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缃绮几乎是秒接微信电话，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周雁还，她就是故意不回他消息。

周雁还没纠结于这一点，迫不及待地问：“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没？”

“看到了周主任，”曹缃绮盘腿坐在床上，回答得痛快，她狡猾地勾起嘴唇，“但周主任，我好好想了一下，我觉得您那天说的有道理，我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和您出去玩了。”

曹缃绮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声起了急躁的情绪：“曹缃绮，你别作了行不行。”

“我是真的想好好学习，”曹缃绮更来劲了，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次交流很感谢您的支持，交流的费用我回家后就转给您。”

周雁还心中一震，这是要和他明算帐，然后划清界限：“你是不是认为把钱还我之后，我就管不了你了。”

他觉得这屋里又闷又热，心里抱怨暖气效果未免太好。走到阳台边打开窗户，一阵凉风吹进来，才抚平他周身的烦躁。

曹缃绮妙目一转，语气故作委屈：“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让周主任破财，又让周主任生气，我太过意不去。”

周雁还来不及细想：“不要过意不去，我只要你好好学习。”

“对啊，所以我要好好学习，不能出去玩了。周主任，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曹缃绮不等他回答，先按断电话。

周雁还愣愣地听着手机里挂断微信电话的“嘟——”，他被气笑似地哼了一声，抬手拉上窗户。

第二天中午，缃绮上完一节大课，和在这个学校认识的新朋友一起走出教学楼。刚走出大门，便看见周雁还站在马路对面，叉着手来回踱步，身边还停着一辆车。

曹缃绮装作看不见，继续和身边的朋友说笑，一起走向食堂方向。

“曹缃绮。”刚走过几步就被周雁还叫住。

缃绮不得不停下，转身看向他，礼貌又疏离地笑笑：“周主任好。”

面对身边朋友好奇的目光，她解释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周主任，这次我们的带队人。”

“老师您好，”朋友识趣地和曹缃绮摆摆手，“这位老师找你有事吗，那我先一个人去食堂了。”

送走朋友，曹缃绮依旧站在原地，和周雁还之间隔着好几米。

周雁还大步走上来：“走，一起出去逛逛。”

曹缃绮抬头看着他，歪歪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昨晚我就和您说过，我要好好学习。”

周雁还看看左右，近她几步，背着手稍稍弯下腰，小声说道：“上次我是不应该对你发那么大火，我一时冲动…”

曹缃绮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向眼前凑近的人，两道剑眉中间微微地拧起，嘴唇紧抿，透亮的眼中竟透出些许恳切。他越是着急，曹缃绮越是玩心大起，她向后退了几步：“不不不，您都是为我好，是我不懂事。”

“我确实是为你好，但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用那样的口气，当时的确是我不对。”

“哦？”曹缃绮脸上露出稀奇的表情，“周主任您承认做得不对？那您…应该说什么？”

缃绮优哉游哉地看着他。

周雁还“嗯？”一声后反应过来，眉毛左右抽搐了两下，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似乎下定很大决心，郑重而又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曹缃绮立刻笑开两边浅浅的梨涡，她绕过周雁还，走到后车门边拉开车门，把肩上的包丢进后座。扶住车门，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周雁还，口气轻松又愉快：“走吧，陪周主任一起出去逛逛。”

·

车驶出学校大门，缃绮通过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上的周雁还：“这车哪儿来的？”

周雁还极快地扫了一眼后视镜，又目视前方：“我特地向我大学同学借的，这样方便一些。”

曹缃绮透过车窗看着外头，北京的冷和家乡的冷大不相同，路旁的人们一张口就呼出一团雾气。车路过一个闹市，曹缃绮摇下车窗，鸣笛声、说话声，还有商贩吆喝着让客户排好队的声音，一齐传进她耳里。就像把一碗冷透了的粥又烧得热气腾腾的，端到她面前。受到这样热闹气氛的感染，曹缃绮恬淡地笑起来，也不和周雁还较劲了，兴致勃勃地和他探讨今天是要去哪儿玩。

周雁还带曹缃绮来的是一个公园，他说公园里面一家茶社不错，昨晚就帮两人预约好了。

曹缃绮心中暗笑，果真是中年人。

两人进了公园之后，一边聊天一边根据指示牌走向那家茶社。冬天的公园并没有什么好景致，有些荒凉凋敝。除了一些长青的树外，皆是枯枝败叶。信步闲逛，竟误入了一条相亲角。

相亲角的地上摆着许多写有个人信息的小卡片，两边站着不少大爷大妈。曹缃绮和周雁还误入后，旁边众人都向两人投来打探的目光。

周雁还目不斜视地向前走，曹缃绮则好奇地左右探看。旁边几个热心的大爷大妈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小姑娘你多大了，有北京户口吗？”

“先生你多大了，在哪儿工作？”

“小姑娘陪自己哥哥来看看？”

一连串的问题把曹缃绮问得紧张不已，不由得向周雁还身边靠了靠。

周雁还看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竟会被这阵仗吓到，垂下头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染上几分柔情，像夏日夜幕上的星辰；嘴角翘起的弧度不是调侃的笑，而是带着溺爱的。

旁边一个大妈看着不对，拉了身边的大妈一把：“人家就是两口子来散步的，别瞎问。”

旁边几人虽觉得这年龄差距似乎过大，可瞧那男人的眼神表情也不像假的。

听到身边的大爷大妈这么说，其实曹缃绮内心无所谓，表面却强装出羞涩慌张的样子，两颊火辣辣地烧得通红。但她也没有去否认，而是牵起周雁还的袖子，逃一般地跑出这个相亲角：“快走！”

周雁还随着她的脚步小跑起来，垂下眼睛，看见两只纤细白嫩的手指牵住她的袖子，顺着手臂缓缓向上，他看见她脸上的羞恼，还有火红滚烫的侧脸。

他甚至觉得这时候的她比刚才的她更有趣了。

跑出一段距离，曹缃绮才松开袖子，放慢速度，叉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抱怨道：“这些阿姨什么眼神儿啊，竟然觉得我和周主任是一对。”

“不过，周主任可能确实需要一些相亲？”一面说，缃绮的眼神余光一面飘向周雁还，观察他的表情。

周雁还只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指指前面：“喏，到了。”

茶社的环境清幽宁静，或许因为这天是工作日，客人并不多，只有两三桌，也都是轻声细语地交流。

点好单没多久，就端上来一碟一碟的小点心，也都是特色糕点。

缃绮掏出手机拍照，周雁还则斟好一杯茶摆在她面前，缃绮慌得赶紧放下手机：“怎么好让您给我倒茶呢，我自己来就好。”

“跟我你还客气，”他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跟我置过几回气了，现在倒装起乖巧。”

曹缃绮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周雁还两肘撑在桌上，看着曹缃绮，颇有些无奈地摇头，又点点她：“你平时这么听话，可跟我生起气来，我真拿你没办法。”

“那让周主任费心了，”曹缃绮这话说得俏皮，端起茶杯碰了一下周雁还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周雁还双手端起茶杯，在半空中停顿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糕点，曹缃绮就起身走到茶社的文创区随意看看。周雁还静静走到她身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调整角度，对着曹缃绮一顿连拍。

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什么中意的玩意儿，两人打包好吃剩的糕点，一起走出茶社。

走出茶社后，周雁还打开手机相册，送到曹缃绮面前：“快看看我给你拍的。”

曹缃绮先“哇——”了一声，两只大眼睛惊喜地望向周雁还：“居然给我拍照了？”

再低头仔细看看照片，拍得竟然很不错。曹缃绮站在窗下，冬日里疏淡的光影透过玻璃窗打在她脸上，脑后乌青的长发用一个鲨鱼夹固定住，一缕头发调皮地垂在鬓边，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的文创，书卷气十足。

滑拉几张，各种神态动作的都有。里面的暖气很热，曹缃绮只穿了一件绿色的敞领毛衣，露出颈下一片肌肤，欺霜赛雪。弯腰时，松松垮垮的毛衣落在腰上，勾勒出窄窄的细腰。

“怎么样，还不错？不比程昀拍的差吧。”周雁还得意地问。

曹缃绮滑照片的手一顿，不管周雁还这样问的本意是什么，她很乐意看到男人在自己面前暗暗较劲，让她有一种成就感。她不正面回答周雁还的问题，而是把一张照片递到周雁还眼前，略带愠怒地质问：“周主任！这个照片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留下我的丑照拿捏我？”

周雁还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张她闭眼的照片，面部表情也没有管理好，他哈哈大笑，一把抢过手机：“原本只是无意拍的，但谢谢你给我提供了新想法。”

曹缃绮不依不饶地要夺过他的手机。周雁还轻轻松松地把手机举高，曹缃绮垫着脚去够。可周雁还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停住，曹缃绮一边垫脚一边向前挪动，未免困难。她揪住周雁还衣服的衣角，不肯他再向前走，然后继续垫脚去够。

周雁还被她这幅恼怒的模样逗得大笑，顽皮地把手机从左手递到右手，又从左手送到右手：“诶，就是让你够不着。”

其实曹缃绮不算矮，但是周雁还一米八几，再加上手臂的长度，曹缃绮前后左右蹦来蹦去也够不着，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向前跌去，扑进周雁还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