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比武

半月前，陈器有言：待二人实力相若，他将主动前来比试。

杨无失知他忆起此事，心下暗喜，左脚后撤一步，右掌前推，腰身微弓，做了个请指教的手势。

陈器回刀入鞘，道：“不必如此急迫，我只是提前告知，待你我二人摆脱玉连环束缚，再来一决高下。”

杨无失依旧未起，嘴角轻扬，挑衅道：“常言道，三步以外，枪剑更胜；三步以内，拳掌为优，师妹，你难道怕了吗？”

只听铮的一声，陈器拔刀出鞘三寸，刀面映出杨无失的身影，剑芒闪烁，恰似剑身中杨无失的眼眸般明亮。双方心思，尽在这剑光眸火中展露无遗。

刹那间，青光闪烁，剑身离鞘而出。陈器手腕如疾风般翻转。剑光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天罗地网一般向他罩去。这张剑网如同渔夫捕鱼时撒下的渔网，密不透风，誓要将对手紧紧锁住。

杨无失只觉眼前亮闪闪浑作一片，陈器朝前斜刺，刀刀都劈在他身前。

杨无失连退了十几步，石板喀啦啦连响了十几下。

陈器招法愈加沉稳，一剑更比一剑凌厉，最后一剑，竟然在石板上刻下了三寸之深的剑痕，他朗声道，“师兄，这一招乃掌门师祖所授，名为蛛网式！”

杨无失却也不急恼，笑道，“好一个蛛网式！不过这蜘蛛皮肤甚是白嫩，不像是洞穴里的黑寡妇。”

陈器听他调笑自己，心中微怒，又举一剑，欲重重劈去。他手臂高抬，却不想杨无失正要等他这一招。

单论武学境界，陈器确实比杨无失高上一些。但要论经验实干，杨无失却比陈器多了数年的经历。

杨无失低身向前倾，一手擒住陈器手腕，一手格在陈器胸前，叫他动弹不得，右手一转，陈器的剑势骤然减慢，杨无失大喊一声，“撒手！”

陈器只觉腕上一股怪力袭来，手上一软，竟然真的撒开剑。杨无失见他势弱，右脚反勾那剑身，只听呛啷啷几声，那剑便被摔到数十尺之外。

起初陈器占足了上风，却不想经历这一招后，局势竟然扭转过来。陈器见双手被擒住，涑的矮下身子，一腿屈膝为轴，另一腿横扫过去。

杨无失撒了手，纵身一跃，躲过一脚。眼见陈器要奔上岸捡回轻剑，他心中一闪，不去截他，反而朝河坝奔去。

陈器身形一顿，感到手上有一股强劲，扯得他竟然不能前进半分。回头一看，二人中间那道玉连环闪闪发光，陈器喝道，“好不要脸！竟然拿玉连环阻我！”

陈器一怒，下盘便开始动摇。杨无失眼中看得明白，双手使劲更大，死死拉住那玉连环。观澜山的掌法多借巧劲，借力打力，借剑还剑，皆有四两拔千斤的势头。

陈器心道：“他拉自己，何不借招还招，先由得他拉，等到近了身时，再点他的穴。”

杨无失也预到了这一招。二人师出同门，同用一套点穴功法，电光石火之间，胜负一瞬既定，只需要比谁的手法胜过谁。

此时玉连环锁了二人各一只手。杨无失剩一只左手，陈器剩一只右手，左手不论再怎么麻利，也难胜过右手。细细一想，却是陈器胜他一筹。

眼见二人相距不过两尺，忽然簇的一声，杨无失骤然消失在他面前。

陈器心中大骇，正要去寻他的身影，忽的感觉背心一麻，只听“哒哒哒”十二下响声，自己背后十二大穴道一一被点，终是动弹不得。

杨无失自他背后走来，“师妹，此次比武如何？”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杨无失用了止水心法。止水心法本来主学水功，只要心中通透，不论水面还是地面，都能融会贯通。

杨无失和他相处短短半月多，却把他看的明明白白。自己练剑多年，向来以剑攻为主，掌攻为辅。此回剑一脱手，竟然使他心下大乱，真真是成也是剑，败也是剑。

陈器咽了口唾沫，道，“是你赢了。”

杨无失俯身看他，“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赢。”

陈器用乌溜溜的眼睛凝视他一阵，一时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

杨无失退后两步，仰头大笑道，“你先前和我说等拆了玉连环再打，我自然是默许了的。只不过技痒，想吃你几招罢了。”

打了就是打了，输了就是输了，陈器向来输得起，“我输了，你赢了。你打赢了我还当没有赢，岂不知这比扎我一刀还叫我不痛快？”

杨无失衣食住行上总是习惯让着陈器，彼时他打不过陈器，从来都是被碾压的份。他原以为陈器喜欢争强好胜，就算打过了，也要让他几分。

却不想陈器只是热衷习武，从不故弄玄虚，输了便输了，下回加倍赢回来就是了。杨无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五年，各式各样的人都见了个遍，在比武场上争口舌之快的、是非颠倒的、用煽情剑法的数不胜数。

他从小就知道，江湖混的是人情世故。只有做事处处圆滑才能和人打好交道，如今一想，或许陈器恰恰相反。

陈器表面上瞧着性子别扭，内里的喜怒哀乐却从来不加遮掩。如果自己用对别人那套功夫来对他，只会适得其反，“你说得对，我赢了。”

杨无失心中飘过万千念头，再一次俯下身，不知怎的，心中欢喜居然比方才打赢了陈器还多，他直直看着陈器，“我们三局两胜，好不好？”

陈器本欲拒绝，却见他神色不再轻慢，显然是明白了自己心中想法，笑脸答到，“好，等到解开玉连环，我再赢你两局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