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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颐说他“演过很多年戏”这话，压根就没人信。
毕竟任谁演过很多年的戏都不可能在圈子里这么籍籍无名，更何况他还有个身为业界大佬的亲哥哥。
但沈颐毕竟是投资人，游导也不好拆他的台，只干笑了两声。他翻看了一下场记，说：“这样吧，如果没问题的话，那等下面两场拍完，就拍龙今随温灵运回宗门的那场。”
那是场文戏，走剧情的，没有打斗，很适合沈颐这种第一次拍戏的人，也能顺便让万岫带一带他。
别看万岫年轻，但之前已经演过不少偶像剧了，演技过得去，带带从来没演过戏的新人肯定是够了。
可惜就是缺了那么点机缘，总红不起来。
游导禁不住在心里感慨，随即又联想到自己：不也是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吗？压根也没有大制作找他拍……哎……未免也太惨了吧。
“我没问题。”万岫很快回答，偏头看了沈颐一眼。
“我也没问题。”沈颐坦言道：“剧本都看过了。”
主要是龙今这个角色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男三，平时又拽又傲，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睥睨和鄙夷，统共就没几句台词，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还都是嘲讽，想记不住都难。
“那行。”游导见沈颐态度端正，颔首道：“那你们就先去旁边对对戏，沈颐再把台词记一记，我们等下就开拍。”
沈颐依言，跟万岫走到一旁。
万岫不是科班出身，公司又小，没有专门地培养过他，以至于他至今都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但他拍过几部叫得上名的偶像剧，演技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否则游导这次也不会挑他演男主了。
沈颐垂眸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沈先生怎么会想要来参演《天师》呢？”万岫侧过头跟沈颐说话，正好跟沈颐的视线对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沈颐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怪怪的。探究还是别的什么，有点分不清。
沈颐的造型只留了右侧一小撮刘海，不及眉眼，带着几分浪荡不羁的味儿；光洁的额头，不宽不窄，眉骨向上挑起，整个五官英气利落，妆容带着邪性，但一双眼睛却干净清透……
这个造型其实很考验骨相，额骨、蝶骨、颧骨等等多一丝或少一分都很容易将脸部的缺陷扩大，不过沈颐显然没有这些困扰。
这样的长相，背靠九天影业，又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万来投资网剧的，上哪个网剧剧组都能演男主了吧？为什么会想不开到《天师》剧组来演个男三啊？
万岫对沈颐有些好奇。
沈颐不以为意地说：“觉得有意思就来了。”
万岫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么多网剧偏偏挑中他们这部，为什么明明可以演男主非要演男三。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觉得问出来有那么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他总怀疑沈颐是不是从哪里听说了温靖在追求他，所以特意来他们剧组逮人的。
不过沈颐对他一直和颜悦色的，没有刻意刁难，他老这么惦记着也不是个事儿。
万岫索性不再去想那么乱七八糟的，只说：“我们来对一下戏吧。”
沈颐二话不说点了头：“上山那段？”
万岫“嗯”了声：“你要再看下剧本吗？”
沈颐微一摇头：“不用。”
他俩要对的这段是温灵运在收服了龙今后，一同回宗门的事。
此时，温灵运的宗门早就和随他一同下山的师弟师妹们一样陨落了，就连掌门和长老也未能幸免。
温灵运用传讯符没能联系到掌门，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却始终不愿相信。等到了山脚，再寻不见回宗门的路，温灵运才明白过来：原来几位长老早已推算出宗门的命运，命他们下山，不过是想保全他们的性命罢了。
“你师弟师妹都死了，你回宗门要怎么跟那群老东西交代？”龙今说话的语调一惯很冲，不会好好说话，根本就是专门捡着别人不爱听的讲。
温灵运懒得理他，只闷头往山上走。
龙今跟在他身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还不知道从哪里揪了根草在温灵运眼前一个劲比划：“万一你门派里那群老东西都没了，你打算怎么办？”
温灵运一向好相处，师弟师妹很粘他。这一次，师弟师妹也是为了救他才殒命的，他心里一直压着的愠气在这时候被龙今挑了起来。他猛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向龙今——
“反正不会像你一样。”
万岫说出了剧本上的台词。
龙今是在凡界作乱的时候被温灵运收服的，当时的他正要挟一个村庄交出七名童男童女来祭拜他。点名要七名童男童女，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人趁他冬眠的时候，把他的七个孩子全摸去煮了吃了。
他所做的，不过是报杀子之仇罢了。
沈颐脸上的神情一凝，眼神凌厉，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里的沈颐是没有台词的，万岫也没有。
剧本里的龙今和温灵运从此处开始冷战，一直到后来遇上女主角都没有再说过话。
但沈颐处理得非常细致，哪怕这只是一部网络剧，不一定会给他多少时间的特写，可万岫与他面对面演对手戏却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沈颐周身那压抑着的怒气。
沈颐的双眼很冷，明明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万岫就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那种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感觉，让他通体生寒。
万岫藏在广袖中的指尖不自觉颤了颤，眼神更是不自觉闪动了一下。
被压戏了！
万岫很快意识到这点，飞快地调整了情绪想反击。
温灵运是那种表面稳重，私底下却活泼的性格，但他从小就在宗门长大，宗门就是他唯一的软肋和逆鳞，现在被龙今拿出来这么调侃，温灵运会生气很正常，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一句以往根本不会说的话。
可按照剧本接下来的描写，温灵运和龙今开始冷战，一直到后来温灵运出事，龙今出手相助，他俩才冰释前嫌。
也就是说，万岫这个时候给出的任何情绪都是不对的。
……
那边，几个老演员拍过了文戏后，接着就是一场武戏。
相较文戏而言，武戏NG的次数更多，饶是几个老演员都是打戏出身，也还是免不了让导演喊了几次。
等几个老演员的戏拍完，导演就遣人来叫沈颐和万岫了。看到他俩的时候，导演随口问了句：“对得怎么样？还OK吧？”
他其实是在问万岫，觉得沈颐怎么样。
这已经是他和万岫合作的第二部网剧了，游导心里对万岫的演技还是认可的。
他俩之前合作的是一部校园偶像剧，万岫在里面饰演男二号，长相和演技都比饰演男主角的那个小鲜肉强了太多。只可惜，那个小鲜肉背后有人捧，后期故意把万岫的镜头剪了不少……
“挺好的。”万岫很快看了沈颐一眼：“沈哥演技很好。”
沈颐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眼睫很轻地动了一下，倒是什么都没说。
游导以为他是顾虑到沈颐在旁边才这么说，没当真，只乐呵呵地摆摆手让他俩就位了：“行，那准备一下，要开拍了。”
游导一开始是打算先试拍一下，看看沈颐的水平，要是过不了，就让沈颐先到旁边“休息一下”、“找找感觉”，他好先把温灵运师弟师妹的镜头给拍了，谁知道沈颐拍起戏来顺得不行，几乎全是一遍就过了。
偶有NG，问题也是出在别人身上，沈颐竟然一次错都没出过！！
游导这才意识到沈颐的演技何止是一个“挺好”足以形容的，简直是“非常好”、“特别好”啊——情绪把控得非常到位，表演很细腻，台词功底也很强，比起刚才那些演过很多戏的老演员都不遑多让。
游导面露满意，趁着演员状态好，一鼓作气把接下的戏一并拍了。
因为场地的原因，他们拍戏的场次都是跳着的，并不是按照剧本上写着的来，但沈颐明显是背过台词的，不论他说要拍哪场，沈颐都只要稍微一翻剧本就能上了。
“卡！”游导举起手中的扩音器大喊了一声：“这场过了！先休息一下！”
游导现在是越看沈颐越觉得满意了。
他早几年拍过投资成本几十万的恐怖电影，是富二代玩票的。里面的女演员清一色的整容脸，下巴尖得一低头就能戳死自己，脸肿得跟发了面的馒头似的，僵得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哭得像笑，台词更是从来不记。一开拍，要么支支吾吾动不动就忘词，要么就念“一二三四”……骂又骂不得，简直是个祖宗。
相比之下，沈颐的表现真是好得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而这么半天拍摄下来，别说是导演了，就是在场的临时工作人员都能瞧出沈颐的演技是好是坏了。
于是，沈颐才进组半天的功夫，现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和之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