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拿着图看看她又看看谢戡,然后“哦”了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师兄白真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情人眼里也出英雄,今日师弟我悟了。”
大师兄白真睇他一眼,“你一个修道之人,待有一日悟了什么叫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再说悟了!”
白虹被怼也不恼,只看着谢师弟和李逍挤眉弄眼,被李逍回了个白眼。
因着李逍是李师伯独女,兼之治好了大师兄,自己又比她大了许多,白虹对李逍一直当自己晚辈般疼爱,如今她与小师弟成了一对,关系更进一层,再看二人男才女貌珠连壁合,很有做长辈的欣慰。
慕容恪与穆雅昕大婚之日终于到来,十月初九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出行、宜订盟、宜祭祀,诸事皆宜。
皇族慕容氏与望族穆氏结两姓之好,十里红妆,整个大棘城都在议论这场婚礼,同时也在翘首以盼这场婚礼。
鉴于慕容恪在鲜卑的地位及为表示对穆氏的尊重,有宗室谏言,将旭日阁作为摄政王婚礼的主场。那旭日阁原是慕容恪幼时在宫里的住所,亦是他生母生前居住过的宫室,如今虽然空置多年却并未荒废,且修缮得宜尽可住人。
宇文婷闻之自然无有什么异议,想不到连萧芳也没有反对意见,实属难得。
尽管慕容恪贵为摄政王,位极人臣,但他毕竟仍乃臣属,此等在宫内成婚的境遇不啻天大的荣宠,群臣闻之无不啧啧称赞,既赞皇家格外恩遇又赞君臣和谐,打破原先慕容与萧氏不穆的一切传言。
声势浩大的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齐齐来贺,更不提在大棘城的各国使节。
因前两日大棘城内失火烧死了高罗使臣,高罗人对此事的处理极为不满,任鸿胪馆官员好意相劝,高罗人死咬着让鲜卑方面交出摄政王宠妾这个祸首,方肯善罢甘休。鸿胪馆官员应付的疲惫不堪,再加上这几日摄政王娶妻,他们要忙着招待前来贺喜的列国使者,便没再理会高罗使者。
高罗人死了正使,讨要说法却被鲜卑上下一通敷衍,避重就轻。后来鲜卑人连忽悠他们也懒得忽悠,纷纷避而不见,将他们弃在馆驿一走了事。高罗副使冷眼瞧着鲜卑人的傲慢,知道要等鲜卑拿出结果直等到地老天荒也不可能,趁摄政王大婚之日,他们连辞呈也未递,收拾行装便齐齐离开了大棘城。
待有鸿胪官官员来报,慕容恪正在去穆府迎亲的路上,他听常度汇报了此事。高罗近来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国力大大增强,但对比鲜卑来说仍是小国弱国。尽管此时不希望与高罗交恶,但高罗毕竟死了位王叔正使,心中有怨实属正常,派人赠上礼物以示慰问。
常度领命交待下去。
易了容的谢戡、李逍等一干人等或坐于茶楼之上,或藏身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之间,他们看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穆府所在的西市行去,行远。各人也不搭话,互使眼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申时三刻,当慕容恪接上新娘返回皇宫之际,太皇太后宇文婷、太后萧芳及小皇帝慕容筹在不长的时间里纷纷到了旭日阁。早已赶到的宗室亲自在旭日阁宫室大门处迎接,略微寒暄之后,太后太后、太后及皇帝与宗亲进入宫内。
侍从奉上茶点,太后萧芳身边的内官让侍从们都下去,“这里无需尔等侍侯,景阳侯到了将人请进来。”
侍从应诺退下,一刻钟后一个小宫婢领着萧琰走了进来,内官冲小宫婢做个退下的手势,宫婢矮身退了出去。
萧琰到后,萧芳便有了主心骨,在她示意之下,翊宁宫的内官将一副拓印的地图交给上首坐着的慕容氏老族长。
老族长有些奇怪,放下茶盏问:“这是什么?”伸手将地图展开细看。看了一会脸色不由严肃了起来,直起上身向内官询问道:“这是八部草原上的行军布阵图?”
内官自然不知,萧琰接过话头,“不错!此图正是八部草原秦国氐部的行军布阵图。”于是将得到此图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此图献者原是要献于摄政王慕容恪,辗转流落到我的手中皆因咱们摄政王爱美人重于爱江山,宁愿不要此图也要留下爱姬。”
宫内宗室们面面相觑,事出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萧琰难得抓到慕容恪的痛脚,如今怎会轻易放过,他这边添油加醋,太后在旁边敲着边鼓。宗室中本就有对慕容恪不满者,现今反感愈发强烈。
萧琰扬声道:“慕容恪为一个女子甘愿放弃地图,他便是放弃西北唾手可得的的万仞江山,色令智昏至此如何担得起摄政一职?!”
但宗室中亦有偏向慕容恪者且为他多方辩驳,萧琰急道:“皇叔祖的意思要慕容恪永远摄政?那置皇帝于何处?皇帝过完年便满十二岁且稳重老成,是到了摄政王还政于吾皇的时候了!”
皇叔祖道:“皇帝毕竟年幼,军国大政自然要交还,只是尚不是时候。”
萧芳不满,愠道:“甘罗十二岁拜相,皇帝如何还不得政!摄政王这些年为鲜卑日夜操劳哀家省得,只是如今他权势淘天已尾大不掉,如此下去鲜卑只知摄政王而不知有皇帝,君不似君,臣不似臣,国将不国。”
皇叔祖嘴唇翕张,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矮身坐了回去,只道:“待阿恪回来,我们问问他,其中恐有误会也未可知。”
皇叔祖如此表态即表明真相若果然如此他将两不相帮,萧琰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只要宗室无异议,他便可放手一搏,这次他不会给慕容恪东山再起的机会。
内室暗香浮动,一阵震天的鞭炮声响起,宫人来报新人已入了旭日阁。暄天的锣鼓声里喜娘扶着新娘跨过马鞍,跨过火盆,再然后听见礼官高声唱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太皇太后作为慕容恪的嫡母,坐上首喝了媳妇敬的茶,道了声“赏”。内官捧出个锦盒递过去,穆雅昕接过,大伙笑着互相说着吉利话。
太后带来御酒赏赐给一对新人,“感谢皇叔这些年对朝政的鞠躬尽瘁,对皇帝的尽心服佐,这杯酒祝你二人百年好合,举岸齐眉。”旁人纷纷附和,表示摄政王劳苦功高,深受世人景仰。
常度从怀中取出银针欲勘验酒水,惹得太后不满,萧芳脸上森森寒气,愠道:“王爷是怕我们孤儿寡母会下毒害你?”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表情皆是一僵,慕容恪推开常度的银针,一把拿起酒杯痛饮而尽,身边跪着的穆雅昕也有样学样饮尽杯中酒。太后这才脸色稍霁,众人忙连连称好,席间又恢复快活的气氛,丝竹声再起。
新娘被送入洞房,旭日阁中酒筵开始,君臣有别,正厅里摆放了几桌招待皇室及宗亲,余下全摆放在开阔的庭院里。华灯初上,无数的仆役宫婢穿梭筵席间,此时此刻,仿若天上人间。
萧琰从席中起身,缓步进入正厅,禁军看见是他并未阻拦。萧琰来到厅内向上首诸位深深一拜,“今日摄政王与穆氏结两姓之好,实是个喜庆的日子,但萧某身为鲜卑大将军,为国为民有些话不吐不快。”
萧芳:“大将军一战成名,战功赫赫,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你的话自是金玉良言,哀家洗耳恭听。”
在座宗室闻言不由心道:“来了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太皇太后有心阻止,毕竟今日是慕容恪成婚的大日子,有什么事另择日期再谈不迟。可萧氏姐弟却不给她阻止的机会。
萧琰:“皇帝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没有皇帝这样的伯乐又怎会有臣这样的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臣自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帝,用生命拱卫皇权。”
萧芳满意地颔首。萧琰转过身将厅内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这里全然向着慕容恪的就那么几位,只要老族长中立,他便有信心将慕容恪拉下马。
萧琰朗声道:“诸位,今日前来旭日阁赴宴的诸位皆是我鲜卑国中柱石朝中栋梁,本来这种喜庆场合不适合谈国事,只是此事于我鲜卑却非常重要,故尔想让诸臣议一议。”
在座诸位宦海浮沉多年,听得此言便知今日这宴不简单,虽说一山难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谁也没想到萧琰会选在此时出手。萧琰后面站着谁,诸人心知肚明,故而大多数人拿不定主意自然也不敢贸然押注,皆沉默着决定看看再说。
适逢慕容恪从洞房里出来,萧琰缓步迎上,走到慕容恪面前,“世人皆说摄政王您一心为国心无旁骛,您觉得自己是否如传闻那般大公无私?”
慕容恪显然不知适才厅内发生了什么事,常度上去对他一阵耳语。
慕容恪瞳孔内的光线明显收缩,看向萧琰似笑非笑道:“……景阳侯想说什么?”
萧琰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琰近日方知,摄政王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放弃氐族布军图,也就是说放弃送到嘴边的草原八部,就为了一个女子。据闻那女子像极了当年护送太皇太后前来和亲的晋国女官,而摄政王为了留住这名女子毅然拒绝以图易人。”
太皇太后宇文婷看向下首站着的慕容恪,她似有话要说终是没有开口。
闻言慕容恪狭长的眼尾上挑,扯了扯嘴角道:“景阳侯醉了么,怎么说起胡话来。”
萧琰今日要钉死慕容恪,怎会放弃,转身面向一众宗室,“萧琰想问诸位宗亲,摄政王这等行径配称一心为国么?试问一个为了一已私利个人喜好置国家利益与荣耀不顾的人还当得起摄政一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