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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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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在提起哥谭惊人的犯罪率之前,先讨论一下这座城市改变的始终。

在座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男孩们和女孩们,我们生来就在这里;这里却不是梦之乐园,而是孕育罪犯的沃土。为什么这一切发生?谁任由这一切发生?你们父母那一辈生活过的温馨的社区公寓,如今变成了跨境商人和IT行业人员落脚的高级宾馆,曾经的月租付不起一晚一半的房费;他们在下工途中停留的小咖啡厅变成奢侈品牌的连锁门店,拿着冰拿铁的人们在高楼间出入。新的单身租客们练习瑜伽,喝无糖酸奶,不谈论篮球或乐队而谈论文学、欧洲和地缘政治,谈论剧院里高亢的法语歌曲。

高腾的房价让将哥谭当成故乡的人不得不搬到更边缘的地方,就像我们这里,附近要么是化工厂要么是垃圾场。而即便如此如果我们失业了,就要照样去住垃圾堆,去睡地铁的暖风口,睡拖车。学者们称之为绅士化,你们也懂它是什么意思,它甚至被写在政府的计划书里,写在种族结构和经济发展的页数之下。离人们如同鸽子一样跳下金融街高楼的年代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们依旧和我们的父母一样,住在这些脏污的、连警察都不愿意巡逻的街道上。——而我们偏偏是将这城市当作家的人。

只是家太冷了。哥谭的冬天有多冷,我们的心就有多冷。雨下到地上就结冰,好像没有一天晴天。孩子永远哭闹,女人早早变老。于是我们中的有些人,去依赖另外一些人。另外一些更熟知街道规则的混蛋。人们聚在一起创造出更多规则,金钱让我们的世界重新开始旋转,道德不再像发亮的晶粉和暴露的身体那样勾人,因为金钱满足我们的渴望,远远比满足我们的良心来得快和简单。而为之扣下扳机的第一次暴力,诞生更多暴力。当它开始转的时候,…它是逆着的,它产出人体的碎渣和对夜晚的恐惧,产出某些足以让人们下地狱的东西。但它转起来就不会停下,和当初这个城市吞噬我们的苦果,然后吐出我们的残渣一样。如果残渣变得憎恨,变得绝望、…如果残渣发疯了,谁能怨恨他们?

因此我们将绝望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看起来再无扭转的境地,欲望催生欲望,没有希望就没有节制。就像索多玛不会被拯救,而只能被天火毁灭一样。

在这冰冷的末世之中唯有你我聚在一起,用廉价的啤酒聊以安慰。所以举杯吧,我们的兄弟姐妹,让我们的身体热起来,外面仍在下雨不是吗?与其燃烧他人不如燃烧自己的胆小如鼠的神的孩子们、想上天堂的孩子们——

敬哥谭,敬我们无可救药的故乡。

——某次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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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恩家的次子在南美某个小国的监狱里醒来。

距离布鲁斯·韦恩开始他的旅行已经过了半年。他从墨西哥一路旅行到哥伦比亚,西语说得比当地人都熟练。他遇到过偷窃者、骗子,帮派和地头蛇,差点被偷过护照,和原住民一起躲避过争夺地盘的枪战,晚上睡在电梯坏了十几年的旧旅馆里。甚至他还混进街道的最深处,捣毁了一些墨西哥罪恶孕育的老巢,通过渗透和学习的方式。

——学习,旅行和过剩的学习让他瘦了许多,脸颊突出颧骨锋锐的轮廓。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凌晨,他乘坐的航班在机场降落后,负责核验的海关人员一脸狐疑地对着护照和他比对了半天的原因。

布鲁斯需要新的伪造护照,需要现金,手机和新行头,但更需要一次告别。他第一次破例走向首都的商务区,那里的霓虹和哥谭一样晃眼。他在门童茫然的目送中从容走进一栋记在韦恩集团子公司名下的大楼,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挠自己几天不剃胡子的下巴,然后把破破烂烂还有几道弹痕的背包往前台洁净的玻璃台面上扔。他表现得愚蠢、潇洒…而自信,声称不是他要找这里的最高负责人,而是让负责人来找他,并出示了身份证明。他敞开衬衫的扣子,说标准的东海岸口音英语,在负责人匆忙赶来之前将接待员逗得满脸通红。

“韦恩…先生!”负责人满脸通红,叫出一个姓氏,支撑布鲁斯在此处如鱼得水的根基。

放浪形骸的年轻继承人哈哈大笑,拍负责人的肩膀,让他放松。布鲁斯·韦恩一上午的行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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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一个富家贵公子并不难,只要表现出对名模、游艇和药物滥用的喜爱,就可以避免让人窥视到内心的黑暗。布鲁斯让人张罗了自己想要的,包括韦恩集团账户里取出的现金、伪造的证件和新的黑色皮夹克。他声称自己在环游世界(“先从有意思的那些国家开始,你懂的,”他做作地摆手。“有最好的妞的那种。”),增长一些没用的刺激阅历好回去接手那些躺着就能赚几千万美元的资产。人们在某个别墅的私人泳池边举行欢迎他的派对,这里宽敞得就像湖泊,穿着泳衣的各色男女在他身边刻意地走过,尽情向这个富得惊人的年轻人展示身体和暧昧的眼神,场面像是一个古老文明的酋长在举行某种荒谬的选妃。

人们沉浸于派对,狂欢了一两个钟头,到后来甚至没人注意到派对的主人早就消失不见。布鲁斯在室内和他资产的负责人聊天,对方急于向高层展示功绩,对这家子公司在南美地区近年取得的利润大谈特谈。从种植和食品行业到最近新兴的地方需求,以及它对韦恩集团的发展有多重要…

“我确实记得我们在这里赚了不少。”布鲁斯打断他,眼中带着空洞的傲慢。“告诉我…这些钱够不够搞个符合标准的环保和医疗项目?我是说,要大张旗鼓地搞。”

负责人张大嘴巴,像是嗅到腐坏萝卜的马。接下来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傻瓜公子天真的自我满足式的演讲,甚至不得不陪这个一拍脑门来决定生意的蠢才、在计划制定之前就提交了申请资金的报告。国王做梦,臣子造梦,反正至少韦恩不会因为这开除他,但负责人内心依旧冷冷地嗤笑,几乎要把情绪暴露在脸上。他不认为集团的贵公子是个会赚钱的人,好在总会有别的正经人来打理生意,不至于让祖辈的基业赔在他手上。

正午一过,事情就谈得差不多。韦恩满意地看着他提交了合同。负责人摸了摸手背,想要问问对方是否有在这里暂住的打算,但布鲁斯主动靠近了他。

他听到这个美国式的贵气的青年嘴里吐出带有浓重哥伦比亚口音的西班牙语,“你被骗了,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年轻人像他刚才那样在心里嗤笑一般、发出骇人的冷笑。“美国人,真是愚蠢。”

接下来事情顺理成章。大叫警卫,拨打电话,而布鲁斯则得面对气得发疯的被他“骗了”的属下。他对此不怀歉意,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对自己表露鄙夷。布鲁斯拎起他的破包一路从大厅逃走,踹翻了几个想要抓住他衣角的警卫,骑着事先准备好的摩托离开了商务区,一路向布满沙尘和低矮房屋的住民区逃去。他留下的刻意做过手脚的证件自然会被证明是假货,他的露面会被当成诈骗分子的活跃,他的行踪依旧无人能掌握。

两个小时后,布鲁斯因为袭警和当街盗窃被捕,在电棍的威胁下被塞进了当地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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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本就没有审判前后的过渡设施,监狱里挤着杀人犯和经济犯,还有当天进当天走的寻衅滋事者。警方从布鲁斯身上搜不出什么东西,碍于布鲁斯新的伪造证件上隶属欧盟的国籍,只扣留了装着大量现金的背包。布鲁斯熟悉这一套流程,他把这些干净的美金分出去了些。穿着褪色制服的管理人员面无表情地收下,告诉他第二天凌晨就能带上东西滚蛋。

因此他在监狱里找到个好地方。午睡了一会儿。脑子想着做过的事。——像犯罪者那样行事,把偷走的卡车上成箱食品丢给一群无家可归者,然后因为破坏秩序的行为被丢进犯罪者的簇拥中。…从最近的距离了解犯罪心理学中的实例。

但他失败了。这里死气沉沉,比起监狱更像坟墓。墙的另一边有女人和孩子,有老人。这里是…水沟中沉积着泥沙的底部。一处绝望的深渊。

他又因此觉得成功。这里就像是缩小版的哥谭。

一个中年男人和他聊起天来,在布鲁斯展示了一个阿兹特克金纪念币和简单熟练的原住民语言之后,那人才对这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年轻白人放下戒心,称赞起布鲁斯的博学和对古文明的热忱。

“我们不谈主义和理论。孩子,让我们来谈谈土地,和人。”

中年男人因做假账入狱,要在监狱里呆三个月。是这里少有的会说英语的体面人。他这么说着,指指角落里蹲坐的一个瘦小的人。“比如那个人。”

“他因为什么罪行而服刑?”布鲁斯像鹰一样扫视过去。

“犯罪?不。他来到这里,为了存活。那人为耕地和人大打出手,打死了人。如果警方不扣留他,他同样会被处以私刑。”

布鲁斯感到血涌上头顶。“他谋杀。”

“是的,谋杀。”男人回答。“但你看到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人蹲坐在角落里,和旁人一样吃着泥水似的供餐。一样有着发黑的眼神,一样会在苍蝇靠近饭碗的时候挥手赶走。没有绝望,也没有忏悔。只有碗中植物根茎的煮糊能引起他的兴趣。

“在这里的人,和在外面的人也没什么两样。至少我这么觉得。人们避免犯罪只是因为会被处以罚金和拘役,这两样都足以让像我这样的人轻易破产,更何况穷人。没有谁避免犯罪是为了良心,进过监狱在这里也不值得羞耻。所以我说无论是谁都一样,只是有没有触犯法律的区别。”

“听起来你觉得人应该活得像动物。”

“有什么区别?像动物,我们活着;像人,我们死。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确实是动物,和在地上爬着的蛇一样,我们都是爬行的动物。”男人咧开嘴,露出歪歪扭扭的牙。“越接近泥土的地方越是如此。没有现代制度,没有法治…反而自由。人们在土里刨出食物,也在土里死去。都一个样。”

“…没有选择权就是不选择?我不这么认为。”布鲁斯站起身。他不想再聊。

“选择权?我还要在这里睡三个月,你兴许明天就出去了——”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嘲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是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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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如约在凌晨被放出去,他在车站订了车票,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机场直飞出美洲。他原以为可以在南美度过另一个半年,但他意识到有很多答案需要更深入地思考,需要避免浪费时间。

车站外围聚集着大量换钱的孩子,用当地货币换美金。他们在游客接近时会像池鱼一样涌上。布鲁斯停下脚步,拿下背包。孩子们以为来了生意,开始争吵谁的货币更加便宜。

他不需要换钱,而是把用来安顿自己的现金全部分给了这些孩子。为了避免发生骚乱尽量做得快和安静,在所有孩子在为这些钞票兑出等价的当地货币时,布鲁斯拔腿就走。身后传来惊叫,他们在说:先生,您忘了拿钱!有些孩子跑着跟上他又停住脚步,很多孩子留在那里,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又散开…

年轻的韦恩逃跑似地跑进检票口。熙攘的人群之中他不再显得那么特殊。空气中有野性的泥土的气味,列车停靠的汽笛声穿透着整个大厅。他想到那些孩子,想到在别墅池塘里的观赏鱼,洒下的鱼食让鱼群们甚至弹跳到陆地上,不知道裸露在空气中会杀死自己。

他想到哥伦比亚的枪支生意,孩子们在贫民窟里熟练地带他找到避难场所,门窗封着防弹的挡板;赤道炽热阳光下工作的卖发酵酒的女人,讲述玛雅文明的导游,鲜艳羽毛和香蕉树叶组成的节日。岁月的渣滓填满他的大脑,布鲁斯回忆起自己躲在防弹挡板后面的样子,枪声,一声,两声,三声…每一次他都发抖,而旁边的孩子在地上用粉笔绘画。仿佛这只是日常的游戏。

在躯壳的最深处,人仍旧是野兽。对抗犯罪就像对抗某种古老的本能。这本能让人会因为血跳动心脏、让人愉快,让人性唤起。当古文明的祭祀剖开献牲的血肉,用舌头接住内脏上垂落的鲜血,底下的人就会欢呼。……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者即使有理由,那也无可救药的残忍,无可救药的悲伤。

飞机在黑色的云中穿梭,广播称因为对流空气的影响会有颠簸。布鲁斯蜷缩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蜿蜒的紫色闪电。他的倒影仍旧年幼,遍布雨滴,苍白、痛苦而困惑。

下一站的目的地将是雪山坐落的地方。人们称为圣地的去处,藏着也许能解答他疑惑的人。

他依旧不会停下。漩涡永远不会停止转动,他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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