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乡村小说网 > 天赐吾槿 >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回府路上,吕氏摩挲着匣中的金镯,镯上雕着的是双龙衔珠,这是宫中贵君之上才可佩戴的图案,温慧郡主就这么随手送给了穆槿。

“妻主,小槿的身份,怕是压不住这镯子吧,要不与雁儿的互换一下,这福寿镯,也是顶好的物件了。”吕长运的心思全在穆雁身上,伸手借着宽大的衣袖,轻轻捏了捏穆程安的手。

穆程安闭着眼小憩,没有理睬他,他只好又道:“别家当上了皇商,都是赚着宫里的银子,咱们家倒好,一年到头白忙活。”

编排皇室的话出口,穆程安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道:“长运,慎言。”

而将军府,曲钧卓坐在马车中,将礼单看了又看,笑道:“陛下命我筹银五十万两,如今倒好,不仅完成了任务,还给祺儿添了两房夫婿,甚好啊。”

温慧郡主白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礼单丢至一旁,撇嘴道:“好什么好,你这是卖女行径,乱点鸳鸯谱,明明祺儿中意的是他家小五,这下倒好,成侧室了,这后院必不安生啊。”

见温慧生气,曲钧卓忙倒了杯茶水哄道:“我的好夫君,莫气莫气,听闻这穆槿自小就养在吕氏手下,与穆雁吃穿同行,兄友弟恭,往后咱祺儿的后院必也安宁,再者,还有我家英明神武的夫君坐镇,他们谁敢在你眼皮底下闹事?”

“这倒也是,今日给穆槿的,可是我的嫁妆,穆府应当知道我的用意。”温慧接过茶水,脸色好看了些。

曲钧卓又道:“那可不,再说了,祺儿也不过是说了句穆小五不错,看她也没另外多花几分心思了,她这孩子只知道练武,对后院估计与大房家的都是一个样,况且刚刚也是你第一个点头的,我看的是你的眼色。”

“还不是你们曲家一屋子武妇,不知怜香惜玉,体贴男眷,生养出的孩儿也少根筋。”说到这些,温慧更是来气,手中帕子直直的丢在了曲钧卓的胸口。

曲钧卓一把抓住,嬉笑道:“夫君倒也别一棒子打死,不还有为妻嘛,好歹也算粗中有细了吧,为妻这双手,进可安邦定家国,退可洗手作羹汤,这传出去可谓…夫君莫踹!给些面子,面子!”

“聒噪。”

温慧一脚踹中她的心窝,曲钧卓顺势握住,柔了一把,惨兮兮的道:“为妻身上的肉硬实,仔细把脚弄疼了,我这就走,纵马为我的心肝甜瓜护驾。”

曲钧卓与温慧自幼相识,因温慧幼时爱吃甜瓜,便有了这么个乳名,曲钧卓这么一叫,惹得温慧红了脸颊,骂了句老不正经,将人推出了马车。

一晃到了年初三,穆槿早早的下了厨房,帮着一齐准备晚膳,母亲与爹爹爱吃的,他记得清楚。

一年中,只有今日是属于他一家三口的日子,穆程安对李书言是有妻夫情分在的,年初三,她从不缺席。

“爹爹,小厨房的菜都备齐了,孩儿仔细看了,母亲爱吃的,一样不少。”穆槿特地换上了李书言缝的新衣,围着李书言转了一圈。

“不必忙活了,快来烤烤火,仔细把手冻坏了。”李书言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了穆槿怀中,挖出一团护手的膏脂,在掌心中搓开,捂暖,细细的涂在了穆槿青葱的手指上。

穆槿咧着嘴傻乐,将脚靠在炭盆边取暖,炭盆上还烤着几颗栗子,飘出一阵的甜香。

他等不及的捡起一颗,噘着嘴呼呼的将栗子吹凉了一些,就丢入了嘴中,软糯甜腻的口感在舌尖绽开,令他顾不上烫,又捡着吃着几颗。

“慢点吃,别呛着了。”李书言满眼的慈爱,给他倒了盏茶。

“爹爹最好了。”穆槿喝了茶后依偎在李书言怀中小憩,冬日的暖阳洒落,这是顶顶难得的闲暇时光。

见穆槿就这么睡沉过去,李书言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将他抱在了怀中,放到了卧榻上。

做完这一切,李书言靠在了床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压下喉头的甜腥气,起身在外间找了他的贴身小侍冬青,煎了一碗药下肚才好了些。

“公子,你动这么大气力做什么,身子要紧啊。”冬青心疼的给李书言顺气,嘴里忍不住的唠叨。

“太久没抱过槿儿,我还只当他是以前我单手举抱的斤两,可刚刚一掂量,倒是快有六七十斤了。”李书言揉了揉腕,心中想起了合欢宴上的那朵宫花,他只知前日穆程安与吕氏去曲府议亲,之后便随吕氏回了吕家。

没见到人,他不知道结果如何,按照大房的性子,这种机会定是会说给穆雁的,可心中那隐约的不安,令他烦闷不已,只得快步走至榻前,将穆槿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过些。

“公子不必太担心,小公子这些年也是知道如何生存下去的…”冬青看着自家公子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安慰几句,说着说着反倒自己先红了眼眶。

这些年,李书言的苦楚他都看在眼里,当年难产生下了小公子,为此还落了病根,可小公子却没有好好的亲自养过一天,这十年来受尽了父子分离之苦,小公子又是如履薄冰的在主夫手里讨生活,而他的公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勉强靠着家主给他的那一丝情谊活着。

“当年,妻主要将槿儿带走时,若我再强硬一些是不是就能将槿儿留着身边了,总比槿儿心底怨着我强。”李书言喃喃自语,坐在床旁,将先前烤熟的栗子剥好,装入锦袋中给穆槿当零嘴。

日头西斜,冬青找了快毯子盖在李书言膝上,答道:“您可别胡思乱想,当年您还只是良侍,过门日子短,说话到底缺了些分量,小公子明事理,定不会怨您的。”

冬青拨了拨碳火,替李书言加了一把栗子,又道:“小公子生的好,这些年是有些波折,但奴才相信,日后的妻主定不会差,总是能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的,你就欢欢喜喜的吧。”

说到嫁人,李书言眼神黯淡下来,他起身在自己妆奁的最底层翻找出一个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式样简单的白玉簪子。

“冬青,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槿儿出嫁,你先把这个簪子收好,若是有个万一,还请你代为转交给槿儿。”

冬青看清他手中的簪子,眼睛忍不住掉了下来,憋着劲说道:“好好的怎么把您的嫁妆给翻出来了,您今日尽胡说了,别说出嫁,就是外孙女您也必定能抱上啊。 ”

“抱什么?”榻上的穆槿被谈话声惊醒,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不由得问了一嘴。

见穆槿醒来,冬青赶忙将匣子收妥帖,抹了抹眼冲穆槿笑道:“自然是抱外孙女啦,虽然早了些,可公子老想着呢。”

“爹…”听见冬青的话,穆槿红了脸,忙坐起身子拽着李书言的袖子撒娇道:“我以后不嫁人,只给爹爹养老。”

李书言噗嗤一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应付道:“好,你不嫁人,你给爹爹当小和尚。”

穆槿撒了会娇,抬头看见了半暗的天色,惊得从榻上蹦了起来,急急朝小厨房跑去,喊道:“遭了,我炖的汤!”

穆程安来时,穆槿正捧着汤盅小心翼翼的端上桌,李书言少见的在厅中抚琴,一曲柔肠绕千阙,穆程安静步走近,脑海里满是当年与他初见的情景。

绿水映青山,香茗伴琴音。

若不是李书言今日弹这一曲,她都快忘了这个温婉聪慧的人,是她年少时的欢喜,是她不顾祖宗规矩,三媒六聘迎回家的。

可欢喜总抵不过现实,自从李书言难产后损了身体,再难生育,吕氏便趁机做主往后院添了几个新人,两人间的情谊也就淡了。

“书言,今日怎么有兴致抚琴?”厅中不比暖房,穆程安脱下氅子披在李书言肩上,握住了他的手。

李书言瑟缩一下,抽回手,起身对穆程安见了礼。

“今日下人理库房,偶然将它翻了出来,我便试了试琴音,许久不谈,手生了。”

李书言话虽如此,但心中不免哀愁,他少年时最爱琴道,在沂城也算有些雅名,可再好的琴音还是抓不住穆程安的心,渐渐的,他便将琴闲置了,已有五六年没碰过了。

“那以后别收着了,别埋没了你这一手好琴。”穆程安没有听出其他意思,在她看来,李书言一直都是这样的温和不争,与其他几个侧室不同,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男子模样。

穆槿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他只知道母亲对爹爹一直都不错,可不理解为何爹爹看上去还是不太开心。

“小槿,你杵着做什么?”穆程安朝他招手,一改之前对他的冷漠态度。

“见过母亲。”见穆程安朝他笑,穆槿欢快的见了礼,小跑着过去说道:“爹爹不弹琴,我都快忘记琴是什么声音的啦,今日不仅有琴,还有儿子亲手煲的羊肉汤,是母亲常吃的做法,但儿子做了些改良。”

“哦?小槿竟会下厨了?那便快快入席,让为母品一品。”穆程安的心情不错,鲜少的将穆槿抱起,往暖厅走去。

穆槿被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惊住了,僵着身体不敢动,幼时母亲也爱抱他,同他玩耍,可过后,吕氏便经常罚他,以至于他不敢再亲近穆程安,久而久之,穆程安便也觉得他是性子怯懦,不如其他子女活泼伶俐。

见穆程安今日一反常态,李书言心中狐疑,只能在旁小心伺候着。

穆槿到底还是半大孩子,只觉得母亲对他又好了,将先前受得苦楚忘了个干净,欢欢喜喜的给两人夹菜添饭,年初三一直都是他心心念念的日子,今年似乎是他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年了。

菜过五味,穆程安给李书言斟了杯酒说道:“今日有个喜事…”虽然是对李书言说的,但她的眼神却是望着正给自己盛汤的穆槿。

李书言脑海中嗡的一声,登时明白了她刚刚对穆槿的那番作态是何缘由。

“是曲府的小姐吗?”想起合欢宴上的那朵宫花,李书言犹豫的开口。

“还是你聪慧,的确是曲府小姐,但不是大小姐说媒,前日去了才知是二小姐,不过这曲二小姐的父亲是陛下的亲弟,说来也是顶好的亲事了。”穆程安与李书言思虑的方向截然相反,她以为李书言会与吕氏一样在意门第,不由得强调了一下。

穆槿听到亲事两字,脑中一懵,手里的瓷勺掉入汤中,发出一声脆响。

他手忙脚乱的收拾溅出的汤水,又听他爹爹问了一句,“既然是凤后赐花,该是正夫之位吧?”

“小槿性子软,这上有郡主,下有侍夫,正夫怕有些难为他,郡主议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雁儿一同嫁去,还如同家中一样,兄友弟恭,也算是佳话。”

这话,穆程安自是思索了一番才说给李书言听,直听的他喉头中血气翻涌,捏着酒杯的指尖发白,当日合欢宴上大房横插一脚,他已经摆明了态度不与争抢,怎么如今还是将穆槿赔了进去。

李书言喝了口酒,压了压喉中甜腥,试探道:“曲二小姐一直以来都是雁公子的心上人,如今他二人能做玉女金童,何故再让槿儿去扰人情谊呢?”

“不必忧心,那曲二小姐本就属意小槿,虽说是侧夫,定也不会薄待了他。”穆程安没在意李书言的神色,又从怀中掏出了先前郡主赐的双龙衔珠镯说道:“这个镯子是温慧郡主从腕上取下给小槿的聘礼,看这仪制八成是郡主的嫁妆,可见郡主对小槿是相当爱戴的。”

穆槿看这那对镯子,总觉得像是一把镣铐般,将自己的命运牢牢的囚住。

先前满心的欢喜早已被穆程安冰冷的话语冲刷的干干净净,母亲口中的喜事不过是将自己从一个牢笼换去另一个牢笼罢了。

他心中的悲戚终究是藏不住了,跪在穆程安脚边泣道:“母亲可知穆雁对曲二小姐的心思已经如同魔障一般,那日我落水并非意外,不过是我书背的好,曲二小姐多看了我一眼,他便将我推入水中,生死不顾,若是同他一同嫁入曲家,那儿子怕是没有命再给您二老养老了啊。”

穆槿伏着头痛哭出声,李书言今日才知当日的情形,疼惜的将穆槿搂入怀中,一时声泪俱下,句句泣血:“当年我用了半条性命与终身不孕的代价将槿儿产下,只因一个吉兆,您一高兴就将槿儿抱给了主夫抚养,那时我在月子中数次求您准许我将槿儿抚养至三岁,都给您驳了回来,如今我竟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儿再入火坑,惘断性命。”

穆程安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二人,有了些许的动摇,她想将他们扶起来,却被郡主的镯子止住了手。

她轻叹一口气温言道:“当时你身体虚弱至极,长运与我都疼惜你的身子,怕你因再费心养育孩子而损了你的寿数,后面你修养好了,我不也命长运让小槿多与你往来了吗?”

李书言握着锦帕,努力的找回着自己的神智,直起身直视着穆程安道:“疼惜我?当年你我琴瑟和鸣,你不顾我的劝告用正夫礼将我娶进门,引来大房对我的忌惮,你又没理由说服大房,只好给了我一个良侍的名分,等后来我怀了槿儿,大房趁你不在家时,已养胎的名义日日邀我共用膳食,吃的皆是大补之物,以至我胎大难产。”

穆程安原本不知其中缘故,听了这话后也明白过来,心知理亏,不敢再直视李书言,又听他道:“槿儿出生后,大房又怕槿儿断了雁公子嫡子的路,跟你提议把槿儿给他抚养,你竟也是欣然接受,以至于下人都传大房心胸开阔,愿意亲自抚养一个庶子,连我也得跟着感恩戴德,你方才说的多往来,也不过是固定的初一十五方才准许他来探望,且每次来时,身上总带着大小不一的淤青,就连你每次抱他后,大房都会找理由罚他跪上一个时辰。”

“我常年在外,后院事是我没上心,如今你说与我听了,往后小槿由你亲自带便是,往后我必多与你交心。”穆程安心虚至极,李书言说的这些他一概不知,只好想着给他点补偿。

“我与你十多年的情谊早就在槿儿出生那日断送了,如今不过希望你能做主,让小槿去庄子上生活,日后能嫁个好人,过普通日子。”李书言早已不在意与他是否交心,这些年后院新人越来越多,大房早就将心思放在了新人身上。

“小槿的婚事是由宫里做媒,也是温慧郡主亲自说定的,我掏空了半辈子的家产,才得来这当上皇亲的机会,此时若是悔婚可是欺君之罪啊,书言,你是有玲珑心的,当知其中厉害,此事你不必再提,到时我给小槿多添嫁妆就是。”曲府认定了穆槿,穆程安哪里肯放手,这种机会不是动动嘴皮子就有的。

“我应该猜到的,家产,皇室,名声,你在意的永远只有这些!”李书言见无法说动穆程安,一时万念俱灰,喷出一口血来,晕倒过去。

穆槿见爹爹被气的生生晕死在自己怀中,吓得魂飞四散,他口中大声叫喊着爹爹,脑海中闪过当时穆雁的话,不敢置信的盯着冬青,那数月不曾出现的魂纹已经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脸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