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缃绮一家吃完年夜饭的时候已近七点钟，奶奶要收拾桌子洗碗。曹缃绮赶紧拦住她，麻利地收拾起桌子：“奶奶你平时在家就已经够辛苦的，我在家的时候，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奶奶欣慰地笑起来，点头答应。
曹缃绮端起碗盆，蹲到院子里的井边清洗。
天已完全暗下来，乌鸦鸦的天上偶尔绽开几朵绚烂的烟花，流光溢彩，散进黑幕之中。院子里只有屋檐下和车棚里悬着两个电灯泡，微弱的光直照到曹缃绮面前。
“洗碗呢，缃绮？”
曹缃绮抬起头，看见那个远房表舅姚勇从门外走进院中，他家和曹缃绮所在的村庄就隔一条大马路，走过来很近，估计是刚吃完年夜饭在散步消食。
乡里人喜欢四处走动，曹缃绮怕有邻居要来串门，洗碗前特地把门打开，谁知等来这个无赖。曹缃绮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低下头继续洗碗，言辞冷淡：“嗯，刚吃完晚饭。”
“这次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平时你们学校的周主任对你照顾吗？”
姚勇被她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便故意搬出周雁还来提醒曹缃绮：她还有有求于自己。
“周主任？周主任是谁？” 曹缃绮担心姚勇从中使坏，装出和周雁还不太熟的模样，抬眼疑惑地盯着他，“哦，想起来了。平时不怎么见到他，我觉得我凭自己的努力，在学校也挺好的，不用什么照顾。”
她把盆中的碗归置到一旁的空盆里，不动声色地抓住水盆边，用力一掀，满是泡沫的温水哗哗地向姚勇脚边淌去。她若无其事地往盆中倒上干净井水和热水，开始漂洗碗盆。
姚勇连退好几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仍努力维持自己作为长辈的尊严，端着架子说道：“那你慢慢洗，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记得找表舅。”
说完，跺跺脚甩掉脚上水渍，头也不回地离开。
曹缃绮微微欠起身，看着门外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呸”一声。
洗完碗，曹缃绮把干净的碗盆端回厨房晾干，才得空打开手机。有不少小伙伴给她送了新年祝福，她给小伙伴们回了消息，又给几个老师送去祝福，最后才打开和周雁还的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分别的那天，她想起那天江明琼的话，哂笑起来，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意思，怎么可能忍住不发消息。
曹缃绮给周雁还认真地编辑了一条祝福短信：“春节快乐啊周主任～祝周主任新的一年里事业顺利，步步高升，万事胜意！”
还配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她很快收到周雁还的回复：“谢谢，也祝你春节快乐，新的一年里学习进步，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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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元宵节后几天，曹缃绮回到学校，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生活中。这学期程昀进入大三下学期，开始准备考研，不太来找曹缃绮，缃绮的耳朵根总算落得清闲。
校报想要做一期关于北京交流的内容，编写校报的学妹找到缃绮采访，她也很乐意配合。
顺利完成采访之后，校报的学妹又提出一个要求：“请问曹学姐愿意帮我们联系一下学校的周主任么？”
曹缃绮遍体一凉，别人怎么会知道她和周雁还的关系？她强装轻松：“你们直接联系他，去找他就可以呀。”
学妹表情艰涩地摇头：“周主任看起来好严肃，我们不敢去找他。学姐这次去了北京，一定有他的联系方式吧，能不能麻烦学姐帮我们先联系一下？”
缃绮松一口气，看来并不知道她和周雁还的关系。学妹提出的并不是什么难事，缃绮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放心，我觉得周主任一定乐意，在北京，他对学生很关照，并不是难说话的人。”
学妹喜出望外，连连感谢，说要请缃绮喝奶茶。
当天晚上，缃绮就联系周雁还：“校报的学妹想要采访周主任是关于北京交流的周主任最近什么时间比较方便？我带学妹去办公室找你”
周雁还的回复却让缃绮两眼一黑：“最近比较忙，不太有时间。”
曹缃绮早跟学妹夸下海口，谁曾想到周雁还不肯配合。她发了一个丧气的表情包过去：“好吧我再来和学妹沟通一下[哭泣]其实学妹说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的”
然后再没等到周雁还的回复。
书桌前的周雁还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走到书房的布艺沙发上躺下，抬起手按揉着两侧的太阳穴，他两道浓眉皱起，舒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这学期回到学校后，开始刻意避开曹缃绮，不去见她，不去关照她，他希望时间能冲淡自己的情感，从而让自己不再想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有隐隐的期待，每天都在期待曹缃绮主动来找自己。
可当她真的来找自己时，他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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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已经答应帮学妹牵线搭桥，周雁还那里，曹缃绮还是想再争取争取。这天下午，她特地去周雁还办公室找他，下电梯刚走到走廊里，就远远看见周雁还办公室的门敞开，传来女人的笑声。
曹缃绮脚步一驻，勾勾嘴角。心想，怪道说最近忙，原来是忙这事。她偏要去看看他谈了个什么样的对象。
她大步走到周雁还办公室门口，看见周雁还桌前站着一个穿呢子大衣，波浪卷的女子。周雁还站在桌后，与女人说话，脸上挂着微笑，不时点头。
曹缃绮敲敲门，那女人转过身，曹缃绮分去目光，粗略一瞧，容貌的确不差，气质也出众，尤其穿衣打扮很讲究。
再看向周雁还，她发觉周雁还刚才还面带微笑的脸庞已冷淡下来，问她道：“什么事？”
这是怪自己搅扰他的好事？曹缃绮有心坏事，瞥一眼那个女人，语焉不详地问：“我方便讲吗？”
“哦，没事，”周雁还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指指那女人，“这是你们已经毕业的学姐，有事就说。”
“还是为校报采访的事情，”曹缃绮用撒娇的口气说道，“我都帮着答应下来了，就抽个时间吧。”
周雁还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打开手机，手忙脚乱地划了划屏幕：“等我有时间，我最近真挺忙的。”
曹缃绮走到他桌前，和那女人并排立在一起：“那给我个准信儿吧，什么时间，我也好让校报学妹早些准备好。”
正僵持着，身后有传来敲门声，一个女老师探进头：“甜品在哪儿呢？”
缃绮身旁的女人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女老师：“马老师，这是您的。”
马老师接过袋子，眼睛笑成了两条眯缝儿：“哎哟，这多不好意思，麻烦你回来配合学校的活动，还给我们带东西。”
她又用暧昧的眼光在周雁还和那女人之间转了几个圈：“不过我知道，我这也是沾周主任的光。让周主任还这份人情就得了。”
那个女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两颊一红，只是笑。
曹缃绮瞬间看明白，虽说目前周雁还和这女人之间还没有什么，但她渴望有些什么，所以在别人开他俩玩笑的时候，她表现得如此娇羞，甚至有些兴奋。
曹缃绮心中莫名的一股邪火窜上。其他人都热火朝天地分甜品、开玩笑，好像只有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勉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既然周主任这里忙，我先不打扰了，回头您确认好时间，再通知我。”
她走出青云楼，向图书馆走去。暖融融的阳光，微凉的清风拂在她脸上，她却觉得烦躁难安，脱下外套挂在胳膊上。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对周雁还是有占有欲的，无论是周雁还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是他给予的各方面的帮助，她都不甘心让予他人。
周雁还的办公室中，陆续进来好些取甜品的老师，周雁还兴致寥寥，和办公室内热闹的气氛亦是格格不入。他将玻璃窗打开一条细缝，弯下腰，胳膊平撑在窗檐上，一条腿直着，另一条腿微微弯曲，向下探看。图书馆就在青云楼对面，他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一手拉开图书馆的玻璃门，侧过身进去，另只手一松，玻璃门轻轻合上。
周雁还直起腰，两手插进裤兜，转过身，在桌子旁边缓慢地来回走了几步，神游天外一般，叶遇秋喊他好几遍才回过神。
叶遇秋是周雁还工作第一年时的学生，毕业之后在家人的帮助下开了一家甜品店，如今在N城内很有名气。这次请她回来，是邀请她做一场关于创新创业的讲座。
周雁还回过神，才发现办公室内的老师们已经尽数散去，他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想工作想出神了。那个讲座的事，回头你准备好稿子和ppt，发给我看一眼就行。”
“啊？”叶遇秋语气微弱地试探道，“要不我准备好之后，先找周主任您讲一遍，您帮我参谋参谋。”
周雁还疏离地说：“没必要，我相信你能完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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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路灯透过米色的窗帘照进宿舍。黑暗中，缃绮睁着两只大眼睛，翻来覆去，没有丝毫困意，她还是不服气，自己鱼塘里的鱼怎么能放归大海。
于是第二天晚上，她陪校报的学妹找去周雁还家里，学妹又带了校报的一个学弟同行。
校报学妹问曹缃绮：“学姐怎么有周主任家的地址？”
曹缃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周主任自己和我说的，白天没时间，让我们晚上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