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湛蓝如洗,白云悠悠,偶尔有几只鸟雀掠过,发出清脆啼鸣。
“这才是春天啊。”江潮叹道。
日光明媚,元领河如同一条洁白灵动的丝带,蜿蜒在黑土之上。流水清澈,波光粼粼,几只白鹅浮在水面。岸边杨柳婀娜多姿,在微风中梳理鬓发。
江宅坐落在元领河畔,朱门高槛,气势恢宏。
看守的老管家姓周,约莫天命之年,鬓角苍白。早早听说江少爷要来歇脚,白日在门前噼里啪啦地放起鞭炮,尘埃碎屑落了满地。
“哎呦,小少爷,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上次见面还是……”老管家掰着指头算,“还是你十二岁那年……”
“咳咳,”江潮被鞭炮的烟尘呛了呛,“周叔这话客气了,不过确实许多年没来了……”
踏入屋内,但见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精巧绝伦。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庭院中有一处池塘,澄澈无比,在春光照拂下如一面明镜。
来到此地,在大雾里留下的不畅一扫而空。几人打算好好玩上几日再出发。
宅府的布局与桃源镇类似,林夕眠挑了一处池塘附近的客房住下,闲来无事就坐在石亭里喂鱼。
关于魔教中人在金人镇挖凿木铁的事,林夕眠没打算四处宣扬。若是到了魏榆宗,再把魔教的动向告知掌握武林大权的裴宗主吧。武林正派又不是呆瓜,一定早知道魔教有复仇的迹象。
现下么,以他们的能力对抗魔教,实在螳臂当车。
马钱多不着急赶往彭溪门,两人盛情邀请,便在江府宅院住下。她住在南边偌大的客房里,天天在屋在研究药毒,还不慎毒死了一只王八。
经过金人镇一行,吴小四吓破了胆,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结结巴巴道:“少爷,路途艰险……我这个车夫实在是无法胜任……”
江潮颔首,体贴地同意了他的请求,“那吴叔就回去吧,车夫我们可以再找。”
“好好好,少爷真是大好人……”吴小四感激涕零。
江潮道:“对了,代我向爹娘和七叔问好……金人镇的遭遇凶险,不必让他们知晓徒增忧愁了。”
林夕眠道:“也代我向阿姐报平安。”
“好,一定的。”吴叔满口答应,驾车而去,尘土飞扬。
自然,他只敢绕个大弯路回家了。
*
天气晴朗,江潮坐在石桥边钓鱼,林夕眠在一旁喂鱼。
“马小姐呢?”
“她在院子里试毒呢,你那棵松柏可遭殃了。”林夕眠联想到马钱多咋咋呼呼道歉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她想到什么,又问:“对了,多多想找的那个‘万毒仙姑’是什么来头?收徒弟的条件严不严格?”
江潮眯了眯眼,凭借原身的记忆答道:“想当年也是江湖的一段传奇了,人如其名,她擅长用毒,杀过人亦救过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多多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见了就是隐居了。她既然来找仙姑拜师学艺,总应该知道吧。我们想见‘龙吟剑仙’,不是也可能吃闭门羹吗,挺正常的。”
“……嗯,”林夕眠沉思,“我觉得多多人不错,但是……但是她很奇怪……”
“嗯?”江潮挑眉。
“她似乎并不了解这个武林,好像只知晓彭溪门的一些书籍。昨日我和她谈起‘拏云之战’,她竟然说不知道。正派与魔教最大的争斗,她又是要拜师武林名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昨夜,林夕眠与马钱多席地长谈,本想借机了解江湖奇闻异事。结果马钱多是一问三不知。
但她讲起通读的书卷,尤其是“万毒仙姑”写的那本《万毒心经》,几乎能倒背如流,关于药人都是在上面了解的。
江潮勉强解释:“……可能就对彭溪门感兴趣,其他不想了解吧。”
“别想这么多了,”江潮粲然一笑,露出白洁的虎牙,“这所宅院里可是有好东西,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什么?”
“巨型机甲。”
*
在江潮看的画本子里,那些江湖中的大侠,他们的宅邸必然布满机关暗格。江有余和文棠应他要求,请了邓陵寨的弟子布置这间宅子。
林夕眠道:“江府有机关和密室?我都没发现。”
“有的。你住的那间客房没有,主要在我的房里。”
林夕眠环视江潮的屋子,干净整洁。左侧铁架台上摆满十八般兵器,擦得铮亮。
她对机关一窍不通,瞧不出玄机。
“看。”江潮抬起腿轻轻踢了一块床板,只见床边的木匣子飞出三支木箭。箭头由纯铁打磨,深深扎入地板。
“果然有,”林夕眠拔出木箭,左看右看,“不过这机关太容易误触了吧。”
她要是来找江潮闲聊,不小心撞到床板,利箭就飞射出去了。
他道:“要不然为什么我的房间很少让人来呢。地底下还有密室,带你看看,机甲就放在那儿。”
“记得把鼻子捂上,”江潮从柜子里翻出两块干净的黑布,“底下灰太多了。”
江潮望向柜子上摆放的山羊木雕,伸出双手,轻轻往右扭动。随着咔嚓一声,木质地板移动,显露出一节向下的楼梯。江潮点燃了蜡烛,为林夕眠带路,“走吧。”
她紧紧跟着江潮,用黑布掩住口鼻。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带着浓重的烟尘气息。路径曲折,江潮带她拐了三四个弯。踩在干硬的黑土上,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寂静中,隐隐约约听见涌动的水声,却不见水源。
“就是这儿。”
眼前是一片空旷,宛如一片荒芜的田野。密室面积极大,摆着大大小小的武器和机关,林夕眠一眼被正中央的高大物件吸引。
机甲约莫两丈高,体型巨大,四肢分明,呈现木色,上面覆盖一层银白灰尘,仿佛镀上一层薄霜。
林夕眠好奇,马上冲上去。
“这就是木铁啊。”
林夕眠轻轻敲击着机甲的腿部,听到清脆的响声。
“但它很久没用,已经坏了。如果你想看个仔细,我们可以把它搬到院子里。”
“搬到院子?那么小的入口,怎么搬?”
此处幽暗封闭,四周没有瞧见出口,唯一的通道是来时的路。从江潮的屋子往下走,途径之地最宽不过六尺。如此巨物,怎么搬出去?
“猜猜看。”
江潮黑布掩面,只露出一双眼,在烛光里散发温和的光。
林夕眠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们已经走了一段路,现在上面是我屋前那片池塘,对吧?只要放干池塘里的水,再打开底部的暗格,就能把机甲取出来了。”
江潮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啊,猜对了。”
烛光摇曳,林夕眠仔仔细细观察眼前的巨型机甲。机甲的右手握着一把铁质三叉戟,放射出寒光。它的操纵舱在头部,可以沿着梯状后背往上爬。
竟然有一种现代机械与古代武器碰撞的感觉。
她越来越好奇,巨型机甲真正操作起来是怎样的情景。
江潮四处转悠,随口问道:“猜猜这台巨型机甲叫什么?”
“金刚。”
江潮一脸震惊:“我靠!这你都能猜到。”
“上面写了。”林夕眠展示自己手上的灰尘,又指指机甲的大腿处。
那里的颜色比四周深,歪歪斜斜地刻着“金刚”二字,后面紧跟着“江潮”的名字,明显是原身亲自刻的。
“好吧。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妙,它就是古代版的变形金刚,可惜不能变形,就叫金刚。”
江潮不再四处转悠了,他走到林夕眠面前。步子有力,满脸笑容。
“真可惜,不然我想看看机甲的操作呢。”
林夕眠几乎可以想象到巨型机甲在战场的威力。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仿佛盘旋在地下巨龙仰天长啸。机甲每行一步,便听见雷霆般的轰鸣,脚底黄土崩陷。体型高大,飞速遮盖了苍穹撒下的光线,挡住敌人的去路。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她完全理解为何魔教要悄悄建造这东西了。
*
傍晚,红日西沉,月上柳梢头。三人结伴出来玩耍。
两侧店铺林立,饭食飘香,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大户人家的马车从街道穿过,马蹄声与喧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三人去街上转悠。林夕眠与马钱多走在前面,江潮跟在后面付钱拿东西。
林夕眠笑道:“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江潮道,“不过下次应该雇个佣人来搬东西。”
他一眼瞥见右侧繁华的布店,想起林夕眠缺少一件合适的外套。昨日大雾弥漫,她穿的还是自己的衣裳。
正预想着为她买一件精美华丽的衣裳,忽然听见不远处林夕眠喊:“江潮,你看看这是什么?”她的手不停挥舞,手上拿着一块布。
走近了,才发现是从墙上摘下来的布告。
江潮接过布告,凝神望去。
寻儿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