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照卿靠在桌子上，手拄着脸，神情非常压抑。
“反面典型……”
梁宇看着网上下载下来的图片，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反面典型啊！明明就是伸张正义的必要前奏！”吴潇扯着嗓门为吕照卿叫屈。
方云筝跟吕照卿说完话之后，就又出去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跟谁报喜报忧去了，吕照卿实在是“心脏疼”。
“吕队，咱们案子不能停。”梁宇起身看向吕照卿，他掐着时间，估摸着吕照卿该被找去谈话了。
警队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跟着一个抱箱子的警员踉跄地走进来。
“嗯……哪位是方云筝检察官？”
方云筝在外面打电话，自然是搭理不了他，吕照卿只好直起身，“他在外面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吧。”
“您是……”
吕照卿正准备介绍自己，梁宇突然挡在她面前，“还是给我吧，东三区刑侦副队梁宇。”梁宇边说边把证件亮给他，直到这个时候吕照卿才意识到，来的是法院的法警。
“啊，不用不用，我就是受宴书记员的委托，给方检送东西。这是市局的尸检报告，然后这个是方检前天打报告要的监控视频，这个是宴书记员特别交代方检仔细看的卷宗。”
梁宇接过箱子看看里面的东西，连着跟警员道谢，忙将人送了出去。
吕照卿拎起最后那一摞卷宗，心中不免好奇。
书记员特别交代的案件，应该很重要吧。
吕照卿翻开第一页【“608”文物盗窃案】，她还没看清归属地时，方云筝突然站在她身后，伸手将卷宗拿了回来。
“这应该是给我的东西吧。”
吕照卿心虚地撇撇嘴，“我……好吧，对不起，好奇心太重了。”
方云筝看了她一眼，将厚厚一摞的卷宗放在书桌下面最里面的抽屉。
“吕队你今天要是不出门的话，这一大盒的监控录像，你就和潘时浪一起看吧。”
“我……”吕照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这该死的舆情管控肯定会找她谈话，真是烦死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记者了，他们既然想利用舆论让你停止调查学校，我就让舆论也帮咱们查一查十七中到底是有多干净。”方云筝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上来是执拗还是坚定的轻蔑。
“这是为了不让我查学校？”吕照卿歪着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方云筝。
没等方云筝说话，梁宇回来了，他看起来非常赞同方云筝的观点。
“他们若只是想给你找麻烦，上次来闹的时候闹大点就足够了，可过了几天突然旧事重提，肯定是学校有什么事情怕被警队查，所以先一步‘贼喊捉贼’。”
方云筝边听边点头，这让吕照卿对学校的状况越发怀疑，“越心虚越要查。梁宇你跟方云筝——不等会儿，再带上眼镜吧，他在我放心。你们三个……也不好，你仨怎么看都不像能跟学生亲近的样子。”
方云筝轻叹一声道：“我以前十七中的，十七中的老师应该有几个还认识我。”
“你一个学生，他们老师一年多少学生，别开玩笑了。”吕照卿一脸嫌弃，“等会儿吕庄来了，让吕庄跟眼镜扮成外面卖小吃的，梁宇进学校找老师了解情况，你跟我看录像。”
方云筝瞪圆了眼睛看她，“我怎么觉得你是临死也要拉我垫背！？”
听到方云筝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吕照卿瘪瘪嘴，“也不是这么明显……哎呀，万一有什么线索我得留一个能替我跑出去办事的吧。”
临近中午，程涛和吕庄推着借来的小吃车抵达学校附近，梁宇则用警官证敲开了校门。
原本十七中的开学日期是在八月中旬，但奈何今年高考成绩不理想，于是在家长和老师的催促下，十七中实行自愿开学。
所谓自愿开学，教师自愿来上班，学生自愿来上学，不强制。
“贵校真是人性化呢。”梁宇看起来稀松平常，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去教育局举报的决定。
九月一开学，十七中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不止。
贾虹带着梁宇往宋文山所在班级做走，“宋文山这孩子我有印象，是个还不错的孩子，学习虽然算不上顶顶好的，但也不算差。”
梁宇点点头，正路过老师办公室，他稍一抬头看见一张趴在门上的脸，小小地吓了一跳，贾虹却习以为常：“梁警官别害怕，这就是我们学校一个喜欢捣蛋的老师，你不用太在意，来，这边请。”
喜欢捣蛋的学生多见，这喜欢捣蛋的老师倒是稀奇。
梁宇在心里记下这个老师，转头跟着贾虹进了会客室。
估摸着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贾虹将梁宇送出来，眼看着又要按照来时的路线把人送走，梁宇借故上厕所，顺着另外一侧走廊逃离了贾虹的视线。
“你对十七中还真是熟悉啊，就算毕业了，你这记性也是牛逼啊。”梁宇发语音给方云筝，刚刚逃跑的路线就是方云筝给他画的小图。
方云筝没回他，估计是又忙着去看录像了。
让梁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走到操场，就看到了走廊迎面走过来那个在办公室爬窗吓唬人的老师。
“嘿！”
那老师主动打招呼让梁宇有一刹那的怔愣，他抬起手，却被那人突然跳起拍上。
“自己跑下来了？看来你不相信贾虹。”
梁宇微微皱眉，没接话，他打算听听这位老师什么态度。
老师上下打量梁宇，见他不说话，撇撇嘴，“你们真没意思。我叫肖楠，教高二的数学，方云筝是不是你们警队的？”
梁宇没想到肖楠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眉，“你认为方云筝是警察？”
“啊？不是吗？”肖楠抖了抖破洞牛仔裤，当着梁宇的面跳到窗台坐下，“那上次他们为什么说方云筝来调查案子？”
梁宇歪着脑袋，方云筝虽然算不上什么经常出没电视频道的人，但如果是认识方云筝的人，应该都在电视上见过他吧，这个肖楠既然认识方云筝，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检察官？
“方云筝是下放我们警队的检察官。你认识他？”
“哇！当然认识！他是检察官！妈耶。”肖楠夸张的表情让梁宇涌现出一丝不爽。
虽然方云筝在梁宇这的风评不算好，但是基于这段时间的一起工作，方云筝相较其他检察官，还真算不错。
“诶！方云筝在你们那儿怎么样啊，挨人欺负不？”肖楠的问话毫无头绪，但很快他也不想要答案了，“算了见面我自己问吧，你们来问的什么案子？是宋文山的事，还是警察打学生的事。”
梁宇被这个思维跳跃的老师搞得头大，不过他既然开了这个口，想必是有线索，梁宇便道：“十七中有霸凌现象吧。”
肖楠一听这个饶有兴趣地笑了，“熊柏科吧，你去柳月广场二层最外侧的一家鞋店看看，会有大收获。”
“所以，的确是校园霸凌？”
肖楠耸肩，“老师愿意把这个叫做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学校从来都不是一座好看的象牙塔，现在不是，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梁宇眉间疑色更重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文山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他和栾茂勋的关系很好，我听说他妈妈是栾茂勋父亲最得力的助手，别人或许不敢反驳栾茂勋，但宋文山一定敢。我觉得你们在调查学校的事情之前，不如问问宋文山本人。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肖楠跳下窗台之后就走了，甚至都没跟梁宇打招呼。
整条走廊只剩下风声，梁宇觉得脊梁上都是汗。
这个肖楠，到底是敌是友？
下午将近三点，梁宇、程涛和吕庄才回到警队。原本是打算直接给吕照卿汇报情况的，谁知吕照卿吃过饭之后几乎是“昏”过去的，速度之快，连潘时浪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
方云筝坐在电脑前面，画面上是快于时间流速十倍的监控录像。
梁宇盯着方云筝的背看了好一会儿，方云筝终于忍不住说：“梁队你再看我，我要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了。”
梁宇这才注意到方云筝的屏幕反光正好能看见他。
“咳……不是，我上午遇见了个人，上来就问我你是不是警察。”
方云筝暂停转过头，“啊？谁问的？”
“他说他叫肖楠。”
方云筝脸上的表情一瞬僵硬，跟着转回去看着电脑屏幕，“昂，我以前的同学，你怎么会遇见他？”
“他是十七中的老师。”
“啊？”方云筝奇怪地又转了回来，“他？老师？还是十七中的？”
梁宇点头。
“真是……世道艰险、人心不古……”方云筝一连说了两个成语，脸上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警队办公室的窗缓缓被吹开，白色的窗帘被风抓起来吹成一个小包，又挣脱开，无意识扇动的卷帘在吕照卿的脸上刮来刮去。
她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