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修炼离不开灵，而灵的产生离不开原始的生态环境。”

“但如今世间的灵是越发的少了。”藤原纪香说到这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头压在刚刚抱回来的猫咪老师的头顶上，撇了眼夏目贵志，懒洋洋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产生不了灵，也就是说——

“环境破坏？”

“Bingo！”她打了一个响指，“再问个问题。除去依靠人类恶念的妖怪外，一般在哪里妖怪聚集的比较多？”

夏目贵志脱口而出：“森林里。”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藤原纪香，再联想到之前的问题，他对藤原纪香接下来的话题大概能猜出来一些。

“呐，你想啊，失去家园和赖以生存的灵气，妖怪对人类的态度能好到哪去。”

所以，自然是要恨的。

藤原纪香将手塞进仍在昏迷的猫咪老师的怀里，连摸带捻，顺滑又有光泽，看得出藤原家把它照顾的很好。

好惨呀，猫咪老师。

藤原纪香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

她就知道夏目贵志不会放着哭泣的女孩子不管的。

一想到她吊在半空中对着夏目贵志使出哪吒同款无表情流泪大法后，夏目贵志当即气的一个拳头砸上斑的下巴壳，让它“咻”的一下变回胖嘟嘟的招财猫。

而藤原纪香落地后则顺势笑眯眯地捞起猫咪老师放进怀里，拉着夏目贵志坐在窗边继续科普着。

“不怪妖怪们那么仇视人类，”每次说到这种话题，藤原纪香的心情极其恶劣，她嗤笑了一声：“空有万物之灵的名头，做着不是人的事儿的倒挺多。”

夏目贵志：……

也不至于把自己也骂进去吧？！

他看着围绕在藤原纪香身边的低气压，没有出声吐槽，默默地拿起附近被藤原纪香拆开的薯片递给她。

“幸好我们的神话体系里大多数的神明在成为神以前都是人类，又或者是陪着人类一起成神的动物，它们本身就对人类有着极大的感情。”

所以从长眠中苏醒过来，发现灵变少、人与妖的矛盾更加突出后，他们便着手尝试改变这个情况。

于是就有妖灵会馆以及非人公司的出现。

当新的神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会馆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提供情报并为其提供入世和避世的选择，同时协助他们适应新的社会环境。安顿好后，选择入世的神仙，会馆会给他们做入学测试，重新进入学校学习。”

专门去学校念书？

夏目贵志好奇起来，神明为什么要去上学呢？

“老传统了。”

藤原纪香掏出薯片嚼的很香，她歪了歪头，将薯片袋递过去示意夏目贵志一起吃。

夏目贵志看着对面少女，灯光下，她水盈盈的紫色眼眸因为要做暗示下意识瞪圆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他笑着推过去让她继续吃。

“不上课怎么能行，睡了多少年了，时代都变了好不好。更何况我们那边还有国家大力支持的、特意专门为非人类们设立的学校，”怀里的猫咪老师醒过来嚷嚷着离开，藤原纪香顾不得手上的残渣，双手搂的紧紧的，甚至妄图用脖子镇压住，力气大的连带着她的语气也变得愈发咬牙切齿：“像我之前和哪吒念的是南天门小学、非人中学，前一阵子才升上非人一中。另外还有非人大学等等。要想去正常学校也行，不过因为以前他们都是同事朋友的都比较熟悉，上非人学校的还是多一些。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接收国外来的非人留学生呢。”

“像我的同学里面就有吸血鬼、西方龙还有美人鱼哦！”藤原纪香很是自豪。

吸血鬼、美人鱼、西方龙？！

如果他们连它们也可以上学的话，那中级它们……

夏目贵志的喉咙滚动了下，他粗略地想象了一下中级它们进入人类学校的场景。

如果按照中级它们的行为的话……上着课的时候从桌洞里面掏出酒碗倒起酒来喝……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再加上它们耍酒疯……

这课没法上了！

夏目贵志摸了一把脸，要是神明也做异常举动怎么办？

会像他一样被同学视作异类吗？

夏目贵志不由得倾身向前，盯着藤原纪香认真地问：“那你们不会觉得他们很奇怪吗？”

“并不会哦！”藤原纪香哀怨地抬起她高贵的头颅，将骂骂咧咧的猫咪老师从她怀里放出来推向夏目贵志。她看着猫咪老师急不可耐地滑着地板撞进夏目贵志的怀里，拱了拱，屁｜股对着她。又看了看锁着夏目贵志喉咙在他肩头晃着脚丫的小黑，她叹了口气，两手交叉垫在下巴上，语气酸酸地说道：“因为神明们自带认知阻隔的能力喔。只要你在他周围，再奇怪的事情都会觉得他很正常。”

埋在夏目贵志怀里的猫咪老师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

有趣，中国的神明着实有趣。和高天原那帮垃圾们就是两个极端。

一想到那群悬在空中都觉得遭受污染的垃圾们，更别妄想它们能踏上地面了接触人类了。

猫咪老师眼睛眯起来，说实在的，它离开高天原那么久，还真挺好奇它们怎么解决高天原上灵气匮乏的问题。

是继续加固结界还是牺牲某个神？

甘露酒的酒劲有些上来了，它闭上眼睛感受着夏目贵志的抚摸，嘛，现在，那些都与它无关了。

夏目贵志给猫咪老师清理碎屑的动作停了下来。

藤原纪香看着对面夏目贵志愣直的眼睛，眼睛转了转，还以为他没听懂，“举个例子说，有位神明在人群中突然飞起来了。如果是在阻隔范围内的人类看待他的行为就跟有人举起矿泉水瓶喝水一样正常。但若是超出这位神明设定的阻隔范围，假设范围在千里之外失效，而这位飞起来的神明碰巧被直播的电视拍到了，那千里之外看电视的人类自然而然会十分震惊。”

夏目贵志讶异地瞪大眼睛。

这也太神奇了吧！

藤原纪香看见夏目贵志的反应“扑哧”笑出了声，“你不觉得最变态的是他们身上像是有开关，甚至可以自己调整距离嘛。”

夏目贵志摇摇头，忙不迭地追问道：“那如果是妖怪呢？”

“不是神明的妖怪就没有这种能力，唔，它们必须先在妖灵会馆把人形变出来或者找人形师捏出一具身体。【1】在能适应用人形活动而且不会突然变身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被送到学校去。但只能去妖灵会馆指定的学校。”

“如果行为表现特别像正常人，会馆还会额外奖励它们更充裕的资金。”

资金？夏目贵志突然捶手，纪香讲的事情他听的太入迷，倒是把齐木拜托他的事情忘了。

夏目贵志干咳了一声：“对了，我们班上的同学想问问你给你们班上的挂饰是怎么卖的，他们有好多想要的。”

藤原纪香当即打了个激灵。她抖擞抖擞肩膀，激动的苍蝇搓手。嘴角笑的弧度都快飞到眼睛那了。

发财的机会来了！嘿嘿嘿～

那些开过光的小玩意不光公司，会馆仓库跟放垃圾一样都堆了多个箱子。

藤原纪香拉起夏目贵志的双手，十分热情地握住，就差把“财迷”两个字打在脸上，“好说好说！要多少有多少！500日元一根！差不多一顿拉面钱！你后天上学的时候问问他们想要多少，我到时候和会馆说一声，第二天早上就能给他们！”

“除了家里人手上戴的以外，我这还有其他款式，500到2000日元不等！麻烦欧尼酱你一并带过去帮我推销推销！”

欧尼酱？！！

夏目贵志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眼前双眼放光、脸颊发红的纪香，夏目贵志连连点头。他抽回被握的通红的手，又见藤原纪香跪趴在地上四处摸索，嘟嘟囔囔道：“我名片呢？我那金光闪闪的名片哪去了？”

“……”

夏目贵志扶额道：“在我这里。”

她光顾的和猫咪老师打架，早就忘了名片放到他手上就没要走过。

“嘿嘿。”藤原纪香吐了吐舌头，自觉挪过去，“你那张是哪吒特制的，里面封存了哪吒的三道法术喔。”

藤原纪香拍了拍夏目贵志的肩膀，十分认真道：“一定记得随身携带，以后若是遇到事关生命的攻击它还可以自动保护你！要是想要施展攻击法术，就拿着它喊声“哪吒”，直接甩过去！”

“甩过去？！”

藤原纪香点点头，继续道：“要是再特殊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联系我们，我们帮你解决！”

“赶紧先滴血认个主~”

“认、认主？！”夏目贵志的手被藤原纪香拉起，快速被卡片划破吸了一滴血。

开玩笑，哪吒是神啊，他的法术可不随便。不赶紧认下来出意外可怎么办。

而且还是夏目贵志这种娇弱的男孩子。

藤原纪香看向他的眼神跟看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样。

看着夏目贵志反复研究名片的样子，少女眉目间全是对自家产品的自豪感和认同感。

非人公司出品，必是精品！

“所以你一定要随身带着哦！哪吒的厉害可是出了名的！”藤原纪香挠了挠头，憨笑一声，“我的名片级别比较低，以后会更好的，目前暂时只有通话功能。以后不论你去哪里，都可以通过名片联系到我和哪吒哦！”

藤原纪香拿回标着她自己名字的名片，对着夏目贵志说道：“像这样放到左手手心里，用右手食指关节敲两下我的名字，就可以留言。”

她将名片重新放回夏目贵志手上，努努嘴：“敲三下就是通话，喏，你试试。”

话音刚落，纪香名片上的字变成莲花图案疯狂闪烁，夏目贵志下意识地摁了上去。

“吉祥你不用给我传作业了……另外你前几日窝在家帮我做的卷子全都不及格，”哪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大士让我和你说声，明天一早做好准备变马吧。”

一听这话，藤原纪香下意识地反问过去：“那你？”

“哦，”哪吒在对面翘着蹄子捂着脑袋上刚出炉的大包淡淡地道：“我现在已经是了。”

────

十年前的某天。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杨戬看着远处追逐打闹的吉祥和哪吒，慢悠悠地将手插｜进兜里：“瞧，多有活力。”

大士不出声，微皱的眉头透露出他的情绪。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罢了，无非再睡一觉便是。

哪吒、徐小宝他们二人缘分浅薄。

在他见到徐小宝时便知道这件事情了。

当初他看着哪吒日益开心的样子，深怕哪一天徐小宝离开后他会像杨戬当年失去挚友那般走不出去，荒唐地消极怠工、天天赖在他的紫竹林里酗酒打熊骑牛盘龙，便略施手段让徐小宝提前出国了。

他知道哪吒是个重情的孩子，事情却远超想象，徐小宝走了几年，他便上了多少年一年级，毕竟对神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直到后来他再次与那三个他玩的最好的朋友们再次相遇了。

不变的是他还是一年级的孩子，徐小宝他们早已是高中生了。

再然后……

大士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哪吒坐在沙发上，抱着他们合照的相框对他说，他很高兴他们现在过的很好，大家都长大了。

没过多久，龙女和红孩儿穿着高中校服一起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下来跑进院子里玩闹。

哪吒看着他们的身影有些入神，良久，他抬头充满希冀地问他：“那我以后也会有像善财一样，身边有个龙女朋友吗？”

大士的目光瞥到他们的合照……像龙女那么长命的人类？

大士眸光一闪，很残忍的摇头，他算过了，除徐小宝外目前没有与哪吒有缘的人类存在。

哪吒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仅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哪吒的发顶。

神与人，终究是不同的。这么多年他早该习惯了才是。

后来那段时间，哪吒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看善财龙女。

天天被哪吒像背后灵一样跟着，红孩儿和龙女被他看的毛毛的。

直到龙女臭脾气起来想要打哪吒的时候，红孩儿在她身后蹬着地使劲搂着她的腰拼命阻止道：“哪吒现在需要爱！你别这样！”

大士跟他俩嘱咐过哪吒的情况，让他俩这段时间多让着他点。

哪吒好好的五年级放着不继续上反而又重新回去上这么多年一年级，凭借多年交往的经验，他俩倒立都能想明白他的心结在哪。

龙女当他面说话也没有防着哪吒，哪吒只是抿了抿唇，他安静地退后几步蹲下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流泪。

兴许是以前捣蛋的时候用多了，龙女下意识地吼道：“你这招没用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知道哪次是真是假呢？

哪吒现在是真的难过，之前压积的感情此刻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喷涌而出。他是藕，但他的内在还是个人类孩子啊。嗓子像是堵了一层棉花，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想哭，于是他一直哭、一直哭。

哭到红孩儿和龙女出去逛街回来、哭到他马上要脱水的时候，他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不起对不起！”龙女着急忙慌地道歉，她只想哪吒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和红孩儿把哪吒抬进浴缸，一个疯狂放水，一个疯狂吐水。看着萎靡的哪吒，龙女扒着浴缸边缘道：“以后你随便看我俩！我绝对不发火了！真的！”

一听这话，红孩儿扭头看向龙女的表情充满了慈爱：可算懂事了。

被看的龙女火气上来磨着牙踩了他一脚。

我搞不了哪吒我还搞不了你吗？！善财！！

哪吒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红孩儿抱着脚丫对着龙女嚷嚷不停的样子。

他抱着身子在浴缸里面吐了几串泡泡，然后起身分别抱了抱红孩儿和龙女。

“谢谢。”他说。

被突然抱住的红孩儿一下子涨红了脸，他傲娇地一把推开了哪吒，炸毛道：“你想干……干嘛？！”

哪吒没说什么，他掏出红孩儿兜里的手机调出相机的自｜拍模式。他站在最前面，对着红孩儿和龙女面无表情道：“喊“耶”！”

俩人傻愣愣地举起剪刀手：“耶！”

哪吒满意的点点头，又当着红孩儿面把照片转发给自己后，扭头走了。

红孩儿和龙女下意识抬脚同往常一样追过去：“喂！”

笑容重新爬满他们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眼：太好了！就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哪吒可算变正常了！

却没想到，两天后，哪吒抱着一个相册沉睡了。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就像闭关一样，除了当事人，谁又能说的准呢。

众神沉默地围绕在他的床前，红孩儿不信，他认为这肯定是哪吒的恶作剧，于是他一步蹦到床上怒气冲冲地从哪吒怀里抢出相册，翻开第一页后沉默了。

第一页正是这两天哪吒疯狂找他们这群神仙朋友的合照，他和龙女红孩儿、和大士、和九月烈烈、和杨戬哮天，还有和老肚、和小玉、和刑天、和精卫海燕……然而最醒目的是中间那两张他和徐小宝、班长、刘畅他们不同年龄段的合影……

大士摸着那张合影的手有些颤抖。

“那我以后也会有像善财一样，身边有个龙女朋友吗？”

他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和龙女一样长寿的朋友，他想要的是那个陪着红孩儿一起追逐打闹、一起长大的龙女朋友。

所以他一直坚持上一年级。

所以他那段时间一直看着红孩儿和龙女。

“其实，我从来没后悔认识阿杭。”杨戬低沉的嗓音在大士耳边响起，大士见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就行。”

大士重新低下头，他将相册塞回哪吒怀里的手顿了顿，抬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又同往常一样给哪吒拉起窗帘，盖上被子，打开小夜灯，轻轻地关门离开。

向来为众生实现心愿的菩萨难得起了许愿的念头。

愿你醒来如愿，哪吒。

好梦。

……

7年后。

大士站在杨戬身边，抱胸盯着前面跑在哪吒身后张牙舞爪、笑着露出着虎牙的小女孩。

他就不理解了，7年前的徐小宝，如今的徐吉祥。

怎么又是个姓徐的？！

后来初中的某一天，哪吒和吉祥走在回家的路上，吉祥嚼着泡泡糖看着从身前跑过去的两个小学生，突然拐了拐哪吒的胳膊。

吉祥：诶诶，哪吒哪吒，你当初怎么想着和我做朋友的？

哪吒歪了歪头：当时就只有你来找我搭话。

醒来后第一次出门，秋千还没做热乎，你便过来搭话了，碰巧你也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