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禹揪心地听完柳思芹的道谢,并且其中夹杂着她无意识透出的歉意,直到直播间关闭时,他才松了口气。
他晃了晃手机,对面的人做了个口型:“终于结束了。”
由于突然加入新证据,俞鸣章需要和蔡信打配合,于是他和龙禹一起滞留在这里。作为这个发布会的重要参与者和这张“直播公关”的重要策划者,他坐在酒店办公桌旁,跟龙禹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全程盯了这次会议。
他冲龙禹一点头做回应,又低头忙自己的工作。
公关部门的员工给他发信息:【俞经理,我们的原计划是主推龙禹先生这一段,但现在看来好像推柳思芹这一段更有看点一些,您看看呢。】
接着又发过来两段剪过的视频,第一段视频的封面是龙禹的照片,身后是他一眼就能看见的高楼,那人的皮肤很白,好像处在另一个图层。
落地窗前有一盏高度正佳的补光灯。俞鸣章脑子里又想起前半段的招募会上,吴绮娜正对媒体汇报修改后的数据,自己在全神贯注地跟进度,龙禹穿着白色短袖,在他的背后踱来踱去,念念有词说:“脸色有点差”,于是来回几趟,终于把他们床头的落地灯搬走了。
那时,俞鸣章忙碌之余,心中泛起很微妙的舒适感。
龙禹直播时念了两段当时的日记,也给出了账号,这是龙禹的提议,也是多方商议的结果——当然,那些提到“俞鸣章”的日记都被隐藏起来——俞鸣章没提出反对意见,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他才是唯一一个看过龙禹的完整日记的人。
没人知道龙禹完整的心路历程,这对俞鸣章来说安全且隐秘。
龙禹在直播时念着那两段文字——他很平和,就像在演戏一样;毕竟他那么漂亮,又那么平静,即使在说着恐惧时,他看起来也不痛苦。
总结起来就是,比柳思芹体面多了;体面得不合理。
柳思芹才是合乎常理的人,合理人的合理表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被接受。
不用再点开视频,他几乎回忆起每一个能用作引导情绪的记忆点;于是他回复消息:【那就推柳思芹这一段。】
合上电脑,见龙禹正半坐在圆几上刷手机,多半是想过去跟他说话,但是看着自己在工作又等在一旁。
俞鸣章于是走了过去,龙禹没有立即察觉他的到来,忘了立即跟他说话,这人还低着头刷手机,咧开嘴角笑。
在等他的注意回来这几秒,俞鸣章想:他好像不希望龙禹的痛苦被别人看见,不需要别人来指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那些伤痕很深很多,他可以用很多的时间一点点帮他抚平;这样龙禹就可以一直需要他。
“在看什么?”俞鸣章问。
龙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发布会上热搜了。”
“嗯。”俞鸣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这是公关需要达到的效果,意料之中。
龙禹又滑了几下,笑了会儿,好像捱不住周边站着这么大一个生物的压迫感,终于抬起头跟他分享:“我跟柳思芹也上热搜了。”
俞鸣章走到圆几旁的沙发上坐下,“嗯。”
龙禹又笑了一声,说:“就是上热搜的名字有点奇怪,是柳思芹的直播间ID,叫‘记住我给出的原理’。”
说完,他又笑得控制不住。
俞鸣章:“那你叫什么?”
龙禹不笑了,看了他一会儿,有点羞耻地说道:“龙多莉。”
笑容转移到了俞鸣章脸上,只是这人连笑着都不是那么正大光明;龙禹有点气,那笑带着点取笑的意思,他把手机扣在茶几上,装腔作势地说:“有这么好笑?”
俞鸣章的嘴角收回来一些,他的视线移到龙禹的脸上,从上到下,“他们说得不错。”
“什么不错?”龙禹抱着手臂看他。
俞鸣章的视线终于落到他的嘴唇上,再多看两秒就有了接吻的暗示了。
俞鸣章在两秒到达之前移开目光,倒茶几上的柠檬水喝。
虽然亲过做过,还很多次,但俞鸣章衣着完整时说的话大多夹枪带棒,现在小鸟儿已经长得比他着急了,年长几岁压制不住他;况且俞鸣章在他们得关系中又处于道德高地。
他是龙禹需要讨好的对象,但龙禹是他可以随意调笑的对象。
不至于困扰,但会有点囧。
龙禹往前凑了凑、弯腰,想牺牲色相换一点日常和谐。
还没等他挪到那个距离,对面那人温热的嘴唇便靠过来,柔软的粘膜组织互相摩擦,接着俞鸣章倾身过来,掠夺的亲吻将他逼得不断后撤,最后一屁股杵在身后沙发扶手上,他的背顶着小圆几,只能徒劳地后仰躲避。
这引起了俞鸣章的不满,他咬了口龙禹的嘴唇,在人呼痛后退时又再度入侵,连带着一手压着那颗弧度圆润的后脑勺。
龙禹被亲得又痛脑袋又晕,指腹扣着俞鸣章的脖子,没有出境要求,俞鸣章的衬衫没有扣紧,很容易就摸到他的脖子和斜方肌;龙禹抠着那个位置,有点受不了,心里做着打算,如果再不放开就去掐他脖子;不久,呼吸道终于灌进了空气,俞鸣章一手撑着他的后脑勺,一边给他擦干嘴角的唾液,指腹蹭了几下,继续调笑他:“你的确是只很漂亮的小羊。”
龙禹混沌的脑子反应了一下,又感觉到羞耻,他骂道:“漂亮你个猕猴桃。”
说完往前蹭了蹭,喘着粗气靠在俞鸣章的胸前调整呼吸,发顶贴着他敞开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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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办公室外传来蔡信的笑声,周鹏可能真是蔡信的心头大恨,解决了他的事,这个擅长阴阳怪气的年轻科学家开朗不少,玩手机也频繁多了,他才看完一眼,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笑道:“用直播来公关,你果然是新时代的弄潮儿。”
俞鸣章对于当面夸奖不感冒,很镇定地没有说话;等蔡信笑完才问:“什么时候安排龙禹的事?”
蔡信又“扑哧”一声笑开,“你放心,你男朋友的事算我私人愿意帮助你,按我们前面说好的,不管这次周鹏的结果怎么样。”
俞鸣章点点头,“需要让他来这边?”
“这个不用,我们有项目在枫杨,到时候我让人直接过去就行。”蔡信顿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无能的事儿逼才到处折腾别人呢。”
俞鸣章没说话,但他对此深感赞同,“谢谢。”
“就这?”蔡信指了指外侧的实验室,很多穿白大褂带护目镜的年轻人来回忙碌,而他们的蔡老师对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人说,“你就是这么表达感谢的?以前跟我合作的公司代表会请整个组的人吃饭。”
俞鸣章转过头看了眼里面的人。
“怎么?嫌人多?”蔡信问,“对你来说洒洒水啦!”
俞鸣章面目冰冷地说:“如果你的学生连吃饭都成问题的话,那你该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差劲了。”
蔡信“靠”了一声,又笑起来说:“行行行;弄周鹏这个事儿算你的谢礼了,我送你下楼。”
他笑着起身,俞鸣章顿了一下,突然说道:“一般来说,家长不会支持自己的孩子无限制地玩闹。”
“什么?”蔡信停下来。
俞鸣章继续提点他,“姜至尚看起来应该很听话。”
蔡信顿了顿,摸了把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在跟俞鸣章碰面之前,他发了很多求和信息,到现在,手机都没震过一下。
他喜欢跟年轻人相处,跟学生打成一片,人也比较欢脱,古板程度还比不上眼前这个人;但到底是年龄比较大,要将就小朋友谈新时代恋爱是有点超负荷。他自认很认真很迁就小朋友的思维,可手机里那人跟他闹了很久的脾气。
他有些感叹,差不多的年纪,要是像俞鸣章那样好沟通就好了;又立即否定,如果姜至尚变成了俞鸣章那样的人,应该会少很多乐趣,他还是中意手机里这个。
但跟人谈恋爱不像做研究,千人千面,蔡信不得不承认,这其实难寻法门。
“你的意思是叫我告状啊?”他问。
“仪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俞鸣章垂着眼睛看他,宛如在看一个智障,意图让这位年轻的教授反思自己。
蔡教授的反思结果是:见家长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他被点了一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许他的小朋友不愿意一直被当成小朋友。
一定是带着血缘,俞鸣章更能看清至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兄弟双方都没有一丝想缓和关系的意思。
蔡信非常有眼力见,不做和事佬,转而问道:“跟我说这个干嘛?”
俞鸣章也一顿,刚刚这就是脱口而出的事;他于是溯因寻果,剖析动机,说道:“表示善意。”
“周鹏的事也是我的目标,不算谢礼。”俞鸣章缓缓说道,“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如果有人真诚地帮助了你,那应该表示善意,可能暂时不是同等程度的付出,但是我先记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想着:还有什么抵上同等程度的付出?
抠门的蔡老师被他说得一愣,他看着年少老成的俞鸣章,暗自揣测这人不匹配年龄的成熟稳重的成因,又有点庆幸他手机里的宝贝没走过这样的路。他稍动恻隐之心,决定赏俞鸣章一顿饭,“这事也算告一段了,什么时候回去?下午一起去吃个饭?不去食堂,去外面。”
“不用,约了人去沙滩。”俞鸣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