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温子昂拉着苏璟在雅致奢华的水榭楼台招待了一众从边塞回兵部的官员,以及换了一身男装戴着面纱跟着去的温荨。
众人推杯换盏的同时,隔着帘子是唱苏州弹评助兴的乐师,身旁是风骚艳丽的女子倒酒夹菜。都是在边塞打仗行军的老粗,如今回了本部干些没有实权的文职工作苦不堪言,如今这样的场景很受用。
“殿下,在边塞用兵诡谲,深夜突袭,在千军中斩杀将领,下官们敬殿下一杯”
“好说,好说”苏璟话音刚落,眼看着□□半露的女子就要坐在他腿上。
苏璟正要开口,就听见身旁的温荨冷冷的开口“这位姑娘还请自重”风月场所的女子什么没见过,知道这世间各种爱好,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笑着退了出去。
“殿下,这位小兄弟是?”因为温荨带着面纱他们一时间没认出来
“咳咳,世子爷家的远房表弟”苏璟开口解围
“一个男子何故如此扭捏,不如把面纱取了,与大家一起同乐”一个官员借着酒劲作势要去扯她的面纱
“本世子的表弟脸上长了脓疮,还是让她带上吧,免得影响了大家的雅兴。”温子昂好笑的看着妹妹今日的作为,并且给了温荨一个揶揄眼神,温荨狠狠的回了他一眼。
酒过三巡,在场的除了苏璟和温荨已经喝多了,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心下想的都是看来九皇子果然是断袖啊。
已经喝得微醺的官员,举着酒杯走到苏璟跟前,笑到,殿下不瞒你说,“我最讨厌女人了,成天就会唧唧咋咋,哭哭啼啼,家长里短的。”
“林大人怕是喝多了,小心这话家中的夫人听了去“
还有的闻言凑过来道“殿下,前日京城中有个戏班,哎呀 那唱贵妃醉酒的青衣绝了,我下次让他来给您作陪。”
“好说,好说”
“都给我滚”温荨红着脸,冷声道。
“哟,世子爷家这个表弟还挺护食”
闻言此刻温子昂已经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散席后,一群请客的人喝得醉醺醺被扶回家。温子昂让小厮牵来了家中的马车,正要登上马车的温荨回首问道“苏璟,那天那个花魁,你不会真的喜欢的是。。。”温荨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知道这个消息她是开心的也有些不安,苏璟在军队的时候从不招妓,这良好的作风,再加上今天的情形,你让她怎么会不担心。
“郡主这样问,究竟想知道什么”苏璟有些好笑的问道
“殿下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温荨垂下眼眸,幽幽的说道
苏璟怔了怔“孤未曾喜欢过男人。”
“我就知道你不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不许你喜欢别人,以后,以后你。。。”她想说以后他只许喜欢她一人,一下红了脸,眼睛明亮起来。
“苏璟”她柔情款款的叫出他的名字
“嗯?”
“要经常来看我”
含章殿内,诺大的殿宇,殿门紧闭,赤柱金顶,乌地青墙,珠帘垂挂,中间件摆了张长案,案前文房四宝俱全,下了朝的苏洵正在临帖。李芳端着茶水躬身上前去,他一袭骨白的袍衫,袍子摆尾拖拽着精致的龙纹,手中握了一只笔。苏洵头也不抬的笑道:“李芳,看看朕的字如何”李芳闻言端详了起来,良久应声道“陛下的书道行书入碑,生动婉丽,与原帖相较,几乎无两。奴婢听闻,九皇子的书道亦颇有名气,想来是皇上同宁郡主给他留存了天赋。”
苏洵望着案上的字贴,却想起幼时,那时候他还是手握兵权的世家子弟。也是这样的春天,他去他舅舅家里,女童的手,如瓷如玉,她婉若青莲,亭亭而立。她含笑的唤自己:“苏洵哥哥,你来了?”苏洵这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一阵痛促。
苏洵问道“九皇子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奴婢听闻近日除了给陛下皇后请安之外,一直在府中习武练字。”
苏洵笑道:“他打小叫你阿翁,看来不是白叫的。你可知他还见了太子和温家世子郡主”
李芳闻言一愣,立刻下跪道:“奴婢实在不敢欺瞒陛下”
苏洵冷笑一声:“好了,去传他和太子过来,朕在这里等着他们”
待李芳到府内,穿过回廊,绕过荼靡架,窗外高高卷起的竹帘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迎风临帖,戴一顶玉冠,着淡青色的广袖襴袍,并未束带,通身的居家打扮,不是苏璟又是何人。李芳见了他,忙上前道:“殿下叫臣好找。陛下口敕,命殿下速去含章殿。”苏璟道:“阿翁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李芳看他一眼,低声作难道:“详情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询问了殿下这些天都见了什么人,还传了太子殿下”
苏璟还未来得及换上皇子服,便跟李芳一路赶到了宫内。气候尚未寒透,细雪如雨,他出门时未着披风,已经将他衣物打湿。殿外正遇见两位身着朱红色官服的臣子,二人见他立刻见礼:“臣等参加九皇子,九皇子万安。”苏璟神色淡然“免礼”
李芳随在他身后,解释道:“张大人身旁那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张时禹,亦是他的嫡长子,目前在翰林院的修撰,刚过双十还未娶妻”
苏璟闻言道 “看来孤父皇还真是喜欢得紧,如此栽培”当今大民有句话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李芳一愣,嘱咐他道:“殿下见陛下,不论有何事,节下马上万国来朝,万不可任性。”他这话也是苏璟从小便听到大的,只点点头不多时等到了太子,二人待到传唤,方才入殿。
入到殿内,二人朝苏洵行礼报道:“臣恭请陛下圣安。”皇帝案前摆放着礼部呈上的世家女子画像,并不理会他俩。半日不闻苏洵叫起,苏瑞亦不敢说话,苏璟便抬首又叫了一声:“爹爹?” 皇帝森严怒道:“朝堂之上,称陛下。”抬眼看见了他的常服冷笑道:“谁许你穿常服面圣?”苏洵见他二人不答话,手一扬,那些世家女子的画像便飞了下来,撞在了兄弟二人的膝盖前。“太子看看,可有你中意之人?朕今天就下旨让九郎娶了她。”
闻言太子立刻叩首在地道:“臣知罪。”行动恭谨到了十分,生怕一句话不对惹得苏洵更加恼怒。
苏洵看着苏璟不为所动的样子,一下子怒道:“怎么?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私会温将军儿女,还替你哥哥觉得委屈不成?”苏璟玩世不恭的笑道:“臣不敢,臣不过是心仪温家郡主罢了。若父皇愿意,儿臣愿娶她为妻。”皇帝见此怒气更愈炽烈,李芳和殿内伺候之人俱是一惊。
二人对峙了半晌,苏瑞上前拉着苏洵衣摆连忙求乞道:“父皇这不是九郎本意,没有父皇旨意,九郎哪敢私会外臣之女,如何谈得上心仪二字?”皇帝冷冷道:“他没有朕的旨意,只怕大民太子的旨意他更上心些”此刻苏瑞急欲哭出声来 “父皇如是想,儿臣万死而已”
李芳扑通一声跪倒在旁劝道:“陛下明察,太子九皇子万万不敢啊。”
苏璟看着他二人淡淡道:“禀陛下,没有谁的旨意,儿臣心仪温家郡主,望父皇成全。”
皇帝在一旁冷眼相看,挥手屏退了众人,眼见得众人退出,才又对李芳道:“去取朕的鞭子来,今日朕便成全了他。”
李芳不由大惊,地上的头磕得更响了:“陛下,万万不可啊,中宫嫡子千乘之区,身系国祚,万不可有所损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九皇子,你就讨个饶吧,奴婢求你了。”
谁料苏璟,他眸子低垂,那副随了苏洵的脸倨傲得不行,仿似此事跟自己无关一样“皇命不可违,阿翁还想抗旨不成?”
李芳气得跺脚走了出去,不时带着内侍将呈着鞭子的漆盘端了上来,却见苏璟将头上的玉冠和广袖襴袍脱了下来,苏洵被他这一幕气得冷笑“朕这些皇子就他把李清夔的君子做派学了个十足” 此言一出,太子惊出一身冷汗。话音刚落,苏洵鞭子用力,打在苏璟身上,便顿时衣裂血出,整个人作势爬了下去,然后又起身,既不求饶也不闪躲,几鞭下去,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吓得太子立刻抱住苏洵大腿,劝道:“父皇,九郎知错了,父皇万不可劳累玉体。”
李芳靠近一看,平日姿仪甚美的苏璟,现下脸已经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央告皇帝道:“陛下开恩。”又劝道:“殿下你快说句话,你想想皇后吧。”
已近昏迷的苏璟,忽然从勉强嘴角牵出了一个难看苦笑,低声道:“阿翁,我想吃冰酪。。。”。苏洵问道:“他有什么话?” 李芳立刻回复道:“殿下说他知错了”
皇帝冷眼看了看脚下的太子,厌恶的一脚踢了过去,冷眼道:“你若安分点,他怎会到如今的地步?”然后看了李芳一眼:“今日之事,敢走漏半分,李芳你提头来见”待太子出来,冬日里的太子服汗水竟然沁出汗来背后湿了一大片,几欲跌倒,冯宝见状立刻将他搀扶回了重华殿。
李芳正欲带人护送苏璟回府邸,被含章殿值守的徒弟喊住:“师父,陛下口敕,说九皇子还未成亲,身边没个照顾的人,让师父送到景和宫去。”
李芳徒弟横生好奇问道:“殿下进去时好好的,怎么如今伤成这样?”
李芳斥道:“雷霆雨露,莫非君恩,管好自己嘴巴,传出去了小心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