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二天,孟灯有个跳高的项目。中午吃饭时,她刻意叮嘱朋友千万不要来看她,能离远一千米就不要站八百米的地。
木锦比着“OK”的手势,甜笑道:“肯定啊,长焦摄像头,就算隔着几千米也能拍出孟灯小姐姐的飒爽英姿。”
陈眠附和:“我练了有一年的技术,相信我。”
陈方枝举手:“我相信。”
孟灯客气地笑了笑:“劳烦你们哈。”其实已经生气了。
到了下午,孟灯的确是没看见其他几个人的影子,却看见了周适、秦濯和祁随她们在一堆,离着不远,另一边又是秦瑜沈钰一些熟人。
孟灯觉得还是逃不掉了。
试问,出糗可以提前预料吗?回答,在孟灯这里是可以的。
刚检录完,赵月站在孟灯前面,她也就靠双手靠在在赵月肩上,等待着前面的人。
很神奇,比赛遇见的人和初中时真的差不多,特别是那个小跑过去,伸手推杆然后优雅转身离去,顺便还理了下头发的女生。若不是记得那姑娘有特色的沙发,或许孟灯会以为那是同一个人。
赵月之后就是孟灯,眼见着赵月轻松一越,过杆的一瞬孟灯感觉自己受到了朋友的欺骗。但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人各有命”的念头,便安之其命。
孟灯应了名字,呼了口气,退后几步便向前跑去。近杆半米,跨步起身,用力一跃。
身子全过了去,脚没及时收,孟灯啪地就摔在了垫子上,膝盖正正碰在杆子上,双手擦地而立。
一时间,疼痛袭身,掌心火热,膝盖硬疼。眼泪不受控,脸也扭曲起来。
“好疼。”
周围开始有同学围上来,一旁扶杆的同学问她怎么样。她不及作应。
“孟灯!”
那人最快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快速扫了眼她的手,掌根已经擦破皮出了血。虽没看着腿,孟灯早腿上有伤,刚又撞着杆子,现在腿上已无力。
“我背你去医务室。”他不容置疑地开口,将孟灯直接抱起,跟一旁的同学很简短地说道,“她腿上有旧伤,成绩作废也没关系。”
随后剥开人群,稳步小跑离开体育场。
他走之后,不远处等着的陈方枝她们也赶来了,和项目负责的老师又解释了一番,一起跟着她们前往医务室。
孟灯双手环在陈犹颈后,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微微发颤:“陈犹,我好疼。”
陈犹不敢用力抱着她,不敢逾矩,直从膝弯下托着她的腰,尽量走得再稳当些,不敢晃她。
陈犹声音里有些急,但还是温柔道:“先到医务室处理手上的伤,然后我们去医院,疼先忍忍,掐着我也行。”
孟灯闷声笑了两声,本意是想让他不要那么紧张,“陈犹,你是不是在哪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看着我,不然怎么来那么快,比方枝她们还快。”
“嗯。”陈犹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穿过一条廊,敲了敲门便走进去,将孟灯放在床上。
“老师,她手上有擦伤,之前骨折,刚才二次创伤。”陈犹用尽可能简短的话表述清楚,眼神时刻关注着病床上的孟灯。
老师见此情况,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拿碘伏为孟灯消毒。
孟灯是个很能忍疼的人,除了刚才对陈犹的一声,接下来涂药,到去医院做检查等等,她始终一声不吭,闷声将一切痛抑在身体里。
不时她安慰陈犹和后来赶来的赖岷带着陈方枝,笑着说没什么事,不用担心。可见着她红肿的膝盖,陈犹说不出几次宽心话。
盛纾来为孟灯办理了住院,骨折二次创伤,进行石膏固定。
陈犹请假留在医院陪孟灯,对盛纾说是尽同学之谊,然而明眼人亦不是睁眼瞎,倘若说他与孟灯之间没什么肯定是难让人信服的。
盛纾却没多说什么,赖岷见孟灯无事便要回去,陈方枝原是想留下来的意思,但今晚有闭幕式,她也不得不辞去。
晚上孟灯和陈犹吃的盛纾从外面买来的意面,其中两人其实无言,孟灯和陈犹各自读书,不时读到兴尽,讲看见的故事分享与对方。
直到天色傍晚美丽,盛纾要回家拿孟灯的换洗衣物与用品,陈犹和孟灯才有两人相处时间。
孟灯在输液,摇高病床坐着,偏头看一旁坐着的陈犹,他正剥着葡萄,长睫时不时高抬,迎着孟灯的目光笑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剥葡萄。
“陈犹,你在这里陪着我,会让人误会,你知道吗?”孟灯将迟迟未说,憋在心中的话说出口,语气中有些无奈,更像是接受与纵容。
“嗯。”语调上扬,像是疑问,“我们是第一次被误会吗?他们真的是误会我们,还是发现了我们?”
说话,像个花心贼。脸一点不红。
他笑容清而润,如同蜜糖疗愈嘶哑的嗓,如同春雨点拨苍凉的山。
孟灯上下打量,他不惊不慌。
“哦,你故意的。”孟灯像是有些惆怅,实则她不清不楚,自己到底是不愿或否,“陈犹,你想过我们谈恋爱,会被人阻止吗?”
“嗯。”陈犹将剥好的葡萄连碗递给孟灯,又取了叉子交过去,“若他们不相信这是同学之谊,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是恋人?”
“若说,便是我对你一往情深,一厢情愿,一顾失心。”陈犹用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他听得出孟灯的语意,她说话含蓄,向来不愿直白。如今她说话软,心却不软,难移之山,莫过于此。
“孟灯,爱不成错,恋不成错。”他细声道。
孟灯默言,将碗里的葡萄吃个尽,空碗递给陈犹。
“陈犹,你骗了我,不能断了。”孟灯道。
这句话的意思不在其他,只在“不能断”三个字。
陈犹应,然后说出去一趟,几分钟,孟灯由他去了。
病房只有她一人,孟灯不由想下午自己说的话。
疼,好疼。
她不是无意识说的这句话,她知道那人是陈犹,她喜欢他,她希望他关心他,她也相信他不会伤她心。疼痛诉说给爱与爱她的人听。
这句话说出口,其实她就已经将心彻底交给他了。这是孟灯的十七岁,她暗恋得果,是四年,一次恋爱。
高一国庆,孟灯和陈犹他们去游乐场玩。当时陈犹交换的那只兔子是心凝成的实物,那现在,这句话就是心化成的一缕气。
为此,涉水东南,跋山向北。毫无关系。
山南水北,远隔万里,毫不在意。
少女心动情动,意动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