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泄进来，照在冉卉脸上，有些刺眼。

她眼角还有泪痕……

意识逐渐回归，冉卉慢慢睁开眼睛。

她回来了，回到现实世界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言殊，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愣愣地看了天花板很久，直到响起了敲门声。

于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卉，你醒了吗？”

冉卉没有应，还是躺着一动不动。

门外于宁疑惑了一句：“不应该啊，这都快中午了，平时也不会睡到这么晚啊。”

她犹豫片刻，又敲了一下门，说：“我进来了哦。”

于宁打开门进来，就看到冉卉躺在床上，已经醒了。

她走过去，“醒了怎么不说话啊？”

于宁帮冉卉把窗帘拉开，此刻已经接近正午，但因为是深秋，所以阳光并不烈，反而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于宁走到床边，看到冉卉还是没动，接着又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

“你怎么了？”

冉卉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坐起来，看着于宁，眼泪再次流出来了。

于宁没看过她这样，顿时慌了，赶紧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冉卉绷不住了，扑进于宁怀里大哭起来。

于宁有些懵，但还是回抱住冉卉，一边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怎么了你跟我说？”

冉卉哽咽着开口：“我……我做了个梦。”

她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是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吧，别人会信吗？

于宁听她说到“梦”字，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安慰她：“是不是做了噩梦，没事的，那都是假的。”

冉卉：“不……不是噩梦。”怎么会是噩梦呢？

于宁瞥到冉卉从老房子里收拾过来的那个大箱子，明显是已经打开看过的，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梦到你的家人了，梦到以前的事了？”

肯定是这样了，冉卉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只有她最清楚，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没有可以在意的人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对她来说都是不好的回忆，想到一次就会痛苦难过一次。

她肯定是昨天晚上看了那些东西，触物生情了，所以又梦到了那些令她伤心的事了。

冉卉在她肩那块哭得已经快不行了，还是摇着头道：“不是……噩梦，不是……”

这是她做过的最好的梦了，好到她都不想再醒来了，可是不得不离开的……一个美梦。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梦……我……”冉卉说，“我做了个好美的梦。”

于宁奇怪：“好梦？那你为什么哭了？”

冉卉一时没有回答，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于宁怀里出来，然后擦了擦眼泪，笑着咬了摇头，然后才开始说话：“就是因为那个梦太美好了，所以我才不想醒来，我不想失去那些美好的人和事，可那只是一场梦，我还是要醒的。”

她说得抽象，于宁也没听太懂，但看冉卉的样子，显然还沉浸在里面没出来，她只能顺着她说的问下去：“那你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她愿意和于宁分享她梦到的一切。

“如果我跟你说我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你相信吗？”

“什么？”于宁更懵了，冉卉说的什么意思。

冉卉转过头看了一眼床头的位置，那枚铭牌还放在那里，她伸手去拿过来，摩挲着上面言殊的名字。

看着冉卉的动作，于宁不明所以，她望着冉卉手里的铭牌，但因为被冉卉的手指挡住了，她并没有看见上面的名字，但她知道冉卉以前是云城一中的，所以这铭牌应该是她的。

但看冉卉看这东西的神情，于宁知道这东西一定对她很重要。

冉卉说：“在梦里，我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去，那个世界和这里一样……”她停了一下，想到什么，接着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那里更像是和这里相似的一个平行世界。”

于宁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冉卉说着她做的这个“梦”。

“在那里，我的父母没有出事，外婆也还康健，我们一家人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听到这里，于宁好像明白了，其实冉卉还是因为看到那些东西想到了以前那些事，她最大的悲痛可能就是她的父母和外婆，最期望的就是他们都还好好的，只可惜已经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把这种希望寄托在虚无的梦里。

“在那里，我认识一个人，我们结了婚，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他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上了他……”冉卉紧紧地握着那枚铭牌，想着在系统世界里她和言殊发生的一切。

于宁继续听着，不时问一句：“还有呢？”

冉卉抬头看向于宁，“还有你，你在那里也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我们的家人都还在，而且都很好，我们还有很多朋友，真的很美很好。”

听到冉卉说她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于宁突然愣了一下神，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又强迫自己停下。

“可是……”

冉卉突然停下来了。

于宁：“可是什么？”

手里的铭牌又握紧了些，棱角都陷进了肉里，“可是……可是我最终还是不能留在那里，我必须离开，我还是得回到我现在在的这个世界，然后继续忍受什么都没有的这个灰色的世界。”

于宁还是觉得冉卉是因为回国之后触景生情所以做了一个圆满的符合她一切希望的“梦”，但做这梦的原因未免太令人伤心。

于宁和冉卉很多遭遇很像，所以她感同身受，其实她也有这样的心情。

看着又沮丧起来的冉卉，于宁再次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啊，我还在。”

“这个世界没有我喜欢的那个人，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是不是？”

于宁有些无奈，冉卉这是喜欢上了一个梦里出现的根本不存在的人，“不会的，在这里你也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冉卉摇头，“不是，不会有第二个喜欢的人了，我的全部都用来喜欢他了，没有人会再比他更好了，没有人会再让我那么喜欢了。”

听到冉卉的话后于宁没有再说什么。

全部的爱都给了一个人，从此不会再爱上另一个。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良久，于宁拍拍她的手，“别想了，起来洗漱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在于宁刚要打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冉卉再次叫住她，问她：“今天几月几号了？”

于宁回她：“10月25号。”

她试探着问：“哪年？”

“2030年啊。”于宁只当她是睡蒙了，“哪一年都不记得了。”然后笑着摇摇头出去了。

是2030年10月25日，是她刚到系统世界里的那一天。

那她待在那里的那几个月，可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冉卉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铭牌的棱角磨着手心，印出了一个印子，她很不争气地再次流了泪。

铭牌上言殊的名字还是依旧。

冉卉终于起身下床，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厨房，看到于宁已经给她做了一碗清汤面。

她没什么胃口，也不太想吃东西，但她还是不想让于宁太担心，于是强迫着自己吃完了。

吃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那一个下午她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管干什么也都提不起兴趣。

她一遍遍地想着在系统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

她在那里生活了将近十个月的时间，原来在这边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好像她真的就只是做了个梦，梦醒了之后，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只有她记得。

这个世界没有了言殊，她身边再也没有言殊了。

回到房间，再次看到床头的铭牌，她又去那个大箱子里找出了有自己名字的那枚铭牌。

这两枚铭牌除了班级和名字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

冉卉猛地惊醒。

是啊。

她有这枚铭牌，而又出现了一枚写有言殊名字的铭牌，那也就是说他是真实存在的人。

想到之前言殊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确实是现实世界里曾经出现过的人，可是他也说过他曾经存在，可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当时言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不在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猛地起身，随便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于宁在她身后叫她：“你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冉卉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她等不了。

冉卉来到了云城一中，这里应该能找到什么。

可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此时学校早就放学很久了，就连保安都已经巡逻检查完毕了，整个学校都处在一片沉寂之中。

她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

此时也只有校门口的这个保安还在了吧，就算她现在进去也找不到人问，什么都打听不到，可她还是想先进去看看。

那保安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大爷，看见冉卉，问她：“你干什么的？”

“您能让我进去吗？我有事要进去一趟。”

保安：“学校都已经关门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冉卉还是想进去，在系统世界的时候她曾经和言殊来过这里几次，就连最后她离开的时候他们来的地方都是这里。

她恳求了那保安很久，可他还是没有松口。

冉卉也知道那是保安的职责，这大晚上的肯定不会轻易放人进去，万一出了事也不好弄，于是她没有再为难他。

她只是就着蹲在了保安室的门外，她想等着明天一早直接就进去。

接近十一月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再加上夜里风凉，冉卉没一会儿便被冻得发抖，她出来得着急，外面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外套。

另一边于宁都快急死了，冉卉醒来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晚上更是直接就跑出去了，也没说是去哪里，结果现在过了这么久还是没回来，给她打电话结果发现她的手机没带。

于是她直接就出门去找冉卉了。

那保安看她还没走，又出来了，“蹲这里干嘛呢？”

“没事儿。”冉卉摆摆手，“您进去吧，我就在这待着。”

保安皱了皱眉，说：“进来吧，外面凉。”

保安把冉卉带进了保安室，问她：“你是要进去干嘛？”

“有事情想要办。”冉卉没有多说。

“你要干什么这时候进去也办不了啊，明天再来吧，你先回去。”

冉卉只是摇头，拒绝道：“不了，我有点着急，就在这里等着吧。”

保安也很是无奈：“你这小姑娘……”

冉卉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他，于是道歉：“那我去外面等，不打扰您了。”说着就要出去。

“站着。”保安再次拦住她，“小姑娘怎么这么犟呢，外面这么冷你还要出去，就在这待着吧。”

冉卉转身感谢他。

“坐那吧。”保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冉卉乖乖地过去坐了。

保安又给冉卉倒了杯热水。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一晚上都等不了，非得在外面冻着。”保安自言自语一句。

其实冉卉认得这保安，她还在这里上高中的时候也是他在这里任职的，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在这里。

冉卉记得他好像姓吕。

“吕叔。”

听到冉卉的声音，“你认识我？”

冉卉解释：“我以前也在这里上学，那时候也是您在这任职。”

“是毕业了的学生啊。”

可能他一个人也无聊，所以就和冉卉聊了会儿天。

冉卉知道了他叫吕兴，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了。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陆续有学生来上学。

冉卉见天终于亮了，于是起身打算进去了，正好这时吕叔也要换班了，他要回家休息去了，冉卉告别了吕叔进了学校。

倒是吕叔和冉卉聊了一整晚的天，对她也变得更亲切了。

“行了，进去吧。”

冉卉：“我以后再来看您。”

吕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