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人都很早就起来了,并且不约而同在门口碰面。
相顾无言之下,秋月白率先开口:“来的正好,那就走罢。”
陆绯衣点点头。
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二人说起了自在书院的书库。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一提自在书院,这也是影响力比较大的一个江湖势力,虽叫书院,但里面的人都有练剑的习惯,院主柳三无尤以三无剑威名远扬。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三无”之意,意为剑法无影无形无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然而剑法虽然无情,柳三无却是个多情人,常在外沾花惹草,只不过表面上维持的很好。
——当然,这最后面这一句是陆绯衣补充的,他似乎总是会知道一些江湖之上的秘闻八卦,这倒让秋月白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了。
不过秋月白对此人还有些印象,他记得陆绯衣以前提过,这人是个墙头草,他与陆大魔头二者之间虽然并未有过正面冲突,但此番围剿陆绯衣却是出了钱与力的。
若能杀陆绯衣则瓜分春风殿有望,一个春风殿远比什么十万二十万的黄金值钱的多,当然,要不是要杀陆绯衣的人也多,这个柳三无只怕也不会甘于冒险。
只是陆绯衣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们的麻烦就大了,凭他这个记仇的性格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
因此非杀不可。
不过幸好秋月白在这,他带着陆绯衣绕了点路,那些人一时之间应当追不上来,他们也不会想到二人会突然想着要去烧书库。
对于这件事,陆绯衣是非常蠢蠢欲动的。
对比之前,有人管着的陆大魔头简直比没有人管着的时候老实太多太多,一天不闹他心里就不爽快。
像一只被掐住后颈肉拎起来的小狗,四只脚都着不到地,只能在空中踩踩。
“只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陆绯衣又说。
他说的是柳三无。
“应当与你的那一群狗皮膏药在一起商量怎么杀你。”秋月白淡淡的说。
陆绯衣眼皮子抽了抽,他无所谓的说:“商量就商量呗,有本事就来。”
秋月白提醒他:“但你现在靠的是我,陆殿主。”
“那我不管。”陆绯衣哼哼两声。
秋月白无奈的看着他。
“你还觉得你和之前一样?”秋月白觉得好笑:“若是你给我惹麻烦,我随时可以把你丢下不管。”
“你会吗?”陆绯衣抬眼看他,是提问,也是试探。
秋月白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不咸不淡,很平静很肯定:“当然。”
“……”陆绯衣突然觉得要不还是把眼睛闭着算了。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客栈,牵着马站在郊外。
惠风和畅,天上云卷云舒。
已经入秋,天气渐渐地没有那么热起来了。
就在陆绯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要继续赶路时,秋月白的余光瞧见了天边盘旋的一只鹰隼。
他对着陆绯衣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等一下。
陆绯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只鹰——它在朝这边飞过来。
准确的说,它在朝着秋月白飞。
果然,鹰越来越接近,直到秋月白抬手,让它落在自己的手上。
对于这只突如其来的鹰,秋月白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
他抚摸了一下鹰的脑袋,从身上掏出一块在街上新买的牛肉干给它吃,随后摸索着鹰健壮结实的腿,找到了被捆在上面的一个小竹筒。
拿下小竹筒打开,里面有一张被折叠起来的很小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陆绯衣凑过去想看,秋月白也没拒绝,让他一起看了。
“前辈:见字如晤!好久不见不知你现在如何?那日一别甚是想念,然而父兄拦截终不能再度跟随,正所谓孝义两难全……”
上面有好几列字都是这种寒暄的话,看得秋月白眼皮子直抽,凭感觉往后跳了几列,经过反复的摸索最终找到了关键的内容。
“……回去之后,不敢忘前辈之所托,立马写信到清风城为前辈谋划,近日少城主已经回信知晓,托我转告前辈他很想念你,望能一见……”
“等等。”陆绯衣跟着他看到了这里,眯了眯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清风城?少主?很想你?”
秋月白不动声色跳过这一行,淡淡回了一句:“友人。”
“‘海内存知己’。”陆绯衣撇嘴。
秋月白反问他:“你难道没有朋友?”
陆大魔头理直气壮:“没有啊。”谁没事嫌弃自己命长和他做朋友?
秋月白语塞:“……”
他干脆不管陆绯衣,继续往下看。
“……近日之事我虽极力隐瞒于清风城少主,然他担忧前辈之至,恐已全部知晓,清风城储亦尘最近动作颇多,城内仿佛有矛盾,这点不易探查,只知道矛盾或许来源于少主与城主,清风城城主或已与……得意楼结盟。”
这一点让秋月白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与清风城少主温若为旧时故交,当年他诈死出逃,那张人皮面具的来头就有温若牵线的作用,而城主温延侠为温若的父亲,秋月白分明记得那人性格也是很温和的,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教育,温若从小到大待人都十分温柔和缓。
如今信中人说,他们两个有矛盾,这让秋月白有些疑惑,温若与温延侠要闹起来的可能性堪比陆绯衣火烧得意楼成功并且顺带放了个烟花昭告天下。
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比起这个,更加让人担忧的是后一句。
清风城城主或已与得意楼结盟。
清风城百年来三代未曾卷入江湖风波,平素温和而置身于世外,以前也有比“围剿春风殿殿主”更为尖锐的江湖风波,他们都是选择中立的。
储亦尘秋月白了解的不多,但这个人一心一意为了温若不会有假,世人传闻储亦尘被清风城困住,或有把柄落在里面人的手上,可实际上此人却是彻彻底底是自愿留在那里的,他对温若的情感远比很多人想象的复杂的多。
秋月白曾经匆匆见过这个人一面——温若身体不好,当时便是这人挡在自己面前,一脸防备不让他靠近那位自幼体弱的少主,他与储亦尘的认识也是因为温若的介绍。
矛盾这个词,放在温延侠与温若的身上显得十分尖锐,不合适得就像是让一个不擅长游水的人潜进水中捞鱼。
再往下看,信中便是一些琐碎的东西了。
郁文越动用了一些自己的关系从父亲与兄长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他将这些消息全部告诉了秋月白,丝毫不带保留,看得直让人感动。
信的最后又是一段问候。
——郁文越一句话没有提到秋月白的身份,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表明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秋月白将信折好握在手里,再打开手时那些纸就变成了碎屑,随着风飘远了。
陆绯衣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狐疑:“真的假的?”
“最好是假的,但是极大可能是真的。”
秋月白淡淡说。
温延侠若不下水还好,下水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清风城素日里乐善好施,在江湖之上地位很高,崇敬温延侠的人很多,若他想做什么,号召起人来也很容易。
更别说温延侠武艺高超——他有一绝技清风掌,即使在江湖之上也堪称一流,加上内力深厚,即使是秋月白也十分忌惮。
陆绯衣没接触过这个人,不太清楚,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即使是现在知道了也不是很怕。
对他来说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江湖第一来到他面前陆大魔头也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