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叫封绵绵的女孩儿长得十分精致，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很小巧，很眼熟，有点像幼儿园时期女同学手里拿着的芭比娃娃。
她瞪圆了眼睛，白赵志豪一眼，“关你屁事。”
赵志豪“切”了一声。
封绵绵又转向龙禹，一笑起来门牙亮亮的，“龙禹，这是你弟弟，长得真可爱。”
龙禹点了点头，“是我邻居家的小孩儿，叫俞鸣章。”
女孩儿又问他是哪三个字，龙禹便一个一个地讲，俞鸣章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余光里，龙禹耳尖的红晕还没有退下去。
龙禹跟她说话时的状态很不同，不像对自己时，把自己说的话当成小孩儿发言，总是带着三分敷衍三分温柔四分漫不经心，也不像跟赵志豪他们，偶尔会胡乱地瞎侃。
那是一种很认真，很谨慎的状态，仿佛将这个人真正被放在一个可以平视的位置……
封绵绵哈哈一笑，两颊的苹果肌挤出来，眼角处突起两个细小的尖，像只狡猾的狐狸，“俞鸣章，叫姐姐。”
俞鸣章侧头看了龙禹一眼，发现龙禹的目光还落在女孩儿脸上；并没有给俞鸣章一个明确的叫或者不叫的指示。
于是俞鸣章很听话地叫了声：“姐姐。”
封绵绵笑得更夸张了，“天呐，龙禹你弟弟好乖，上天欠我一个这样的弟弟。”
龙禹还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赵志豪接话道：“那你跟龙禹说干啥，你跟你妈说呀。”
“多吃点吧小胖。”封绵绵抓住这个无伤大雅的缺点短暂地抨击他两句，随即把一包薯片塞进赵志豪怀里，又转身冲后排伸出手，其他同学就很有眼力见地塞了两瓶水到她手里。
她又把水分给龙禹和俞鸣章；龙禹这个娇贵的人是经常喝温水的，书包里还装着他的保温杯；封绵绵也没管他要不要，直接把水瓶放到他的面前。
俞鸣章接过来，有礼貌地对她说：“谢谢。”
“没事儿。”封绵绵一边拧瓶盖一边跟龙禹说话，饮料地盖子的确有点紧，她尝试了两次直接递给龙禹，“帮我拧一下呢龙禹。”
龙禹接过来，只见他轻轻一转，汽水儿“哧”地一声响，便又把瓶子递过去。
封绵绵仰头喝水，露出一个尖俏的下巴，俞鸣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女孩儿眼熟了：
那还是龙禹高一的时候，有个周末，赵志豪去找龙禹打游戏。
赵志豪和龙禹都是一中学习最好的那种学生，但是他们在家的差别极大：赵志豪在当地属于一般的水平，父母对他的期待极大，监控也尤为严格；他就特别羡慕一个人住大别墅，父母还经常不在家的龙禹。那天晚上，他带着游戏设备到龙禹家里玩，本来打算熬个通宵的，结果龙禹陪他玩了几把，还没到十二点，就困得倚在沙发上。
没人陪他玩游戏了，他又嚷着要看电影。
龙禹就在一旁打着盹等他看。
直到到了十二点，在房间写作业的俞鸣章去客厅催他，见龙禹直面向下，栽倒在沙发上。
赵志豪一脸兴奋：“龙禹，快看，我女神！漂亮吧？”
从俞鸣章的角度看去，龙禹抬头看了眼投影仪，琥珀色的眼睛被屏幕灯光映衬得很亮，“漂亮。”
俞鸣章把视线往幕布上挪去，放大的女孩儿的身影异常清晰，她穿着白色的校服，披着头发，一张脸很小巧，五官精致又秀气。
俞鸣章站了一会儿，才叫：“哥，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龙禹起身往房间里走，俞鸣章把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些，对转头看向他们的赵志豪说：“志豪哥，你慢慢看。”
一进房间，龙禹就囫囵滚了两下，翻腾进里侧，按照他们惯常睡觉的习惯，给俞鸣章留了外侧的位置。
俞鸣章关灯躺下，在黑暗中缓缓眨着眼睛：“哥。”
“嗯。”
“你刚刚说谁漂亮啊？”
龙禹“嗯”了声含糊地说：“斋藤飞鸟。”
……
原来是这个叫封绵绵的女孩儿是像斋藤飞鸟。
忽然间，一只手在他前面挥了挥。
俞鸣章转过头去，龙禹偏着脸，指了指他的汽水，“你也拧不开？”
俞鸣章正欲摇头，龙禹就把他的汽水拿过去，“哧”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龙禹又递给他。
俞鸣章接过来，手掌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了龙禹的，他的手心仿佛比瓶身还要凉一点，“谢谢哥。”
龙禹没说话，他在听对面的女孩说，手伸到俞鸣章的头上，薅了把他的头发。
封绵绵问他：“你决定了吗？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准备考试，还可以互通消息，这样效率高点。”
正在嚼薯片的赵志豪也停住了，“是啊龙禹，你考虑好了吗？”
俞鸣章仔细去听，才知道他们准备参加S大的自主招生考试，班上成绩好点的都准备了资料，打算去试一试。
龙禹长期稳居班级前三，年级前二十，居然一点打算都没有。
赵志豪把龙禹前面那瓶水拿去喝了，“哥们儿，你不是觉得高考稳了吧？我们这样的小城市要考去枫杨还是有点艰难的。”
“不是。”龙禹笑了笑说，“只有半个月了，自主招生考试的题型我都没有提前准备过……”
他确实没有这个打算。
可能是封绵绵也急着劝她，没发现她请的水被赵志豪喝掉了，“天哪龙禹你在怕什么，人家平时成绩没你考得好的都报了名，大不了就是上不了呗，你这儿怕这怕那的……”
龙禹等她慢慢说完，才笑着回应：“我再想一下吧……”
赵志豪看了封绵绵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是对的，就连俞鸣章也知道，他们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龙禹不会骂他们啰嗦，也不会打断他们，他只会带着淡淡的微笑等他们说完，永远也不会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到枫杨市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一帮人下了高铁又分组打车，很快到了山脚。
“龙禹！”封绵绵本来是走在前面的，她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挽着手站在一个大石块旁边，俞鸣章走进了看到那个戴眼镜的姑娘推了推封绵绵的肩膀，小声说：“快给你家龙禹吧。”
俞鸣章立即转头去看龙禹，龙禹在划手机，不知道他听到这句话没有。
等龙禹和俞鸣章走近了，封绵绵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他，“我跟婷婷走前面追他们，帮我拿下包。”
龙禹脸上似乎空白了一会儿，但他的动作比表情更慢，纯白的书包带都挂在他的手臂上，他才反应过来。
龙禹本来拎着印着英文字母的黑色双肩帆布包——这包换了挺久，龙禹对很多东西似乎都很长情，换下来的契机是龙禹说要送俞鸣章个新的书包，但小孩儿不愿意他这样花钱，就说：“哥，你换的时候把旧的送我就行。”
龙禹摸着他的脑袋说那多磕碜啊，第二天就买了新的，把旧的那个送给他了。
当然，那个旧的包现在在俞鸣章身上。
好像他和龙禹两个人都是很念旧的人，龙禹是没用坏的东西根本想不起来要换，而他纯粹是因为送的人，不想换。
现在这两个书包挂在龙禹手臂上，一黑一白，一个又潮又帅气，一个很温柔，连风格都是那么搭。
封绵绵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所有补给都在里面了，你跟弟弟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不要客气。”
龙禹无奈地笑了笑，说：“行。”他把书包拎在左侧，那个细密的白色绒毛挂坠就一直在俞鸣章眼里轻轻飘动。
上山是个体力活，两人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算在队伍地中间，比那些着急这往前跑的人慢一点，又比边走边拍照的人快一点。
不一会儿，他就出了一身的汗水，爬山的速度不减，但是俞鸣章感觉他说话的次数减少了。
俞鸣章看了眼书包，突然叫住了他，“哥，我走不动……”
“什么？”龙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他手上还拎着封绵绵的帆布包，眉间坠着汗珠，“怎么了？”
俞鸣章就站在他的面前，“哥，我走不动。”
龙禹焦急道：“怎么了？”
“太累了。”俞鸣章觉得在着这句话时，眉毛都轻轻跳了跳，他自觉这是一个十分拙劣的谎言。
龙禹往远处望了一眼，叫赵志豪把两个包给他背着。
赵志豪看了俞鸣章一眼，“没事吧？要帮你吗？”
龙禹笑着冲他摇摇头，“我背他一段。”
他蹲在俞鸣章面前，“小崽，上来吧，今天怎么一整天都不开心。”
俞鸣章立在龙禹的身后，他攥紧了拳头，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斗争，才把手搭在龙禹的箭头，这么一摸过去，他的肩膀很瘦，能摸到他肩头的形状，骨头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俞鸣章微微伏上去，扣住他的肩膀，龙禹反身抓住他的手，“准备好，我要起来了。”
“等下，哥！”俞鸣章站起来，沉着声音说，“哥，你的力气很大吗？”
“？？？？”龙禹满头问号。
俞鸣章最终对他说：“哥，其实你也没有多大的力气，能不能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