暂时没切,这种凉拌的还是赶新鲜吃的为好。
巳时,太阳躲在乌云背后懒得探头。
凉风掠过,今日出门的人都多了些,各条街道上都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一片。
说到最热闹的还是常乐街,早上虽比不过买菜肉的市集,可等早上买卖菜肉的高峰过了就是人出门玩乐的时候了。
听说现在占座优先于订座,有人当即就坐下,“正好今日没吃早食,我现在就点菜。”
但这样的还是少数,多数还是订座,交钱拿牌,动作行云流水。
今日饭馆外头贴了今日菜单,此时见有人要点菜,好些人拿牌了也没走。
一间饭馆只在饭点将座订出去,到点走人就行,因此没拿到木牌的也聚在饭馆里看热闹。
“今日的菜式真多啊!”
那人是个识字的,不用阿金介绍就自顾看了起来,偶尔问一两句。
看看这也想吃,那也想吃,这个年头能识字自然是有家底的,可有钱但不是个傻的啊,于是转头看向坐在周边看热闹的人。
“可有人愿意与我平摊结账一起吃?”
旁边的人听着阿金对麻婆豆腐、干锅大虾等菜品的解释不禁吧唧嘴犯馋,当即就有人跳出来。
诶,正好是同窗,占座的那人惊奇:“今日休沐还能碰见,真是赶巧!”
二人简单打过招呼就商量着开始点菜,“麻婆豆腐、干锅大虾,辣炒螺蛳……这个汤也来一个吧,今日凉爽,再来两碗米饭。”
阿金接过菜单向后院高喊报菜名。
抱着看热闹心理的人知道新上了糕点也招来伙计点单,一时店内人满为患。
纪谈等人在门口遇见就注意到了贴着的菜单,兴高采烈地走进门发觉人满为患,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招呼客人。
钱锦收起折扇一把拽住他,示意他看大多是点冰粉和糕点的,不必惊慌,若是莽撞怕是还得添麻烦。
“上面的包房给你们空了一间。”
阎昭向林轻颂打过招呼示意不必多加理会他们。
几人正要去包间等人,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呼和一阵香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麻婆豆腐和米饭来咯!”
一碗看着就麻辣鲜香的嫩豆腐哐当一声放在桌面上,大家看着都怕汤汁和豆腐溅出来掉在桌上,最后豆腐和着汤汁晃悠几下还是稳稳窝在碗中众人才松了口气。
擦了把汗,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多虑了。
不等后面的菜,桌上的二人就小心翼翼地夹起豆腐扒了口饭。
林轻颂也跟着看了两眼热闹,见状招来阿金,“去后厨拿两只瓷勺给那桌客人。”
如醍醐灌顶般,阿金快速折返。
见二人吃得上头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后头还有两菜一汤了,二位再等等。”
两人点头,动作放缓了些,这才找回些许文人气息。
看热闹的捻起一块黄米糕送入口中,安慰自己还好点了糕点,刚庆幸完就见干锅大虾和辣炒螺蛳也被端上桌了。
纪谈抹了把不存在的哈喇子,走到柜台前问林轻颂是不是招了厨子,怎么上菜这么快。
“嗯,昨日闭馆我和相公就去聘厨子了,是我们早就看好的。”
阿金在桌旁告诉二人吮吸螺蛳尾部就可吸出螺肉就没出声了。
“嚯!又辣又麻!好吃,太入味了!”
“这虾的个头确实大!”
两人草草感叹完就开始扫荡螺蛳和大虾。
有人受不住也点了份麻婆豆腐和辣炒螺蛳,有人问起就说:“就是尝尝味儿,这不是没点饭么?”
可一嗦就忍不住招来伙计说要碗饭。
其余人也馋得慌,哪有功夫揶揄他,一呼百应般都有样学样。
看顾客们都情绪高涨,好些人都叫唤着这菜下酒,林轻颂随即抓了个闲下来的伙计去隔壁顺风客栈搬了一大坛白酒。
帮忙搬酒的客栈伙计没找林轻颂要银钱,反而交代说:“林掌柜,我们章掌柜说等您店里闲下来了再去隔壁结钱就成。”
饭菜、白酒的香味混杂,扰人地钻进看客的鼻子,拿了牌子的几个实在是禁不住诱惑,麻溜地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纪谈和钱锦相视一笑,“弟媳,等会儿知温和宋清过来让他们自己去包房啊!”
看见迎他们的进屋的伙计,纪谈顺嘴问了一句是不是新来的。
方远点头肯定,看人的衣着就知他们识字,因此只拿出菜单递过去,偶尔介绍两句。
“我们现在就点么?知温和阿清还没来……”
“哎呀,先吃着,吃着吃着就等来了,小孩子家家哪那么多礼节。”钱锦打断犹豫的阎昭,自顾自说教。
阎昭忍俊不禁,这会儿不是昨日说教知温的时候了。
看着长大的小子,钱锦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人是要学会变通的,一成不变的话有些东西就如指间流沙——”
钱锦故作深奥,见阎昭看过来抖开纸扇摇了两下才接着说:“你不抓紧点可就被别人抓住咯!”
“螺蛳来三份,虾来两份,麻婆豆腐两份,素鲜汤两份,凉菜各上三两一碟,肉末茄子、酸辣土豆丝、莲藕和丸子各一碟,糖渍蕃茄来一碟,红烧狮子头?”
纪谈点得正欢的声音陡然停顿,语气疑惑,抬头看向方远,“这红烧狮子头份量如何?”
“一份五个,个头适中。”
一旁的钱锦当下拍板,“这也上两份!”
纪谈点点头,还回菜单,补充道在:“再来一海碗米饭,等会儿还有两个人,上六套餐具。”
“好的,客官您稍等。”方远折起菜单转身要走又被叫住说记得拿勺子。
“您放心。”
但凡点了饭菜的都是挺着肚子走的。
顾知温领着宋清来看见这场面被吓到了,但看着和谐吃喝的众食客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林轻颂正忙着给顾客结账,忙里抽闲看了他一眼,“钱老板他们在甲号包房早点好饭菜了,你们赶紧上去吧。”
俩小子兴高采烈地冲进包房,迎接他们的时吃得头也不抬的四人。
还是方远上来送菜二人才反应过来入座。
“别楞着,赶紧吃啊!”纪谈头也不抬地提醒两人。
阎昭向他俩点头示意后舀了几勺麻婆豆腐开始拌饭。
看他们吃得起劲,顾知温和宋清一坐下先是不约而同将手伸向没动过的一碗螺蛳,而后各自舀了麻婆豆腐拌饭。
豆腐混着米饭送入口的瞬间两人也加入了埋头大队。
常乐街哪哪都热闹,唯独一间饭馆最为显眼,一茬茬食客吃得满面红光乐呵地出门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游客。
后厨里抡勺的秦成志这才切实地感受到两位东家昨日所描述的食客众多、忙不过来的盛况。
窗边站着一位戴面纱的女子看着人来人往、肉眼可见热闹的饭馆,不动声色向身后男子问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