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恕一把捉住门把手,轻轻拉开,闪身进入。
白天他就观察过,这个诊所可能是规模小,并没有安装监控。
他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才向里侧病房的位置走去。
就在他经过诊室,快要来到病房时,不远处,诊所的大门门锁忽然一响。
连恕立刻停步,没有迟疑地转身就躲进了诊室!
他刚刚在诊室病床的下面藏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何塞,你确定看清楚了?”
“我确定,佩特鲁。”一道明显苍老些的声音响起,“我亲眼看到那臭小子躲进了这里。”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连恕就后背一凉。
接着,另一个警察说:
“他偷了教堂的圣像,必须得抓出来!”
他咬着牙说:
“你也知道圣像代表着什么。万一他们问责,我们担不起这个风险!”
几乎是这句话落地的同一刻,连恕清晰地听到,诊室内,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有呼吸声浮在空气里,落进耳朵。
在听到呼吸声的同时,连恕听到一道压低的声音响起:
“别出声。”
一团黑暗中,声音来源有一双亮亮的眼睛向他看过来:
“我看到你了。你也不想被他们发现吧?”
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他才是被警察搜查的人,话里话外却透露出把连恕也拉上贼船的意思。
连恕:“你是谁?”
“哥们儿,你真觉得现在是查户口的时候吗?”对方说,“等他们走了,我告诉你。”
外面,手电的光一晃,漏进诊室一点,又移开:
“何塞,这里好像没人。病房里还有病人,我们先走吧。”
“奇怪。”何塞嘟囔了一句,“我分明看到那小子往这里跑了!”
他愤愤不平:“以前看在罗伯特的份上,以为他品性不错,谁知道手脚这么不干净!”
脚步声在外面转了一圈,渐渐远去。
连恕侧头,再次看向对面,却迎上一星冷光。
那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身前半米的位置,手上拿着一柄小刀,直直对准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谨慎。”那人说,“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是个攻击性很强,且喜欢抢占先机的人。
对着几乎戳到脸上的小刀,连恕表情不变,淡淡地说:
“皮特。”
“你好皮特,我叫汤姆。”对面几乎是同时回答道,“你这名字,还挺有趣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给出的只是个敷衍的假名。
“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又问。
“我的朋友住院,我来看看他。”连恕说。
“大半夜的来看望。”对方啧啧称奇,“你们的情谊显然十分深厚。”
前方冷光一闪,连恕模糊地看到一道人影扶着柜子站起身来,拉开了刚刚被连恕虚掩的门。
外间,街道上漏进的微弱光芒勾勒出这个人的身形,连恕眯了眯眼,辨认出对方头发及肩,肩上搭着一条短斗篷,深色长裙下蹬着一双黑色短靴。
刚刚对方用气声说话,连恕并没有发现……
原来不是他,是她。
她似乎还有事情在身,拉开门就想离开,连恕的声音却突兀响起:
“玩家?”
将要踏出门的短靴停止在空中。
她转身,玩味地看过来,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哎哟,皮特,原来你也是啊!怎么不早说?”
她抬起胳膊,似乎是一个热情挥手的姿势,如果不是手指间的小刀闪过锋锐寒光的话:
“不过,都是玩家,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你不应该问我。”连恕说,“你为什么偷教堂的圣像?”
“你这话说的,不问你问谁?”她快速答道,“当然是为了任务啊。”
“你的新手任务是什么?”连恕问,“你们在教堂发现了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活下来呗。”她笑了一声,指间小刀变了个角度,“东西嘛,就一个破圣像。哎我说皮特,都是你问我答,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她逼近一步,声音带笑,但语句却冷得冻人,隐隐带着杀气:
“你知道吗?我现在在想,这破地方,不会还搞什么真假玩家大逃杀吧?”
连恕:“或许只是两队玩家也说不定。”
他迎着刀光淡然看过去:“新手任务的冰原和这个小镇是两个空间。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
刚刚缭绕在空气中的杀气猛然散去。
刚刚还拿着小刀咄咄逼人的女人忽然蹲下,看向连恕:
“你这人有点意思。确实,系统没有说我们立场对立……不过这破地方还真冷。”
她嘿嘿一笑:“所以,你们是怎么发现小镇的?”
“和你们的方法一样。”连恕定定地看向对方,“你替代的‘身份’,是谁?”
“反应很敏锐嘛。”她说,“看来你们也是借着这一点从冰原逃生成功的。”
听她这样说,连恕反而心里一沉。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对方替代的‘背包人’是谁——
“是文森特·哈迪,对吗?”连恕问。
“嘿,你怎么知道的?”她倒没有否认,“是他。难道,你已经得到了罗伯特那边的线索,又听到那俩警察的对话,所以猜到了?”
连恕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眉头微皱,再次借着门外的微光打量对方——
动作灵活,声音清晰,呼吸声明显。
怎么看,都是活人。
但是——
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文森特?
连恕想了想,岔开话题:
“你们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解开拉玛耶娜之谜。”这回,对方回答得爽快多了,“你们呢?”
连恕脑海中闪过什么,但随即消失。
他暂时压下那点古怪的直觉,只是说:
“和你们一样。其他的,我们也在探索。”
“嗨,原来大家一边的!”女人清清嗓子,“刚才不好意思。你要理解,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警惕心难免高点嘛。”
她伸出手,似乎要与连恕一握:
“我叫……麦卡,负责教堂区域。其他人都在居民区找线索。”
连恕注意到了对方的停顿:
对方似乎没有给出真名,但这个称呼显然也是与真实身份关联的昵称。
这便代表着阶段性的信任。
“连恕。”连恕报出自己的名字,没有立刻与她握手,“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麦卡说。
“教堂的圣像,和主线什么关系?”连恕又问了一遍。
“哎,这说来话长。它不是普通的圣像……或者说,它和教堂,或者说这个雕像形象的意义无关,单纯是这东西本身有用。”麦卡说,“我得赶紧带着东西回去。你要一起吗?”
这句话刚出口,连恕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就同时听到——
外间传出东西轰然倒地的巨响!
与此同时,有脚步声遥遥响起,再次靠近诊所的大门!
“他大爷的,真晦气。”麦卡骂了一句,“又什么情况!”
连恕反应更快,已经侧头看了一眼外面情况,又退回到病床下面:
“先躲躲吧。”
麦卡也只能伸手把门一推,躲到了柜子侧面。
两人屏声息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这紧张的时刻,连恕却在思考刚刚声音的来源:
第一声重响,听起来是左前方发出的。
那个位置,正是赵薄所在的病房。
除了赵薄,病房里还有别人?
还是说,那个声音,是赵薄发出的?
外间大门被打开,又关上。
有人“嗒嗒”地走过来,低声抱怨:
“真是,怎么就忘了拿了。”
连恕表情一变。
他听出来,那是鲁伊斯医生的声音!
他忘拿了东西?
不,东西不重要,东西在的位置才重要!
现在,他和麦卡都藏身在诊所内,如果被医生发现了……
后果可想而知。
然而事与愿违,脚步声慢慢地靠近了诊室,直到有人的手按上了诊室的门,推开:
“怪事。我记得我走时,把门敞开了?不管了,赶紧拿钥匙回家。”
钥匙。
这个词被鲁伊斯吐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在两位玩家脑子里转了十万八千道弯。
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能让他在深夜,仍然从家再次赶过来?
“啪。”
听到这个声音,连恕心道不妙,但已经来不及——
灯光开关被按动,下一秒,雪白的光芒洒下,霎时间将室内照得一片光明!
室内骤然变亮,鲁伊斯医生眯了眯眼,四处打量:
“我把钥匙放哪儿了?”
连恕靠着病床后的墙壁,清晰地感觉到,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手指无意识地屈起,眼睛盯着前方,看到医生的腿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一步,两步。
“嗒。”
雪地靴停在病床正前方,
“难道在柜子里?”
医生自言自语:
“把钥匙丢了的话,卡拉可饶不了我!找到,一定要找到。”
他叮铃哐啷一通翻找,额头都急出汗了:“完了完了,卡拉说今天是最可能观测到的,要是我把钥匙丢了……不行,再找找。”
阴影投下,医生站在病床前。
周围的铁皮柜上传来翻找的声音。
连恕微侧身子,大脑飞速运转,闪过白天来到这里时看过的场景:
病床、柜子、手术台、衣架。
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连恕忽然想起,他见过鲁伊斯提到的那把钥匙。
在离开前,他有认真打量过诊室的陈设。
而得益于照相机记忆*,很多细节都藏在了潜意识深处,只待翻找。
“不在柜子里啊。”鲁伊斯的声音传来,“不会掉地上了吧。”
连恕肌肉绷紧,看到鲁伊斯向这边走了两步,缓缓弯下腰来——
“叮。”
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鲁伊斯医生直起腰,回头一看:
“嘿,在这儿呢!准是我撞到了。”
他快步走向门口,捡起掉落的钥匙:
“这下可能回家睡个好觉了。”
从床底的角度,连恕看到鲁伊斯医生将钥匙揣进外套兜里,关灯,离开诊室,走出诊所。
大门关闭落锁的声音响起,周围重归寂静。
麦卡从柜子夹缝中闪身出来,问:
“你怎么知道钥匙在门后,挂在听诊器侧面?”
刚刚,是一场惊险的配合。
比起藏身病床下方的连恕,开灯后,藏在夹缝里的麦卡已经神经紧绷。
但她对于鲁伊斯口中的“钥匙”毫无头绪,也暂时没有破局之法。
她已经做好打算,如果最后真被发现,大不了撕破脸直接打出门去!
但就在鲁伊斯转身去查看铁皮柜时,麦卡听到有人用手指轻轻地叩击墙壁。
她下意识低头,看到连恕探身出来,向门外一指。
他无声地说:
“听诊器旁边,钥匙。”
有了具体位置,纵然位置隐蔽,麦卡也立刻就看到了那把钥匙。
眼看医生没有在铁皮柜里找到钥匙,就要去另一侧,势必会发现夹缝中的自己。
麦卡当机立断,拿出自己之前获得的弹石道具,打向那把钥匙!
钥匙落地的声音,果然吸引走了鲁伊斯医生。
这才破了刚才的局。
麦卡往门外探头探脑,见鲁伊斯医生确实是走了,这才转身猛抚胸口:
“可吓死我了!这医生怎么大半夜跑过来啊!”
“鲁伊斯不是为了之前的声音而来。”连恕却没有先回答她的疑问,“如果是这样,那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麦卡一怔。
经过刚刚这么一出,她险些把最开始阻止两人离开的那声巨响忘记了。
那么……
鲁伊斯医生进来找钥匙的这段时间,病房并没有声音传来。
那声巨响,究竟是偶然,还是——
另有玄机?
“去看看?”麦卡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格,当即推门就要出去,“要么是人要么是东西,总不会是鬼吧?”
“应该是人。”连恕说。
走了两步,听到这话的麦卡忽然停住,带着点惊异回头看向连恕:
“等等。你之前说来看朋友——”
“不会是真的吧?不是借口?”
“不是。”连恕揉了揉刚才撑地久了有些酸痛的手腕,“新手任务时,他受了伤。”
“那么严重吗,都需要在病房留宿?”麦卡说,“你们新手任务要干什么啊?”
“先走吧。”连恕没有立刻回答,“我正好要带他离开病房。我们这边有任务在他头上。”
“说起来,这里的主线也搞得我一头雾水。”麦卡率先走出门,向病房走去,“把我们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给个背景故事,跟瞎子摸象似的。”
“而且啊,遇到你我才知道有两拨人。这是打算干嘛呢?搞合作还是搞竞争啊?”
“我倾向于合作。”连恕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此时不断打量四周,“字面上看,主线任务不包含竞争的意图。”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
但现在有了两个文森特,主线任务的含义,就值得深思了。
麦卡:“你们进度怎么样了?”
她个高腿长,很快就走到病房门口。碍于刚才听到的声音,她在门口停了一停。
“还在第一步。”连恕说,“我怀疑,关键线索必须要通过任务获得。”
麦卡叹了口气:“我们也这么想。这镇子也不大,但是我们转了一圈没什么有价值的。我就在教堂里摸了个圣像打算回去研究,就被警察逮着了。”
身后,麦卡并没有看到,连恕仍然停在走廊中。
他微微侧头,伸手从连廊顶端,摸下一把钥匙。
从形状上看,这把钥匙,和刚刚鲁伊斯医生捡起的那把,竟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