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在一间地下教室里进行。

这里没有环境魔法的痕迹，符合地下室的一切特征——空旷而阴冷，沿墙壁柜里摆放有浸泡着动物标本的玻璃罐，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糟糕的，那一定就是教授本人了。

斯内普教授常年穿一身黑袍，头发油腻，皮肤蜡黄，还有一双冷漠而空洞，在必要时刻会变得像他的鹰钩鼻一样锐利的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正死死钉在黑发绿眸的救世主身上。

“哈利·波特。”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语带嘲讽，脸上全无一丝表情，“这是我们新来的，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这种诡异的态度，说是在面对仇家或者情敌也不为过。

赫敏疑惑地看向哈利，不明白他和教授之间究竟有什么未了结的仇怨，但哈利本人明显也愣住了，无比僵硬地与斯内普对视着。

“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学习魔药配制的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

斯内普开口说，声音低沉，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无比，“我并不指望你们能真正领会那文火慢煨的大锅冒着白烟、飘出阵阵清香的美妙所在，你们更不会真正懂得那种令人心荡神驰、意志迷离的神奇魔力……我可以教会你们怎样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须有一条，那就是你们不是我经常遇到的那种傻瓜笨蛋才行。”

他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对学生的威慑力和麦格教授不分伯仲，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教室里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单单听着课程介绍，赫敏心中就已经向往极了。经过《千种神奇药草与蕈类》的三轮背诵，她相信自己绝不会是教授口中的傻瓜笨蛋，于是不自觉地朝前探出身子，表示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学习。

“波特!”斯内普抛出一个提问，“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一种效力很强的安眠药！赫敏毫不费力就得出了答案，在看到哈利一脸懵的模样后，她毫不犹豫且理所当然地举起了手。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说，斯内普轻蔑地撇了撇嘴，“啧啧，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

让我来回答吧，教授！赫敏在心中祈祷着，她知道老师都会喜欢上课踊跃发言的学生，也鼓励同学之间的积极竞争，生怕斯内普看不见似的又把手举高了些。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波特。”

事与愿违，斯内普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哈利身上，“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牛黄，应该到哪里去找?”

“我不知道，教授。”

哈利看起来简直羞愧难当，双颊都泛起了红，赫敏尽量在不离开座位的情况下把手举得老高，斯内普视同不见。

“那你说说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赫敏不禁有点泄气。可再想想学院荣誉和尼古拉斯爵士的嘱托，只能寄希望于一连回答三个问题，她索性站了起来，手笔直伸向地下教室的顶棚。

“我不知道，”哈利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想，赫敏知道答案，您为什么不问问她呢?”

斯内普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转过身，对赫敏怒喝道：“坐下！”

冷不防突遭训斥，赫敏吓得一下坐回到位子上，心脏怦怦直跳。由于哈利胆敢顶撞教授的行为，斯内普毫不留情地给格兰芬多扣掉一分，然后走上讲台开始板书制药步骤，写字的动作仿佛都带有怒气。

在之后熬制疥疮疗剂的过程中，他缓慢穿行于两院学生之间，不遗余力地批评他们，宣判坩埚中药剂的死刑——赫敏和莎莉安被分到了一组，莎莉安正手忙脚乱地粉碎蛇的毒牙，赫敏则严格对照着魔药课本，不允许自己遗漏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尽力让她们那锅活下去。

她发现斯内普几乎是平等地蔑视所有学生，但他同时又表现得那么偏心，尤其热衷于发现格兰芬多的错误并且给他们扣分。赫敏心痛的听着自己挣来的分数流失掉的声音，不禁怀疑起斯内普究竟有没有喜爱的学生了。

好吧，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就是马尔福。

斯内普表扬了马尔福蒸煮带触角的鼻涕虫的方法，让他站起来给大家演示，但是在纳威错误地制作出“疥疮药水”时，他的耐心又消失不见了，开始对纳威大声咆哮起来，转而迁怒哈利，又给格兰芬多扣了一分。

“他作为教授，怎么能这样不公平？！”

哈利悄悄和罗恩咬耳朵，赫敏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们，“除非你想我们的分数被扣光，不然最好闭嘴。”

罗恩撇她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也闭嘴吧！”他又用胳膊肘捅捅哈利，“这算是斯内普和小型麦格的双重折磨吗？我们还要忍受她到什么时候？”

哈利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斯内普痛恨我，再明显不过了！只要上过这节课的人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这天下午，赫敏在图书馆找到了一本关于飞行术指导的书——《魁地奇溯源》。她拿着它来到常去的自习区域，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朋友已经坐在那里写论文了。

赫敏向西里尔说起自己在魔药课上的遭遇，询问他对斯内普的看法，以及这位教授是否一直都不太喜欢格兰芬多的学生。

西里尔往桌边丢了一个防窃听魔咒，然后说：“斯内普才华横溢，对魔药学的造诣有目共睹。我得说，作为院长，他在斯莱特林很受爱戴；但是作为教授，他的确有失公允。”

“你也这样认为吗？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斯内普对待哈利的态度非常……奇怪。”

赫敏原本想说斯内普恨哈利，但考虑到他毕竟是斯莱特林的院长，最后还是选择有所保留。

“不必怀疑，那就是憎恶。”

西里尔拿起卷尺测量论文，发现自己所写的内容已经超出了教授规定的长度，于是准备收尾，“而且是有原因的。”

赫敏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原因？他们难道不是才刚刚开始接触吗？”

那支正做着最后润色工作的羽毛笔一顿，它的主人微微蹙起眉尖。

“据我所知，斯内普教授学生时期与波特父亲是敌对关系……彼此憎恶到了仇恨的地步。”

“像哈利和马尔福那样？”

“比那要严重得多，”西里尔沉吟片刻，仔细斟酌着用词，“波特父亲曾当众令斯内普颜面尽失，而斯内普也从不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他们经常互殴，但某些时候斯内普必须要面对一对多的欺侮，不占上风。”

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赫敏思索着这番话，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她直言不讳：“一对多——以多欺少？这样做太不对了。逝者已矣，斯内普又何必再把气撒在哈利头上？看来人性真是复杂多面，无法被简单定义。”

“没错。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很难理清，我们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进行评判，或许会以偏概全。”

赫敏十分认同这句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西里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父亲与斯内普曾经是同届，向我提起过一些往事。”

这是西里尔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父亲。在此之前，他更多说起的是他的叔叔和妹妹，赫敏不禁对他的家庭产生了好奇。

“我听说很多斯莱特林学生都是食死徒的后代，他们也确实不招人喜欢，可我觉得你跟他们一点都不一样！那时神秘人势力正盛，你的家族……”

“我们选择中立。”

西里尔淡淡地说，“道格拉斯和格林格拉斯的处境一样，并非神秘人需要拉拢的世家大族。即使在最黑暗的年代，也不是所有斯莱特林都会加入食死徒，面对战争，巫师有选择和规避的权利。”

赫敏恍然大悟，“布朗之前也说起过，道格拉斯庄园已经迁址很久了，目前没有人知晓它的所在，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西里尔点头，突然问：“你最近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比之前还糟，”赫敏有点闷闷不乐，“我们现在非必要不交流。昨晚我看到佩蒂尔和布朗正凑在一起交谈什么，可她们一见我进来，就不再说下去了。”

“无需太过紧张，”西里尔耐心劝解，“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太久的。我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完成学业，等她们真正发觉你的优秀，对你的印象就会有所改观。到那时，即便你们还不能成为朋友，她们也会用友善的态度对待你，不轻易与你为敌。”

赫敏半信半疑，但听到他夸赞自己，心里又很高兴。西里尔继续说：“其实，我新近也有了寝室烦恼。”

“也？”赫敏不确定地问。

“按照之前的寝室分配，上一学年我正好单独住在一个四人间里。”

“你的运气也太好了！”赫敏不由感叹，联想到自己寝室只有一张空床。可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你是说……”

“是的。今年新生报道，我一下子拥有了三位室友。”

“梅林的袜子啊，如果你告诉我是马尔福，我一定会同情你的。”

西里尔叹息一声，“德拉科和西奥多作为室友还不错。”

“你们已经到互称教名的程度了？这真是……”赫敏大感吃惊，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半晌才说：“不可思议。”

“在斯莱特林，人际交往的本质首先是利益价值互换，其次才会考虑发展感情，这样形成的关系也很稳固。”

“就算吵架了也要被迫在宴会上寒暄？”赫敏没忍住吐槽，“可是我觉得，你和我之间并不是这样的。”

认真思考过后，西里尔肯定了赫敏的论断。

“我们的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