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芮丝从没有想过霍格沃茨那么小过——

小到她最近总是碰见格兰芬多四人组。准确来说，是詹姆斯·波特。

她在图书馆和路易斯写课程论文时，隔了两排位置上的波特拿着一本《黑魔法防御：基础知识入门》，遮着脸，煞有介事地阅读。

安塔芮丝收回目光，虽然有点好奇波特为什么和连体婴的西里斯分开了，但是，没有人规定波特必须和西里斯同进同出。也许波特突然想上进了也不一定。这就又存在了一个问题，波特都四年级了，他为什么看一年级才会看的课外书。

在大礼堂吃饭，安塔芮丝觉得有人在看她。她抬头想要寻找这股视线的主人，就能远远地看见波特傻乎乎的笑容。她可不会自恋地觉得波特在对她笑，从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长桌的距离，以波特糟糕的视力能不能看清她都是个问题。

就连她去黑湖散步都能偶遇波特。黑湖边上有一颗巨大的山毛榉树，那里是个不错的清闲阅读的地方。她通常都不会是一个人，这越发显得波特一个人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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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波特最近很苦恼。自安塔芮丝和西里斯在三把扫帚不欢而散之后，名为愧疚的情绪时常作祟。他自觉自己的责任很大，因此他打算问问安塔芮丝他该如何弥补。

梅林，他真是个热心又善良的格兰芬多。詹姆斯沾沾自喜地想着。很快，他就傻眼了。他自认为已经瞅准了所有的时机——

安塔芮丝去图书馆了，他跟着去了。但是黑头发的诺特也在。很长时间里，安塔芮丝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还是他故意将随手拿的《黑魔法防御:基础知识入门》扔到地上的动静才让她回了一次头(不拿本书做做样子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会怀疑他进入图书馆的动机)。

詹姆斯确信安塔芮丝专注到全程只看了他这么一次。日落西山，安塔芮丝和诺特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对着浅显易懂的书本发了一下午呆的他丧气地离开了。

在大礼堂吃饭，情况更糟糕了一些。他带着其他三个人坐到了能看见安塔芮丝的位置，却低估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长桌的距离。一整个午餐时间，他瞪大眼睛盯着安塔芮丝的方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屈指可数的几次，安塔芮丝看了过来，他以为他终于等来了回应，但是她仅仅掠一眼就过去了。

在黑湖边上，詹姆斯先申明，他不是跟踪的变态。他只是从三号温室上完草药课出来正好碰见安塔芮丝往那边去。糟糕的是，诺特依旧阴魂不散。

明明他和西里斯彼得三人尝试了近两年的阿尼马格斯进程都顺利了起来——几个人终于在数次失败之后，口含曼德拉草叶片一整个月期间没有咽下去或者让它离开口腔(他们从三年级开始便尝试，直到这会儿才完成了第一个步骤)，就在刚刚过去的满月，他们将浸满自己唾液的叶子各放入小小的透明瓶中，恰好那天晚上是个月亮高悬的夜晚，他们将提前收集的鬼面天蛾的蛹和一银茶匙的露水以及自己的一根头发放进了里面。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只需要再等待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暴风雨以及在等待期间每天日出日落之时将魔杖尖端指向心脏，并且口念咒语：“阿马多，阿尼莫，阿尼马多，阿尼马格斯”。为了提醒自己，他们在寝室放了一块黑板，就挂在门后，每次进出门都能看见，以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不要忘记。

偏偏在找个安塔芮丝落单的时间和她聊聊上，詹姆斯碰了一鼻子灰。梅林，他既不能在她去女盥洗室的时候一起进去，也不能跟着她进女生宿舍。诺特简直就是安塔芮丝身边一只忠心耿耿的猎犬，时时刻刻跟着她护卫她。

要是有一张能显示安塔芮丝方位的地图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安塔芮丝独自一人的时机。不用费劲巴拉地打探她的课程安排，也不用费尽心机想趁诺特不注意和她搭上话。

詹姆斯没有选择直接写信给安塔芮丝约她出来的原因是，他对“躲猫猫”的游戏欲罢不能。

在此之前，谁会发现突然在某个转角遇到想找的人是一件充满诱惑力的事情呢?

诚然，他也不会拒绝有一张万能的地图的帮助。是的，他，詹姆斯·波特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灵感，他将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做出一张前所未有的地图。

詹姆斯没有想到，机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他一边挤蚂蟥汁，一边偷看在不远处做魔药的安塔芮丝。

事情是这样的，脾气不太好的费尔奇总是怀疑晚上有小巫师夜游(他信不过格兰芬多四人组晚上会老老实实呆着寝室)，但他抓不到现行。于是他买了一只猫，给它取名为洛丽丝夫人，对它寄予厚望。洛丽丝夫人战意满满，它凭借灵敏的嗅觉和悄无声息的脚步，将詹姆斯等人抓个正着。面对着“喵喵”直叫威风凛凛的洛丽丝夫人，詹姆斯毫不犹豫地献身吸引火力，以为其他三个好友争取逃跑时间(西里斯打算和他一起被他一巴掌拍回去了)。

被抓的詹姆斯被派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做义务劳动，他们大公无私铁面无情的院长，麦格教授原话是:“霍拉斯那里新到了一批魔药材料缺人处理，波特先生，今晚七点请你准时去他办公室好吗?”

于是卡着七点的点，詹姆斯跨进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

老海象的办公室布置得不太像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更像是某种展览馆。柜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他的学生们送给他的物品，墙上张贴了许许多多他和他的学生们的合影。除了给予进入办公室的人视觉享受(或者说视觉冲击)，老海象不忘自我享受，木质的熏香、罩着天鹅绒的柔软座椅以及办公桌上放着的精美的绘有山水的中国瓷杯(来自他的一位亚裔学生的赠礼)。

詹姆斯左脚先迈进去，在看见黑色长发束起来的女生背影时，他心血来潮地将自己本就凌乱的黑发弄得更乱了——昨天训练结束的时候，一位格兰芬多有品位的美女夸赞他刚从扫帚上下来的模样很帅。他詹姆斯还是更适合走阳光开朗风。

“波特先生来啦，你很准时。”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道。

詹姆斯和西里斯属于魔药天赋虽然没有那么出众，但实力绝对能排进前几的学生。再加上他们在变形和魔咒课程上的抢眼表现，斯拉格霍恩也很欣赏这两位学生，认为他们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所以即使他们都是格兰芬多，他依旧青眼有加。

“教授，我应该做些什么呢?”詹姆斯暗戳戳地希望教授能把他和安塔芮丝分到一起，要知道，他虽然比不上伊万斯和斯内普的水平，但好歹也是期末拿“O”的水准。他一个四年级的在三年级生面前显得博学多识不过分吧?

“米勒娃应该告诉你了吧?我这里到了一批新的魔药材料，还没有来得及(找人)处理。正好你来了——”斯拉格霍恩笑意更深，脸上褶子更皱了。“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詹姆斯得到了一桶还没有处理的蚂蝗。呕。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吐出来。拜良好的听力所赐，他甚至听见了动物蠕动的声音。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制作魔药用到的几乎都是蚂蟥汁，即处理好之后的成品。

斯拉格霍恩又将几个玻璃瓶递给詹姆斯。“用这个装就行了。波特先生，你是会处理的吧?”

詹姆斯刚想回答“当然”，他灵机一动，故作为难。“教授，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他时不时瞟两眼安塔芮丝。

“没关系。”斯拉格霍恩和善地笑了一下，心领神会。“我想布莱克小姐不会拒绝指导一下你的。”

达成目的地的詹姆斯一手提着银色小皮桶，一手提溜着一串玻璃瓶，脚步轻快地跑到安塔芮丝身边。

他眼神发亮，眉开眼笑地问:“布莱克小姐，请问我该如何处理这些蚂蝗?”

“……”安塔芮丝停下手头研磨仙子翅膀的动作，细细打量一番一脸真诚笑容的波特，以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歪了歪头，将信将疑道:“你真的不会吗?”

詹姆斯拿出了他最真诚的笑容。榛子色的眼睛弯弯的，似乎还带了一丝天真的傻气。“对啊。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也没有什么好教的吧。”安塔芮丝低声咕哝了一句。直截了当地从桶里捏出一只蚂蝗。“你看好了啊。”

詹姆斯拧开玻璃瓶的木头塞子，殷勤地递到安塔芮丝手边。他装傻充愣地问:“不需要先把蚂蝗弄死吗?”余光瞥到安塔芮丝抿嘴的动作，他心里差点乐开了花。

“死的也可以。但是活的蚂蝗取出来的汁效果更好，制作出来的药剂质量更高。”安塔芮丝没有嫌弃波特问傻问题，她老老实实答了，手上熟练地用银制短刀在蚂蝗背上交叉切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哪个是蚂蝗的头呢?”

“头宽尾尖。”

“……”

“……”

安塔芮丝按捺不住睨了一眼好奇宝宝波特。“斯拉格霍恩教授从不在他的课上留堂你吗?”

“没有。他对我满意得不行。”詹姆斯大言不惭道。

因他层出不穷的问题，她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你这是被留堂了?”詹姆斯一边处理蚂蝗，一边搭话。

顺时针搅拌三圈后加入五滴清晨露水，安塔芮丝目不别视地数着往坩埚里加入露水。

“并不——”

“噢。”詹姆斯恍然大悟，“那就是开小灶咯?”他兴趣盎然地问:“那你做的是什么药剂?先别急着说，让我来猜猜。”他探头望向安塔芮丝面前的材料。

“生姜、羽衣草、玫瑰花瓣、独角兽毛——”他花费了稍长一点时间辨认出坩埚里的糊状粉末，“以及——”他眉梢一挑:“以及仙子翅膀粉末?”

安塔芮丝不由得一愣。波特居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是个脑袋空空的绣花枕头。

“我知道了，是美丽药剂！”詹姆斯确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笑意在脸庞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时，笑意渐渐浓厚，嘴角也不受控地上扬。他嘚瑟道:“怎么样?我是不是答对了。”

安塔芮丝微微一笑，笑容浅淡，瞬间消失，仿佛水过无痕一般很快恢复面无表情。“是。”

詹姆斯疑惑地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一抹笑容。“这可是我们还没有学习过的，我都答对了，我觉得我还是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安塔芮丝挥动魔杖的空隙抬眸瞧了他一眼，又低头关注着坩埚里的药剂情况。

一切尽在不言中。詹姆斯的耳朵尖瞬间泛红。他摸了摸鼻子，手指尴尬地无处安放只好又挠了挠脸。他这话跟其他低年级说差不多，眼前这个可是比他小了一个年级就自己独立制作美丽药剂的。

接下来是等待时间，再完成第二阶段往里面添加其他材料的步骤。暂时手头上没有什么事情的安塔芮丝频频看向波特的脸。

丝毫没有意识到手指上的蚂蟥汁糊了自己一脸的詹姆斯慢吞吞地挤蚂蝗取汁。“你是每天都会来吗?”

“不是，一般来说是两周一次，如果制作的魔药耗时长，会来的勤一点。”安塔芮丝咬紧嘴唇，几次欲张口提醒波特他脸上有脏东西。

“你怎么总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比起安塔芮丝，詹姆斯要直接多了。

安塔芮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右脸颊。

詹姆斯毫不犹豫地放下短刀伸出手，一边在衣服裤子上蹭掉汁液(安塔芮丝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一边连瞅安塔芮丝的脸好几眼，迟疑道:“你脸上没有脏东西呀。”

“不是我，是你。”安塔芮丝这两句话说得格外艰难。她很难理解波特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果他真用他沾满黑褐色蚂蟥汁的手给她擦脸才会把她脸擦脏吧。等等——本来就不是她脸上有脏东西，而且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给对方用手擦脸的程度。

“噢噢。”詹姆斯慌手慌脚地收回手，把自己的脸擦得乱七八糟的。原本看起来像脸上有几块褐色的斑，现在抹开了，他跟戴了半张面具似的。

安塔芮丝抿了抿嘴角，忍了又忍，最后因为波特懵懵的眼神破功。

詹姆斯愣愣地看着安塔芮丝。她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足以令人头晕目眩的笑容。一定有一只兔子钻进了他的心脏，否则他的心怎么会跳那么快呢?

可是兔子冬天也会从洞里跑出来吗?

一桶蚂蝗，任詹姆斯动作放得再慢再拖延，半个来小时也处理完了。离开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时，他犹觉意犹未尽。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霍格莫德的事情，气氛太好啦。说这些扫兴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想向她表达歉意，哪一天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