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困惑道:“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你看看就知道了。有点像……飞行棋。”关于博揜的知识,她还是在书中见过的。林夕眠拉着两人来到桌前。
“极乐殿堂”的樗蒲规则复杂,四人为一组。
棋盘为大地,棋子为马匹。
樗蒲所用的骰子有五枚,形似杏仁。五颗骰子全部一面黑一面白,其中有两颗在白面画鸡,黑面画牛,称为“五木”。
“五木”共有“枭”、“卢”、“雉”、“犊”、“塞”这五种排列组合。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枭”或“犊”,为杂彩。
一局四人,所有棋子先置于起点处。
玩家轮流掷出“五木”,依采数移动棋子朝终点前进,行进可以越过其他棋子。在棋盘中布有敌方关卡,若至此处,则会回到原点。
棋子先到达终点,即可获得胜利。①
了解完博弈规则,江潮不禁道:“那完全是看运气啊。”
林夕眠不在意,“嗯,反正我们本就是来此碰运气的……而且,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两千极乐币算得上九层高阁的大价钱,为了安全,他们只来这一次,若不参与大赌,短时间内是无法集齐两千钱的。
樗蒲属于大赌,一次至少五十极乐币。林夕眠想也不想,掏出全部铜币作押金。
江潮道:“加油。”
马钱多道:“我们相信你。”
林夕眠心上一暖,露出一个绚丽的笑容。
她坐到木桌前,目光冷静地扫过桌上的道具。骰子经过成千上万次的投掷,已经失去棱角与光泽。
“姑娘,”对面的一位大汉道,“你只有五十铜币,确定要把所有的极乐币投到这场比赛上来?”
另一位老者附和道:“是啊,要是输了,可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林夕眠亭亭而立,面色沉静如水,“我愿意一试。”
……
游戏开始。对面的大汉最先投掷骰子,林夕眠在局中第三。
大汉双手合十,口中嘀咕道:“卢卢卢卢……”
摊开碗盖,五枚全黑。
“吁——”周围人跟着喝彩。
对面那大汉喜笑颜开:“嘿嘿嘿,我就说今日手气极佳。”
林夕眠行走的步子不多,是普通的杂彩。她淡然自若,用细木条拨动棋子。一局方才开始,不必因为他人影响心绪。
烛光摇曳,四人轮流抛掷,周围人声杂乱。江潮和马钱多站在她身后,两人不了解游戏,默默支持她。
林夕眠的运气不错。倒是开始那位得意的大汉手气越来越差,还不慎“踩”入关卡,回到起点。
除了按照规则抛掷“五木”,她还在观察赌坊的一切。
不能排除有人出老千。
但她一一排查下来,发觉其他三人与自己同样紧张,手气时好时坏,心里逐渐放心。
时间点点流逝,洁白的蜡液缓缓流淌而下,赌坊的蜡烛逐渐变矮。
又是一轮,她目前行走的步子属于在场第二,距离终点十步。为首的那人快了自己六步,是她的下一家,只要在下一把中掷出贱采,便可获胜。
也就是说,自己不能在此次拦住他,赌局便结束,五十极乐币付之东流。
成败在此一举。在场所有人的心一齐吊到了嗓子眼。
林夕眠紧闭双眸,轻轻摇晃手中的白玉色碗。叮叮咚咚,五枚骰子在瓷碗中作响。
鼻尖萦绕“美人动”清幽迷离的香气。
她睁开眼,揭开。
黑,黑,黑,犊,犊!
王采!可以走十六步!
林夕眠拨动木筹,她的棋子率先到达终点。
“运气这么好……”
“厉害!”
“可以啊,姑娘。”
“……”
江潮凑到她耳边,忍不住道:“你这么强不早说……”
“侥幸而已。”林夕眠嫣然一笑。
口上如此说,她一直认为人的气运与心态挂钩。自己天天笑口常开,除了招魂游戏碰上穿越,气运一直很好。
在这次大赌中,得二百五十铜币。收回五十币,共计三百币,都足够买一杯“仙人羡”了。
……
空气的香气弥漫,仿佛含有摄人心魄的力量。一直待下去,他们真的要对迷香上瘾了。
林夕眠仔细数数手中的铜币,将它均匀地分成三堆,道:“时间有限,三管齐下,我们三人各自去赌一把。”
江潮眉头一皱,道:“我没有经验啊,输了怎么办。”
林夕眠眨眨眼,一脸不在意,“输了就输了呗,运气这种事,没有办法。”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江潮收下一堆铜币,一共一百枚,足够一场大赌。
他思量片刻,眼底泵出光亮,“我要去斗鸡,反正是两只鸡,选择一方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已经很高了……对,刚才有一头大花冠公鸡,我一看它就有鸡王之范……”
说着,他还真往斗鸡的人群中去。在周围下注的人虽然收获不及斗鸡者本人多,但铜币的收入尚算可观。
林夕眠收起自己的那一摞,用眼神示意马钱多,“……多多,你也拿。”
马钱多垂首,耳根发红,“……我……”
林夕眠温和道:“是不懂规则吗,那去斗蛐蛐好了,只要选择一方,把赌注押在它身上。”
马钱多吞吞吐吐道:“……我从前和家里的阿兄阿姐们玩叶子戏,我技不如人,总是输钱……”
“没关系的,”林夕眠指了指江潮挺直的背影,“他也什么都不懂,不是照样去试水了吗?”
“那不一样,你和江潮是……好朋友……而且,我没有那么多钱……”
“这是什么话,”林夕眠道,“我和你也是好朋友啊。你就当去玩一玩,是否能赢得铜币是次要的。”
踌躇片刻,马钱多小心翼翼接过一百极乐币,“……那我,试一试?”
“嗯,”林夕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将马钱多鼓舞自己的话送回去,“我们相信你。”
……
赌坊的蜡烛燃烧殆尽,佣人换上崭新的白烛。光影晃动,无法分辨昼夜。
林夕眠在尝试过樗蒲过后,又去试一试牌九。牌九与现代的麻将类似,她过去见奶奶玩过,如今来到赌桌上还算得心应手。
第一局她的运气没有上一把那么好,勉强赢回了押金。林夕眠捏着小巧的铜币,心一横,又来了几把。
剩下的赌局渐入佳境,兜兜转转赢了三百极乐币。
林夕眠又去双陆那片赌桌瞧一瞧。此乃一种棋类游戏,二人相博,共黑白十五子,掷骰子按点数行棋,率先将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一方为胜。
同样与飞行棋类似,却比樗蒲更加讲求策略②。她思虑再三,没有亲自入局,决定跟着周围围观者下注。
二分之一,赌一赌。
一刻钟后,台上二人胜负已分。
……赌错了。
林夕眠也不气馁,打算去别处瞧一瞧。
耳畔传来几声响亮鸡鸣。
来往人群之中,望见那抹熟悉的玄色衣襟。少年风姿秀逸,清澈的眼眸仿佛藏匿光芒。舒眉浅笑,袒露出两颗虎牙。
林夕眠向他走去,“江潮,这么开心,你赚了多少极乐币?”
他一向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这副神情一瞧就是大赚了一笔。
江潮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见他高兴,林夕眠有意往高价猜,“一千?”
江潮没说话,晃了晃伸出的食指,意思是猜错了。
林夕眠马上道:“那一百币,也不错。”
“不对,”江潮神采飞扬,“是一万。”
林夕眠大吃一惊:“多少?!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一万币,别说赎回师父的宝剑,就是买上几壶“仙人羡”也完全有余。
江潮道:“就靠斗鸡。我也没想到我这个黄|赌|毒不沾的新时代好青年,竟然在斗鸡上无师自通……咳咳,好吧,可能和原身也有点关系。
“我在旁边下了三大局注,共九小局,一把都没错。连续赌对,所得铜钱双倍,我狠狠赚了一笔。然后转念一想,既然我这么会看鸡,亲自上场岂不是更赚。我干脆去鸡笼里买了一只受过训练的鸡,商家还挺良心,那只鸡简直万鸡之王……”
江潮晃了晃手中的银块,道:“……过程就是这样。”
一万极乐币合计一块极乐银块。铜币带着不方便,他已经找赌坊佣人换过。
“厉害,”林夕眠笑道,“那我们去找多多,告诉她这边结束,可以收拾收回家了。”
“嗯。”
林夕眠的目光在“极乐殿堂”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一处叶子戏的赌桌。在一群大汉中,依稀可见一角橘色衣裙。
缓步走去,听见了一名男子癫狂的笑声。
“我输了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赌坊,引得众赌徒频频侧目。
江潮蹙眉道:“输了钱还那么高兴,这人神经病吧。”
马钱多从赌桌上下来,她的脸色阴沉,将铜币交到林夕眠手中,“一百五十币,我只赢了五十币……”
“已经很好了,”林夕眠道,“与你同局的那个男人怎么一直在笑?发生了什么事吗?”
马钱多指了指腰上灰色的葫芦,气鼓鼓道:“那混蛋出老千,我就用新研制的药粉教训他……否则,否则我能赢更多……”
“没关系,我们已经挣够了……”林夕眠将江潮的斗鸡事迹重复一遍。
马钱多道:“这么厉害!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直接去斗鸡的。江潮,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江潮道:“可惜我也不知道自己深藏不露啊。”
*
林夕眠从木箱中赎回银剑。剩下的钱买下了几壶“仙人羡”,所谓一杯酒三百铜币,还真是不多不少一小杯酒,八千多的铜币也只换了两壶。
三人离开九层高阁时,夜幕降临,星子闪烁,风中扫去白日的燥热。
此行可谓是满载而归。
……
谢隆德端起酒碗,眯起双眼,陶醉地轻嗅酒香,“阿眠,为师还真是小看你了……”
烈酒入喉,醇香浓厚,绵柔萦绕在舌尖,实乃世间一绝。
“三位辛苦,可有想要的玩意儿?只要老夫有,都可以送你们。”
三人无言,一时想不到什么奖励。
谢隆德道:“欸,阿眠小时候不是喜欢这把剑么?给你了,要是没有你它也回不来。”
林夕眠向他展示镌刻雪花的剑鞘,回绝道:“不用,师父,我已经有‘听雪’了。您使剑多年,如今宝剑回归,更应该好好收着。”
“那送什么好,你们历经千辛万苦,为老夫赎回爱剑,又奉上‘天下第一酒’,老夫一定要好好嘉奖……”
谢隆德沉思,摸向袖子,“那就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