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完颜洪烈一行人教御林军和禁军追了一日,好容易到牛家村才甩脱追兵,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忽见村头有一处酒家,众人连忙进来想用些酒菜,却不想正看到杨康从内迎了出来。
完颜洪烈见了杨康,一时间又是喜又是惊,连忙问道:“康儿,你如何会在此处?”
“昨夜里我听见皇宫那边有响动,只怕出了意外,又担心欧阳公子伤着腿行动不便,再拖累了爹爹的大事,所以先带着欧阳公子从临安城中出来。”杨康依照商定好的理由解释了一遍,又问道,“爹爹,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完颜洪烈却不答,只是拍了拍杨康的肩头:“你们做的对。”他四下环顾一周,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杨康见状连忙道:“爹爹,咱们进来说话。”
一行人进了酒馆,便看见欧阳克也在大堂中。双方见面,欧阳克含笑招呼一声:“王爷。”他打量了一遍面前众人,却不见欧阳锋在其中,连忙问道:“我叔父如何不在这里?王爷可知他现下身在何处?”
“你倒还敢问你叔父?”侯通海这会儿又是气又是饿,他不敢和小王爷争吵,见了欧阳克却是没个好脸色,当下大声道,“你叔父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他这会儿心虚得紧,跟着人一道跑了!”
欧阳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弟不许无礼!”沙通天却是知道西毒的利害,当下连忙呵斥了侯通海一句,又安排道,“咱们都饿了,你且去要些吃食来。”
“这里是个空店,原本没有人住,更没有什么吃食。”杨康连忙道,“我们这一日都是问村里的村民买的饭菜。”
师兄和小王爷都这样说,侯通海只得骂骂咧咧地出去买饭,而一旁的完颜洪烈却已经听懂了杨康话语中的隐晦含义——既然是个无人的空店,自然可以放心说话。明白了这一节,完颜洪烈轻咳一声,给不知究竟的杨康和欧阳克二人解释道:“昨天夜里原本一切顺利,却不曾想在皇宫中遇上了那位洪帮主。”
虽然这消息早已被郭靖黄蓉二人告知,但是欧阳克和杨康当下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神色来:“怎会如此?”
完颜洪烈叹息一声:“就是从这里出了乱子。开始只是欧阳先生和洪帮主交上了手,后来不知怎的又来了个叫‘老顽童’的人和他们打到了一处。他们三人声势浩大,这才引来了宫中侍卫。”
欧阳克:“???”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周伯通怎么突然上线了?
“幸而欧阳先生牵制住了洪帮主,又有大伙儿奋力向前,咱们这才有机会去拿《武穆遗书》。”完颜洪烈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石盒放在桌案上,“昨夜虽说惊险,但能得获兵书,到底是大功一件。”
众人连道不敢居功,又纷纷吹捧起完颜洪烈才智过人。完颜洪烈听得微微一笑,这才向向欧阳克继续解释起来。
“待我们取了兵书出来时,却已经不见欧阳先生,只隐约听见有人说要比脚力。”完颜洪烈猜测道,“许是欧阳先生与他们一道去了也未可知。”
欧阳克:“……”别说了,欧阳锋肯定是和洪七公周伯通赛跑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这事儿原著里欧阳锋就干过。只是这一回参赛人员里多了一个没有受伤的洪七公,就是不知道黄药师还会不会参加了。
欧阳克无奈一笑,向完颜洪烈道:“我叔父脾气古怪,我替他赔个不是,还请王爷多多担待。”说话间见侯通海提着酒菜进来,欧阳克连忙转移话题,“王爷操劳一日一夜,想必十分辛苦,还是先用些饭菜,再说正事也不迟。”
莫说是一向养尊处优的完颜洪烈,就是这些武林人士在奔波了一日一夜之后也觉得疲惫不堪饥饿难忍。当下众人将饭菜摆了一桌,先围坐一处用了些饭食,填饱肚子之后方才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起完颜洪烈来。
“王爷神机妙算,真乃世之枭雄。”
“王爷今日得获兵法奇书,来日大金国必将威振天下,平定万方。”
欧阳克不爱听这群人吹捧完颜洪烈,索性开口推进剧情:“这《武穆遗书》名气不小。不知王爷可否打开来,叫大家伙儿也开一开眼?”
完颜洪烈捻须而笑,欣然道:“康儿,你去打开罢。”
杨康应了声“是”,上前揭去封条打开石盒。众人一同向石盒中瞧去,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武穆遗书》!
完颜洪烈面上倏然变色。
欧阳克见状,索性继续推剧情,在一旁提示道:“莫非是盒内另有夹层?”
杨康闻声知意,当下也不用旁人吩咐,拿着石盒便到天井处用力往地上一砸。石盒在地上崩成数枚碎石,然而地上莫说是《武穆遗书》,连一张白纸都不见。
完颜洪烈神色颓然,回到大堂落座:“小王几番推究,料定这《武穆遗书》必定是藏在寒翠堂东十五步之处。如何会只是一个空盒?”
杨康跟着完颜洪烈进来,闻言便安慰道:“既然能寻到盒子,想来爹爹推算无误。只是我们晚了一步,被旁人先取走了遗书,这才只留下一个空盒。”
“赵宋皇室虽然无能,但是皇宫大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地方。”欧阳克接口道,“依在下浅见,那盗走武穆遗书的一定也是武林中人。”
“爹爹不能久离朝堂。倘若信得过孩儿,这件事就交给孩儿来办。”杨康主动请命,“我与欧阳公子一道在江湖上寻访,必能寻到《武穆遗书》送来给爹爹。”
完颜洪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康儿,此事便交给你了。”
康儿说的在理。既然不知要多久才能寻到《武穆遗书》,他理应尽快回朝以防节外生枝。至于寻书之事,他也不能放心交给旁人,只有康儿来办最为合适。
至于康儿去寻书却只带着欧阳克陪同……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两人多半是想趁机独处,但也不得不承认欧阳克确实是个极合适的人选。
这段时日他看得分明,欧阳克虽然年少,但是论武艺高强、论交游广阔,都更胜彭连虎梁子翁等人,更不必说他还有一个大有来头的叔父做靠山。康儿跟着这样的人在一处,不仅在江湖上打探消息更为便利,说不得还比他带着这些人要安全。
“王爷放心,我必保小王爷平安。”欧阳克含笑道。
“那便劳烦欧阳公子了。”完颜洪烈口中客气,心中却道:只要你不变心,康儿定是安全无虞。
*
眼见天色已晚,一行人便暂且在这店内栖身,在大堂中铺了稻草便各自睡去。
旁人睡得鼾声如雷,完颜洪烈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思及此处乃是王妃故居,更是他与王妃相见之地,心中思潮起伏,一时辗转难眠,最后索性悄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他循着记忆,一路走到包惜弱的故居,却见当年的残砖破瓦已被清扫干净,原地重起了一处小院,丝毫看不出他们昔年相见时的情形。完颜洪烈心中说不出是悲是怨,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作声不得。
“爹。”
完颜洪烈闻声回头,正看见杨康站在不远处。锦衣少年站在月光下安静地注视着他,神情晦明难辨。
“这里……原本是你娘的故居。”完颜洪烈喃喃道。
“孩儿知道。”杨康缓步上前,在完颜洪烈身旁站定。
他知道,他选择在牛家村与完颜洪烈相见,他们之间就势必会有这一场谈话。
“这里住的人,是你亲生爹爹么?”完颜洪烈问。
“是。”
“你见过他了。”完颜洪烈叹息一声,“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也……”
“上一次来临安的路上,我亲手杀了段天德。”杨康突然道。
完颜洪烈神情愕然:“你早就知道了。”
“无论如何,我同您做了十八年父子,受您十八载养育之恩。”杨康看着面前自己亲手上锁的院门,低声道,“郭靖要寻您报仇是应当,但是我……我做不到。”
“我只求您一件事。”杨康转过头看向完颜洪烈,“他毕竟是我生父,求您看在孩儿的面子上,别再动他。”
“康儿,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完颜洪烈缓缓道,“你我父子之间,不用说这个‘求’字。”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院门,平静说道:“只要他老老实实呆在牛家村,我不会多做什么。”
“谢谢爹。”
“既然你还叫我一声‘爹’,又何必称谢。”完颜洪烈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一生虽贵为皇子,可爱妻爱子却尽是从这村野匹夫手中抢来的。自己待王妃用情至深,可是他的王妃至死都没能忘怀故人;儿子口中虽说的好听,可这其中有几分是为父子情谊,又有几分是为了荣华富贵,可实在难说。
他养了儿子一十八年,如何不知儿子贪恋荣华的性子。只是……他毕竟养了这孩子一十八年。
最初疼爱儿子只是因为钟情于王妃而爱屋及乌,可是他年复一年看着这孩子长大,也日渐对儿子上了心。康儿虽只是他养子,到如今也与亲生无异,哪怕明知道儿子对他未必是真心孝顺,可难道他还能同自己唯一的孩子计较不成?
难得糊涂!
完颜洪烈伸手搭上杨康,长叹一声:“咱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