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

男朋友。

黎佑珉从始至终避开他们的关系，桓崇暗自惊讶。

黎佑珉起身，面对Richard笑笑：“他是桓氏……”

语气渐弱，黎佑珉反应过来——法国的名贵怎么会知道桓氏。

就在她尴尬之时，桓崇正了正身，接上话尾：“桓氏集团CEO。”

小情侣之间打闹，Richard心碎一地，他耸肩：“你好，你们配合的很默契。”

法国人开玩笑总是幽默而又冰冷，句句话带刺，语气不善。桓崇玩味地眯起眼，应付Richard比应付集团的老董事还简单。他讲英语，对方回法语，于是他换回法语。

桓氏集团的业务遍布全球。海外投资居多，Richard听过他的名字，惊叹他才三十。

聊过两句，话题回到黎佑珉身上。

Richard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黎佑珉窘迫。

桓崇一改常态：“我追的她。”

四个字，给了黎佑珉一种错觉，她默默玩起手指，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原来他也会法语。

黎佑珉暗戳戳对比，桓崇讲得很动听，但没有宋培彦流畅，一定是因为宋培彦经常讲……一定是因为宋培彦经常和女朋友讲法语。

顿时，她面如冰霜。

桓崇偏头，正好瞧见这一幕，握住她的手：“黎小佑，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黎佑珉心一跳，回过神来，抬手拨弄自己的脸，淡淡地笑了一声：“我的妆花了吗？”

她一直携带包袱，无论身处何处，她的头发永远不打结，衣服永远整洁，像是随时应战的士兵。也有人说，她为了掩盖自卑太过刻意。

桓崇端详：“很美，Richard也喜欢。”

“……无聊。”黎佑珉双手交叠，专心吃沙拉，握住叉子戳戳戳，送进嘴里的到没几块。

眸光一转，桓崇贴在她耳边低语：“小情人，你在跟谁过不去？”

“好难吃的饭。”黎佑珉找理由搪塞，“三文鱼贝果烤吐司，发酸的土豆泥……我不舒服！”她难以抑制地提高音量。

周围目光向她聚集，刺眼、八卦的旁观逼她带回一丝理智，黎佑珉难堪地低下头。

Richard诧异，连忙说下次再聊，今天的工作很愉快，后续会考虑合作。

侍应生为新入座的顾客递上菜单，桓崇要了杯冰水。

“Richard很健谈，他是你们工作室的合作伙伴？”桓崇开启了新一轮的审判。

“算是吧，具体我不清楚我。”

“你们早上都在干嘛？”

“陪他逛博物馆——”黎佑珉想起了什么，开始吐槽，“他法国人哎，竟然没逛过博物馆，有讲解员要我去干嘛，我司没有这种业务。”

桓崇听着，拼凑语言碎片，逐渐推理出一个真相。

他淡淡地说：“所以，他想和你约会。”

“噗——”

黎佑珉慌张地松开叉子，几片沾有沙拉酱的菜叶飞了出去。

回想上午，黎佑珉滚过所有记忆，她一直保持距离，Richard也没见有逾矩的动作。

桓崇步步紧逼：“你和他约会了吗？”

“怎么可能。”黎佑珉气鼓鼓，“我对你是全心全意。”

“真的？那你和他共进午餐——”

“工作需要……”

庆幸，桓崇没听见Richard要让她留法开工作室的话，她侥幸逃过一劫。

黎佑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坐立难安，故作轻松地说：“桓哥哥，你吃过饭了吗？”

“很饱。”得知黎佑珉中午有约，他随便吃了些简餐。

黎佑珉很淡地抬眼，显然是失望了。她“嗯”了一声，拿过刀叉，切面前冷掉的牛排。

牛排越切越奇形怪状，桓崇的手点着桌面，不动声色地抓住她情绪的漏洞：“要不要我帮你切？”

“不麻烦少爷。”黎佑珉不慌不忙，“你应该多和Richard讲几句，这样他就会帮Alove工作室拿下大单。”

白色的盘里，有成块的牛排，也有片状的。

视线相对，桓崇叹气：“那些是Richard帮你切的？”

黎佑珉不爽，故意说：“是的，法国人很绅士。”

从他第一眼见她，桓崇便明白这个女孩的出众，只不过他觉得情人应有本分，怎么搞个工作，都能搞出一点暧昧。

刀叉被抢，黎佑珉握得很紧，锋利的刀口划烂了她的手心，血顺着缝隙滴落。

叮。

刀叉甩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关系。”

她先一步堵住桓崇的话音，自顾自地拿过纸，随便擦了擦。

一道伤口，还没有她心痛。

血色染红纸巾，桓崇牢牢按住她的肩膀，神情严肃：“跟我去医院。”

手心只是被划破了皮，看着瘆人，其实没多严重，黎佑珉心里发紧，脑中闪过一个主意，她恳求地说：“我们去吃饭吧。”

“……牛排切得不好看，没胃口，我们去吃饭吧。”

如梦呓般，她又重复一遍。

桓崇一向不留情，直接拆穿她：“没胃口还需要吃饭么？”

透过黎佑珉的目光，桓崇不知她在想谁，只觉得陌生。

这样不像他。

桓崇三言两语戳到她神经，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戳出伤口，黎佑珉闷闷不乐，抿了口水：“你之前那么温柔。”

桓崇没看她，“我也有脾气。”

黎佑珉点手指，自我反省：“是我刚刚做的不好，对不起。”

桓崇稍稍看了她眼，怔然。

黎佑珉接着说：“其实都是我自己切的。”她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观察桓崇脸色。

最终，桓崇败给了她这副模样。

“想去哪里吃饭？口味好的店铺，还是环境好的店？”桓崇心软，抱她，“你不对劲，手疼吗宝宝，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可以挑选吗？”

“当然可以。”

黎佑珉双眼无神，泄气：“你对巴黎那么熟吗？没怎么……没怎么，我不吃了，我想回去睡觉。”

心里堵着，黎佑珉说不出话，她甚至不敢多看桓崇一眼，怕稍微平静的情绪反复，愈演愈烈。

几乎是跌撞地出门，意识到自己失态，黎佑珉回头笑了一下。

这抹笑有些瘆人。

桓崇紧跟身后。

他扶住黎佑珉，加重音量：“你跟我闹什么闹？”

一字一句落在心里让她发慌，黎佑珉摇头。

“怎么了？”

“我……”没办法解释。

黎佑珉受伤的手微微颤抖。

空气凝固，鲜活生动的街景隔绝二人之外。

桓崇面无表情地说：“我送你回去。”

她偷偷看桓崇，被他脸上的冷漠吓到，又移开视线。

不行，她要他像他。

一辆奔驰横在路边。

桓崇单手提着公文包迈向车门，神态虽然如常，但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出来他心情不好。

黎佑珉跟在他后面，拎着裙摆，下台阶时不小心轻轻扭了一下脚踝，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走在前面的男人为之一顿，但没停留。

黎佑珉扶着栏杆，笨拙地走下来，鞋跟落地，像是随时要倒。

往常，他们会一起坐在后座。如今，桓崇独自拉开车门。

黎佑珉心里空荡荡。

车内气压很低，司机见况开口询问：“桓总，请问去哪里？”

老板的心上人还在车外，司机不敢擅自做决定。

桓崇提神，仅仅看了眼，司机心领神会。

司机下车，搀扶黎佑珉，拉开前门：“黎小姐……”

黎佑珉摇头，强撑着心绕过车尾，走到另一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意外在桓崇眼中闪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黎佑珉挪了挪，离他更近，非常近的距离。

只要他愿意，伸手就能搂住。

“这是闹哪一出？”桓崇瞥了眼，掏出烟盒。

“桓哥哥……”

“你恢复好了？”桓崇冷言热讽，“想去哪送你去，我还有事要忙。”

没人知道他为了黎佑珉提前结束工作，高强度的国际会议，疲惫与麻木占据他全身。不知那根弦弹错，黎佑珉性情反复，弄的他好心情没了。

“去前面坐。”桓崇出声赶人。

黎佑珉咬唇，抱住他的胳膊，依偎着他：“我饿了。”

在桓崇看不见的视角，黎佑珉闭着眼，希望以此掩盖她的不安。

求饶吗？桓崇兴致淡淡地坐正，黎佑珉抱着他不放，甚至把头靠到他肩膀。

黎佑珉在他面前从来高高在上，客套、疏离、点到为止，心与心走不近贴不热，温存几秒便冷了。

桓崇抬手揉黎佑珉的脑袋，故意道：“我对巴黎不熟。”

气氛拉到极致的冰冷，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那我们不去巴黎。”黎佑珉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屏蔽掉不利她的情绪，咬唇，下了决心，“我们去里昂好不好？”

里昂，法国第三大城市。

桓崇眯起眼，狐疑道：“你和你前任去过？”

刺得黎佑珉又痛一下，她强迫自己不想旧人，心力憔悴，而又很快找回主场：“桓哥哥，我在法国没谈男朋友。如果你算？”

“那你刚刚——”桓崇拧眉。

“刚刚在想要不要带你回里昂！”黎佑珉急中生智，一双眼眸亮得出奇，她吻桓崇的脸，“别生我气了，对不起。”

呼吸很热，很急促，不知谁是露了馅。

指间的烟几乎快要断掉，烟草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