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走。”说着，宋凌凡放开了手，向人群深处走去。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婧想都没想就追了过去。
艰难挤过人流，马上就要接近宋凌凡时，
两个流氓似乎认识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喝多了”就落荒而逃了。
“你怎么在这里？”二人同时开口。
“这家店是我舅舅的，我来这里帮忙。”谷邑脱下外套递给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和……朋友一起。”方婧道了声谢，披上外套，“你刚才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高高瘦瘦的男生吗？”
谷邑想了想，眉头微拧：“没看见，你们走散了吗？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找。”
“不，不用了。”方婧说，“我该回去了。”
“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谷邑左右张望，说，“你和我来。”
谷邑将她领到吧台前，和带着兔子面具的调酒师低声说了句什么，才对她说：“等我忙完，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太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朋友。”
说完，谷邑接了通电话，匆匆走了。
“你是第一次来吧。”调酒师笑眯眯地说，“未成年不能喝酒哦。”
“我……”方婧拽了拽外套，“我不太了解。”
“没关系，等你成年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来这里。”调酒师说，“虽然你现在喝不了酒，但是可以看TAGL的乐队演出。”
方婧对乐队不太了解，听着调酒师姐姐滔滔不绝介绍这个乐队，也只是拘谨地点点头。
“让我们欢迎TAGL！”
四周倏然黯淡，方婧看向中央的舞台。
四个戴面具的女生站在舞池中，面具在镭射光线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哎，可惜主唱退出了，不然她们是有机会出道进娱乐圈的。”
“主唱退出了？”
“是啊，前阵子有星探来酒吧，想和TAGL签卖身契进入娱乐圈，但是主唱拒绝了。”
乐队开始了演出，纷乱躁动的鼓点声中，清澈的嗓音穿过层层人群，灌入方婧耳中。
“她们说她们是一个团队，不能缺一个人，所以她们谁也没签合同。”
“她们在这里多久了？”方婧问。
“大概一年？她们虽然在地下有名，但其实不常演出。而且听说成员们私下也没有过多联系，上台都是以面具示人，或许解散都不知道彼此是谁，神秘得很。”
方婧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对准了舞台。
连着几首下来，方婧也被带动了情绪，跟着小调哼唱。
即使举的胳膊酸痛，也丝毫没有按下暂停键的意思。
最后一曲结束，欢呼声如浪潮涌动，经久不绝。
这时，贝斯手走到正中央，朝身后的队友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勇气，握紧麦克风：“今天，我们要宣布一件事。”
周遭倏然安静下来。
“由于我们个人的原因，从今晚开始，我们TAGL暂时解散。”女声声调温柔，却微微颤抖着，“感谢大家这一年的支持……”
什么？
刚粉上就解散了？
台下听众骚动，此起彼伏的疑惑和不舍几乎灌满酒吧。
方婧收起手机，忽然听身边的调酒师说道：“暂时解散是最好的安排吧。”
“为什么？”
调酒师睨她一眼，低头收拾酒器：“留在这里也是看老板眼色，还不如暂时解散，等这阵风头过去，再找机会重组乐队回归舞台。”
“老板对她们很不好吗？”
“之前很好，自从被星探拒绝……”调酒师感慨似的地说，“都是因为钱啊。”
方婧正要附和，余光瞥见谷邑带着几个年轻酒保冲上舞台，叫嚣着将刚才发言的贝斯手拽下了台。
队友也跟着下了台，不知道去了哪里。
趁调酒师忙着接客，方婧赶忙跟了过去。
方婧压低步伐，目睹她们被带到一间屋子内。
“咔哒”一声，门内落了锁。
方婧看着“更衣室”三个字，犹豫片刻，掏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电话还未拨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屏幕上。
方婧按灭屏幕，对上宋凌凡审视的目光，气愤大过心虚，脑子一热，嘴上不由自主地质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去找熟人说了两句话。”宋凌凡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信封。
看厚度，分量不小。
宋凌凡说：“这家酒吧欠颜亭云几百块钱，现在都还清了。”
方婧：“欠亭云？”
似是有所觉察，宋凌凡皱眉打量着方婧，探手靠近。
方婧愣了下，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那只手在空中凝了一瞬，讪讪收于身侧。
方婧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觉察到她身上还披着谷邑的外套。
不过方婧没有解释的意愿，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外套主人是谁。
宋凌凡说：“颜亭云托我办事而已，具体的我不清楚。”
“嗯，我找时间再问她。”方婧善解人意地笑笑，“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
“真是麻烦你了。”颜亭云接过信封，捏了下厚度，藏于眉眼间的疲倦一扫而空。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干脆。”宋凌凡斟酌用词，“你那个乐队……”
“解散了。”颜亭云淡然一笑，“方婧已经给我看过那天的演出了。”
“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颜亭云取出信封里的钞票，一张一张慢慢数着，“这一年演出收益一直都按现金交付，我不强求他开发票，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私吞员工工资。”
“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你父母？”
“没用。”
“你是未成年，他们有义务……”
“我是说，”颜亭云打断他，深吸一口气，“他们会认为我没用。”
宋凌凡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话说你要债就要债，怎么还把方婧带过去了？”
宋凌凡漫不经心：“带她见见世面。”
颜亭云笑笑：“你挺自信的。”
“所以呢？”
“没什么。”颜亭云倏然转移话题，“洛家父母那边对洛景鸿什么态度？”
“还能有什么态度？”宋凌凡嗤笑，“一碗水怎么可能端平。”
是啊，一碗水端不平，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破罐子破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从洛氏得到半分好处。
可惜被所有人溺爱的洛景鸿永远不会意识到这点。
“我已经和洛家长辈商量过了，等高考结束，我就出国深造。”
闻言，颜亭云喝水的动作一滞：“他们知道吗？”
“知道又能怎么样？”宋凌凡漫不经意地说，“在他眼中，或许我只是为他铺路的垫脚石吧。”
“垫脚石？是绊脚石吧。”
“没区别。”宋凌凡起身走到门口，离开前，他突然回身，对颜亭云说，“洛景鸿心思不纯，别陷进去。”
“我知道。”颜亭云掏出手机回复消息，“我只是玩玩而已。”
—
颜亭云发现，对宋凌凡，方婧似乎冷漠了很多。
方婧第三次拒绝宋凌凡的邀约后，颜亭云终于体会到方婧当初的感觉了。
“吵架了？”颜亭云把模考试卷放到方婧桌上。
“没有。”方婧连看都没看，把试卷往桌兜一塞，继续抄单词。
“你这次模考进步很大。”颜亭云没话找话。
“请家教补课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颜亭云总觉得方婧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得冷淡了。
颜亭云猜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碍于情面，只好装作善解人意，像往常一般继续和她相处。
“还有五分钟，你一起去厕所吗？”
“不去。”
“……那我自己去啦？”
“嗯。”
颜亭云出教室透气，正撞见宋凌凡朝教室走来。
二人颔首示意，错身而过。
不知怎的，颜亭云突然打消了去厕所的想法。
教室内，宋凌凡照常来到方婧身边，低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
方婧抬眸瞥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嘲讽。
话似乎说的很难听，颜亭云清楚看到宋凌凡的身体哆嗦了下。
“恋爱脑终于清醒了。”
颜亭云心一颤，扭头看向身后出声的人：“你就不是恋爱脑了？”
洛景鸿像是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地感慨道：“有时候挺羡慕宋凌凡的，犯了错，说几句好听的话，大不了当着众人面跪两秒，过错就能一笔勾销。”
颜亭云若有所思。
“话说你还要站在这里多久？马上就要上课了。”洛景鸿轻轻推搡她一下，颜亭云重心不稳，踉跄两步，险些撞到路过的同学。
颜亭云瞪他，洛景鸿无辜耸肩，若无其事往座位上走。
生活归于平静，然而临近期末，学校也笼罩了一层紧张的气氛。
除却放学，方婧鲜少再与他们主动说话。
又一轮模考结束，班里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对答案，颜亭云和学习委员就一道题选A还是选D的答案争执了三张草稿纸。
一声惊呼突然撕破热火朝天的气氛，同时，桌椅板凳发出刺耳响动。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声源处。
只见洛景鸿一手揪着宋凌凡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
一声怒喝回荡在寂静的教室中：
“谁允许你带她去那种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