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马蹄得得,一番嘈杂后,马车离盛府越来越近,梁晗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图新鲜的男欢女爱,竟闹得鸡飞狗跳,灰头土脸。
家里的春小娘怀孕后,大嫂逼着自己给说法,已经把母亲气个半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墨兰也有了身孕,还连累自己被捉奸在床,这消息要传回伯爵府,母亲恐怕直接要气病了!
他觉得自己对得起墨兰了:已经和母亲说过,想娶盛家的四姑娘墨兰,无奈母亲认定了六姑娘明兰,被一口回绝。
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做主,他总不能为了个女人,就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墨兰进不了梁家,又不是他的错。
先前他答应陪墨兰回去,只是懵懂惊慌中随口一说,现在回过神来,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和墨兰不清不白,无名无分,一起进盛府,算怎么回事?
但墨兰上车后始终闭目不语,让他找不到发作借口,眼看耽误不得,只好主动挑破:墨兰,我陪你到盛府门口,就不进去了,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多管……
墨兰被气了个倒仰,事已至此,居然说这种不负责的混账话?
不过她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将一双妙目满怀柔情地望着梁晗:
“六郎,咱们的事成不成看天意,我哪能怪你?可你以后要走仕途,不能因此坏了名声,好歹给我父亲陪个罪,把这事翻过去。现在撒手不管,人人都要骂你始乱终弃,万一被老伯爷知道了,他该有多难受?”
虽然她恨梁晗没担当,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哄他进盛府,只要他进去了,自己就有办法。
争吵毫无意义,只是被人笑话,万一把他逼急了,当场跳车跑路,那才欲哭无泪呢!
梁晗听墨兰的口气,似乎不需要自己负责,看来进盛府也没什么,便又点了点头。
当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墨兰真是翻脸如翻书!
盛家主厅内,盛紘和王氏得知墨兰非但没被绑起来,反而带着梁晗一起回来,都是满脸讶色。
墨兰见了父母,一言不发直挺挺跪在地上。
梁晗见盛紘夫妻都盯着自己,只好期期艾艾上前行礼:盛伯……盛大人……
盛紘尚未回应,跪在一旁的墨兰已开口打断:六郎,你要改口叫岳父,而不是什么盛大人!
梁晗听了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这……这使不得,我……我还是叫盛大人……
墨兰毫不客气:使不得?现在和我说使不得?当初哄我的时候,那些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都被你吃了?
“好,你既然不肯认这门亲,我盛家女儿也绝不高攀!”墨兰说到此处,又对坐在上首的盛紘夫妻磕了个头,“女儿不孝,识人不明,铸成大错,连累家门!”
“爹爹要打要罚,无论铰了头发做姑子、还是嫁到乡野人家、便是乱棍打死,女儿也绝无怨言!”
“梁六这负心郎薄情寡义,但他惯会甜言蜜语,迟早又要坏人名节!女儿死后还请父亲做主,告梁六逼死人命,别让其他闺秀再被祸害,女儿九泉也能瞑目!”
大娘子听了这番话,一时间满脑子疑问:这不是我的词吗?怎么让这小贱人说了?
玉清观的成功捉奸,让大娘子惊喜交集:林噙霜这次就是有十张嘴,也再无翻身之日了!
她原以为墨兰应该被押到祠堂罚跪,林噙霜这贱人该跪在这里,听候自己发落。
谁料梁六竟跟着一起回来了,仆人们不敢处置,只好由着墨兰来到厅堂。
她知盛紘向来偏心墨兰,这些年屡屡包庇回护,生怕这次又要高举轻放,忙跟着一起来到前厅。
以她对墨兰的了解,这会儿墨兰该哭哭啼啼,一边装弱卖惨,一边向盛紘求饶。
盛紘则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自己作为当家主母,则该说出“铰了头发做姑子,不然乱棍打死”这样处置的话。
怎么墨兰非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主动认打认罚?难道今晨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其实墨兰在马车上就想过,到家后万不可像从前那样,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一味示弱。
无媒苟合这种丑事,是把整个盛府推进火坑,家族声望都要毁于一旦,绝不是打几下手板,就能混过去的。
这时候父亲肯定心烦意乱,满腔怒火,再跑去哭哭啼啼,只能让他更加厌恶,说不定处罚更重。
何况大娘子也在一旁,苦苦哀求无疑是把主动权拱手相送,更增长了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与审判感。
至于她说的三个处罚,看起来严厉无情,其实不过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