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风筝的孩子本就不多,大雄鹰风筝只魏三有。
因此,在村里玩的孩子见天空飘着的风筝纷纷向田埂跑。
“魏三”、“三儿”、“徐钰”······一群孩子呼啦啦跑来,远远就开始呼喊。
徐钰将一捆秧苗递给他二哥,问道:“二哥,魏三的名儿是不是不好听?”
徐二郎抬起腰,笑道:“你还小不知道,家里如果只有一个孩子就要叫三儿,孩子才不会被天神收为座下童子。”
“啊,为什么?”徐钰迷惑,难道封建社会时期天神就已经看不惯小三小四了?
即便在这个社会制度下小三是合法的!
徐二郎理所当然道:“天神收童子得按排行来,肯定不找家里排行靠后的孩子啊!”
啊~
所以魏三其实是唯心主义下魏家排行第三的孩子,这样叫是为了避免早夭!
即便知晓原委,徐钰还是觉得有个正式的名字比较好,就像他大哥二哥,虽然外人经常叫大郎二郎,但都有名字,徐茂、徐盛。
回到家,徐钰就翻开千字文找,看到“景行维贤克念作圣”灵机一动,拉着魏三悄悄道:“三儿,哥哥以后叫你景行好不好?”
“你看,这句话的意思是行事光明磊落可以成为贤者,克制妄念能成为圣人,你以后也能成为贤者圣人,所以哥哥叫你景行好不好?”
魏景行!
魏三心中咋念,盯着指着书的手指,指尖稀碎伤口很多,那是插秧时不小心留下的,这人还真与徐钰不一样呢!
不过,到底是何人?
徐钰已经习惯了他说话时魏三呆呆的样子,抱起魏三抡了一圈,单方面宣布:“三儿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既然答应了,哥哥以后就叫你景行。”
其实徐钰是想跟两位长辈商量一下,但他一个六岁的小人儿算哪根葱啊,开口提议帮人家孩子改名太过失礼!
因此,景行只是他自己对魏三的称呼。
只是,徐钰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仅与魏三达成的私人约定,被魏三当真了!
连续好几日,魏家两位长辈就发现,以前叫自家哥儿“三儿”,虽动作迟缓但总有点反应,可这几日,即便将人抱在怀里说话,叫“三儿”也不见回应。
魏良蹲在自家哥儿面前担忧道:“三儿,哪里不舒服,跟父亲指指。”
魏三缓缓转身,用屁股对着父亲。
抱着徐钰写字的温子书也担心:“要不带三儿去县城找庄大夫瞧瞧,这两天叫都不应。”
徐钰突然停笔,看着魏三试探道:“三儿,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魏三没抬头,甚至慢吞吞起身走向木马。
徐钰顿时感觉不好,想到这几日私下叫魏三景行,魏三都有回应,他哭丧着脸改口:“景行,哥哥带你去玩。”
果然,魏三停步,并且慢慢转身,虽看人的目光依然呆呆,但这已经说明他能听懂,只是不想搭理叫他“三儿”、“魏三”的人。
徐钰:······魏三,你坑我!
见不明所以的两位长辈看过来,他放下毛笔挠脸,讪讪解释:“魏叔叔、温叔叔,是我的错。”
“前几日我看千字文,觉得‘景行维贤克念作圣’这句很好听,就跟三儿开玩笑以后叫他景行,我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三儿当真了。”
慢吞吞挪过来的魏三:你又撒谎,明明都知晓文意。
徐钰身体里大概也是一个老鬼,说不定比他还老!
徐钰解释完看向走来的魏三,虽眼神呆呆,但他总觉得魏三现在的样子好像再说“我就静静看你表演”,心里一惊,魏三能听懂他改名的话,那他解释意思的话是不是也······
徐钰跳下凳子拉着魏三盯着人眼睛猛瞧,没看出个所以然提着的心放下,魏三也才是五岁的孩子,哪能知晓他偷换概念。
魏良、温子书也是哭笑不得,两人在“三儿”与“景行”这两个称呼上反复横跳。
魏三在不搭理与慢吞吞回应之间来回切换,最后,不耐烦了,直接将头埋在徐钰身前背对爹和父亲。
魏良哈哈大笑,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来,开怀道:“景行和阿钰一样聪明,明日父亲带你俩去县城玩。”
温子书也是笑着摸两孩子发顶。
徐钰觉得魏三,不,魏景行,多少有点坑人的属性在身上。
为了以后不被坑,晚上睡觉前,他拉着人强行来了一场卧谈。
“景行,以后咱俩的秘密不能给别人知道。你不想干不想听的,要自己说出来,你看你都能说啊,肯定能说其他话。”说到这里徐钰突然一愣,翻身趴在床上说道:“景行,哥哥教你一个字,不,以后遇见你不想干不想听的事情,就说不。”
“来,跟哥哥学,不~”
魏三默默闭眼,他不跟傻子说话。
教了好几遍,见人没反应,徐钰凑近看,魏景行已经闭眼呼吸平稳,嘟囔:“明天一定要教会。”
第二天,徐钰坐在魏家的马车上,一路都在教魏景行说“不”。
“景行,来,跟哥哥念不,波吾不!”
魏景行木着脸窝在他爹怀里,盯着凑到面前的脸很想呼上去,若不是知晓这人不是徐钰,即便今日又要被罚站他也要呼一巴掌。
这人好烦,这人好烦,这人好烦······
就这样,徐钰念叨了一路“波吾不”,魏景行“念叨”了一路烦,马车缓缓进入淮南县。
徐钰掀开车帘,路上行人很多,夹杂着马车牛车,明显感觉进入都市区,竟然有些堵车。
马车在仁济堂门前停下,有小童出来帮忙牵马,魏良、温子书一人抱一孩子直接往后堂去。
徐钰转头四看,看病的人不多,只有一位坐诊大夫,看着比较年轻。
在后院看到庄大夫时,他才明白,这是庄大夫的医馆。
“庄叔,昨日景行······”魏良将自家哥儿这几日闹得笑话说来,末了问道:“是不是以后慢慢就好了?”
庄大夫一手抚须一手摸上魏景行脉门,半响说道:“之前我就说,三···景行口拙只是暂时性的,慢慢会说话,只是比同龄人晚,上次高热影响太大,现在看来身体无碍,只是看眼神到底还是有影响。”
“虽然反应慢,但多与景行说话,慢慢会懂得,孩子心里都知道,只是现在说不出,亦或是不知道怎么说,我看现在比刚醒来时清醒多了。”
魏良点头,摸着自家哥儿发顶,“阿钰整日带着又看书又说话,要不是阿钰兴起取了名儿,我跟子书还发现不了呢!”
“景行!”庄大夫沉吟后赞叹:“这名字取得好,两孩子好好养,景行之前就是没玩伴,听到别人说哑、傻心里难过慢慢变得怯懦,现在有阿钰陪着,开口说话只是时间问题。”
徐钰明显感觉,抱着他的温子书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早就帮魏景行查看过,舌系带没问题,听力正常,智力方面比同龄孩子低,反应慢,行为迟缓,但心里明白事情,至少这么久从未尿过床。
梦中看到的魏三,虽不会说话,但反应不像现在这么迟缓,因此,徐钰猜测大概率可能是自闭症,小时候中枢神经系统发育迟缓,没人特意教说话,加上周围小孩各种嘲笑,久而久之魏三就从自卑演变为自闭,被迫成为不会说话的哑巴。
现在反应迟缓可能是受上次高烧影响,不过反应虽迟缓但并不笨,知晓村里孩子总围着他要糖吃,魏景行出门从不带糖。
虽庄大夫说辞与以往没多大改变,但魏良温子书还是高兴,带俩孩子去逛街。
徐钰牵着魏景行的手挨个看街边的店铺,没发现摆小摊的人好奇:“温叔叔,县城不让摆摊吗?”
“摆摊有专门的集市,街上不能随意摆。”温子书耐心解释:“这里全是沿街店铺,没人想自家门前有个摊子挡生意。”
徐钰了然,见有卖炸油糕的铺子,转身问魏景行:“景行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有钱。”
他有二十六文,之前十两彩礼买东西后剩下六两零一百二十六文,六两整钱给了他二哥,一百文给了他娘,剩下二十六文存到现在。
嘁!魏景行轻嗤。
上次木马三十文都是徐家二哥付的钱,他身上能有多少钱?
见那张信誓旦旦总是忽悠人的脸,慢慢转头看向不远处牌匾刺眼的银楼,那是淮南县唯一一家做首饰的银楼。
徐钰见魏景行盯着那边,看过去就被镀金的牌匾闪瞎眼——鑫楼,好富贵的店名。
还以为小孩子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拉着人走向油糕铺,“那个不能吃,哥哥给你买个好吃的。”
一个油糕六文钱,徐钰直接要了四个,看着他将钱袋掏出来,温子书失笑:“叔叔给你们买。”
“我有钱。”徐钰踮脚将钱袋倒在桌面上,拿出两文,将剩下的给老板推过去。
魏景行见徐钰捏着两文钱,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再捉弄一下人,毕竟两文钱只能买糖葫芦,但现在这个季节,哪有糖葫芦可买!
见魏景行盯着自己手里的钱,徐钰伸手过去摊开,“景行,这是铜板,可以买东西,别人的东西要用这个买才能成为自己的,不然,随意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偷,这是犯法的,不能干······”
魏景行垂眸,前世,徐钰只会教唆他找爹和父亲要钱要田产,他知道偷东西不对,可还是为了徐钰行窃,一只鸡,五十文,可就为了五十文他······
他懊恼又后悔,迫切想报复徐钰,可现在这个不是徐钰,一把将面前的手打掉,铜板掉在地上转圈叮铃铃滚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