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闻言神色慌张捂住自己手腕上的手镯,又恐反应过于激烈颤巍巍收回手,目光自安今言身上扫过。
“这……这只是个假的。”
瞧着人动作,安今言不由发笑,这拙劣的谎言哄哄外行人罢,用在她身上就显得有些过于劣质,看样子是笃定她对这些东西不了解。
女人目光来回在安今言身上划过,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却犹豫的张了张口。
见安今言重新对上视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出口。
“今言……救救你弟弟。”
声音如蚊子般细小但又带着坑求,担忧安今言听着又担忧她听不到,纠结的很。
见姑娘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女人斟酌一番又继续向下说着。
“娘跟你坦白,半月前有一个男子找上我们,你也知道,我们村子不会什么别的,独独擅长制作陶器。”
听到陶器,安今言目光微动,联想到了自己昨日在青楼找到的那些藏有致幻粉的陶器。
她随手从一旁拉了个板凳坐下,示意女人继续说着。
“那男子给了村子一大笔钱财,要求五日之内制作出他要求的陶器,并且给了我们许多粉末,让我们在制作的时候将这粉末藏于其中。”
“最开始村子里的人不知道这些粉末是什么,为了钱财帮着男子做了一日,那男子告诉我们这是一种可以致幻的粉末,我们一听便不愿意,但他说粉末已入肺,若是不帮他继续做下去,他就不给我们解药。”
“我们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最后……”
安今言听得认真,或许口中的男子便是此次戏楼案的主谋。
“最后他给了我们解药,却掳走了你弟安归,说是以此来威胁我们不把此事说出口。”
语罢,女人哭着拍打桌面,口中不停喊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弟。
听完安今言倒是清楚了,这个村子的人担忧疯癫男子会将真相说出口危及到安归的性命,于是百般阻挠他们带走疯癫男子。
但现在为什么又能说出口呢?
或许是知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请求案组的帮助,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若是不将这些聪明劲用在众多鬼点子上,这个坂年村定不会如此没落,说到底都是自作自受,但好在几人清醒的及时,这才没有酿下大错。
收起记录的本子安今言点点头,转而又问了一句,“见过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听这话女人松口气,像是知晓了安今言会帮忙带回安归,但还是摇头。
“没有,他一直带着斗笠,看不见脸也不让看见。”
安今言猜到会是如此,为了防止万一果然还是会把脸挡起来,这个答案并没有给她较大的落差。
“但是我瞧见过他的大拇指。”女人仰头作回忆状,“他的大拇指只有一半,像是被什么切开的。”
话毕安今言起身走出了屋子,手部的特征倒是可以为寻找犯人提供便利,不知道纪沐和那个疯癫男人聊的怎么样了。
她找到关着疯癫男人的屋子,叩响门,林星为她打开了门。
进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但就这样听了许久,男子口中却重复着和先前一样的话,并无过多线索。
纪沐也自知问不出什么,接过安今言递过来的记着女人发言的本子与林星一起离开。
之后安今言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到桌子旁瞅了一眼桌面上记录的文字,又抬首看向疯癫男子。
不应该啊。
那日自己走时这男子的确有话想说。
“姐姐……”
男子声音很低很怯,安今言收回思绪看向那人,向前靠近了一些。
说是男子,实则不过是一个男孩,此刻还在止不住哭鼻子,如同憋了好久到安今言到来时终于得到发泄。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被揉的不像样的纸团放在安今言手心,但纸团表面没有一丝赃物,像是写了没多久。
接下纸团安今言将其收好,或许是对于捉来的几个人该问的问题已经问完,此刻屋内显得安静许多,只有二人细微的呼吸声。
因为哭久男孩鼻子堵塞,再度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要……死了。”
“不要告诉……娘。”
盯着男孩眸中恳求的眼神,安今言想要张口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却没能问出口。
猛的,男孩吐出一口鲜血,不似常人的鲜红,而是夹杂着乌色,浓稠的血迹顺着安今言紧紧抓着他的手缓缓滑下,最终落在地上。
化作枯暗地面一朵鲜艳的裂纹。
盯着手心,安今言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就算她在不了解也能看出这是中了毒,并且已经深入骨髓。
她轻缓扶着男孩无力的头放倒,沉默着走出屋子,恰巧遇见了站在门口的纪沐。
抬眼纪沐瞧见安今言出来张口想问如何,却看见她手中还在滴落的鲜血,神色难得有了变化。
此刻安今言倒是很平静,抬首瞧着她出声,“死了。”
“中毒,找人查查什么毒。”
紧接着没有等纪沐回答,自顾自离开,“我去洗手。”
洗手盆前,安今言冲洗掉手上的血迹,盯着盆里被染红的水许久,待到水渍自然干后,自袖中拿出那纸团展开。
纸面皱巴巴,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字,像是一个孩童般书写的一笔一划,但安今言知道,这是男孩忍着身体中毒的痛苦写下的。
只见那纸上写着——
【姐姐,我的娘经常打你,我试着阻拦却没有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有一日,我被人欺负时姐姐你恰巧路过,我以为你不会来帮我时,便看见你拿着木棍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姐姐,那时阳光照在你身上十分好看,姐姐脸上都是脏污但我觉着像那秋日的落叶,自我眼中缓缓飘落,那时我便发誓要将姐姐救出这个村子。
姐姐被卖走那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曾想又遇见。
见到姐姐活着,我很开心。
其实这个毒本是那个男人下给我娘的,因为娘是大嘴巴,那男人也想借此恐吓全村人,我趁娘不注意换了杯子。
对了,我的胃里应该有男人的戒指,如果需要的话,便取出吧】
信到此便结束了,安今言默默将信纸拿到火炉点燃,灰烬向上飘起又落下,最终消失于火炉中去。
或许这就是那坡脚女人为什么看见自己后,眼中的情绪总是显得那样矛盾。
她是在痛恨自己打过安今言,还是在庆幸即使这般也愿出手救下他儿子的姑娘。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她所做,而那个疯癫男子应是猜出了什么,才敢写下信件递给安今言。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安今言回到了案组,瞧见了站在远处的纪沐走过去。
纪沐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手,出声说道:“不是本地的毒。”
安今言微愣,也就是说下毒的男人不是城内的,而是外来者,那他远赴而来作这样的大规模害人事件有什么意义?
如此大费周折又消耗许多钱财,总不能只是为了泄愤吧?
坡脚女人自屋中出来时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神色慌张跌跌撞撞朝着纪沐二人奔来,抓住纪沐的衣袖,“我的儿子呢?”
女人抓着衣袖的手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坐在地。
纪沐盯着她看了会,没有甩开袖子,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一间屋子。
坡脚女人瞧见纪沐的神色瞳孔颤动,从二人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什么,眼泪瞬间落下向着屋内跑去。
她跪在儿子早已冰冷的身体前痛哭着,却破天荒的没有往案组头上扣黑锅,她口中含糊不清。
“我明明换了……明明换了的。”
换了?
安今言想到信件中男孩的那句换了娘的杯子,难道在此之前这毒本就是下给这男子的,而阴差阳错下造就了如今的情景。
她没有将男孩肚子里又戒指的事情告诉他,一点是凭借一个戒指,在古代是查不到什么大线索。
二是,她私心瞒了下来。
结束了这场闹剧,几人至少对凶手是哪儿的人有了个大致的方向,此事若是想查个明白,还得出城,或是可以抱着侥幸心理,赌凶手没能出城。
案组几人来到了戏楼,他们这次带了充足的可以燃烧的工具和一个工具人林星。
蹲在出风口,林星眼睛被熏出泪来,手中拿着扇子不停摇着,将燃烧而起的烟雾吹入出风口。
安今言和纪沐在大堂寻找着,终于在一处找到了细微的烟雾飘出,两人向着此处走去,终是明白了为何昨日瞧不见烟雾。
只见那墙壁上,一块砖四周渗出烟雾来,纪沐伸手将砖瓦拿下,大片的烟雾便冲出来,熏的纪沐忙后撤一步。
这算是解释清楚为什么看客都会中招,不过有人吸入致幻粉多,有人吸入致幻粉少。
看来有人在后台一直向大堂投放着致幻粉燃烧的烟雾,再加上当时灯光昏暗,人们又专注于戏台,便没有注意到此,以及后头来了许多穿着戏子服的人。
由于致幻粉的效果,人们在发现私人后,极度恐慌后头晕眼花找不到戏楼的大门,从而传出了当时戏楼大门消失这谣言,也正是那疯癫男子所说的看不清,原来是看不清在这里。
但现在唯一奇怪的是,那些戏子去了哪里。
在案发后案组检查了所有戏楼里死去的人,然而却没有那些戏子,如同凭空消失了般。
不,不会存在凭空消失,一定还在这戏楼里,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
回忆着戏楼里一切场景,安今言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着后院快步走去,纪沐也跟在身后。
来到后院,她看着种在两侧的杂草,此刻左侧的杂草似是比他昨日来时长得更高更旺盛。
但分明阳光都是照在右侧,按常理看待怎么都是右侧的草长得更快才是,除非……
左侧的土壤中有着供杂草生长的肥料。
于是安今言大胆猜测,或许这肥料不是别的,正是那不见影子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