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简单直白，恐怕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办公室斗争这种东西了。”

桐生莲发誓，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没有鄙视某人政治嗅觉的意思。

这家伙没有看上去那么聪明机灵，但也远比看上去的更为人正派。

说难听点就是……嗯，算了，不说难听话。

总之这家伙作为合作伙伴和朋友来说，还算不错。

苏格兰威士忌的敏锐直觉确实不太用在这种办公室斗争的领域上。

他的这份天赋异禀好像都用来阅读理解波特的意思了。

就比如说现在，他能察觉到某人淡淡的鄙视。

倒没有恶意，纯粹是朋友之间才会有的亲昵反应。

苏格兰威士忌还挺喜欢波特“嫌弃”的眼神，这总比他看宾加那种阴沉冷冽的目光要好得多。

于是那隐约的嫌弃变成明显的震惊。

这都能笑眯眯？苏格兰威士忌莫非是个喜欢被阴阳怪气的M？

他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更震撼的是，当他们长途跋涉站到组织在西西里岛的据点面前时，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家烟草店。

是的。

烟、草、店。

桐生莲默然注视着门头上显眼的“Tabacchi”，又透过橱窗扫视内部的情况。

两个门面房那么大的店铺内，左侧顶天立地的是各式各样的鲜艳烟盒，右边干脆摆满琳琅满目的酒水咖啡。

中间的吧台上堆砌着各种机器和小商品，如棒棒糖、□□、彩票机……

这地方他没来过，但见过类似的。

类似的那个也不叫什么烟草店。

叫小卖部。

小超市也行，呵。

反正在桐生莲看来这地方还不如科□氏和名创□品，至少人家货摆得挺老少咸宜的。

“所以，”苏格兰威士忌说话的语气很复杂，语速也很缓慢，仿佛是要借此理清状况，“我们又坐船、又坐车地跑到这个小岛上，是来当杂货店销售导购的？”

桐生莲没说话，但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这和流放荒岛有啥区别？

“别这样说啊，领导，”说话的男人笑容憨厚，带着些许讨好，他也是在码头接他们过来的小组长，“西西里岛上的情况有点复杂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消息都有，而烟草店正是随便什么人进来都不突兀的地方。”

桐生莲欲言又止。

实话说，他俩进门就挺突兀。

“怎么说？”苏格兰威士忌微微挑眉，征求他的意见。

桐生莲反问：“现在逃跑来得及吗？”

苏格兰威士忌哈哈一笑，率先拉开门走了进去。

桐生莲叹了口气，然后他发现站在身边的小组长脸上满是惊恐地瞪着他。

“开玩笑的。”他轻声自语。

……

该说不说，烟草店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情报据点。

每个人都有理由和借口上来攀谈两句，所有的问答和买卖都隐藏在货架中，自然得和周边融为一体。

桐生莲倒是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他没有打工经验，也不太会那种悄无声息进行情报传递的方式，只能坐在吧台里当吉祥物，应对那些真正单纯来买东西的顾客。

真是废柴的我自己呀。

他这么感慨着，搬了个圆凳就坐到门口晒太阳，开始欣赏周围的景色。

希罗（hiro）——也就是苏格兰威士忌，他们觉得平日里还是有个听起来像名字一样的称呼比较好——说他只要没事搬个凳子坐门口玩就行，听起来像不耐烦的老妈子。

没关系，桐生莲心态很好，他觉得自己只需要当个完美无瑕的摆设就行。

能者多劳嘛。

于是当苏格兰威士忌从短暂的忙碌里抬头寻找波特时，只看到对方百无聊赖的侧影。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波特的不自在，他不是看不出来。

19岁，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叛逆的年纪，更何况他还是代号成员。

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代号成员都很有特色，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百无禁-忌。

抽烟喝酒稀松平常，他也抽烟喝酒，组织里更疯的家伙搞不好还会飞点叶子。

可偏偏波特烟酒不沾，他就跟个大异类似的硬生生戳在这，用那张怎么看怎么像是玩得很花的脸平淡地说“我没到法定饮酒年龄”。

好荒谬。

但又好好笑。

组织让一个不吸烟不喝酒的家伙经营烟草店真是想瞎了心了。

苏格兰威士忌满怀同情地告诉他，要是实在受不了店里的烟草味和酒味可以搬个板凳坐门口，至少通风的地方味道要轻一点。

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理解的，总之他之后每天都非常积极地坐到门口，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纯粹只是看路过的人。

每到这个时候，他银灰色的碎发都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星光，绿欧泊般的双眸闪闪发亮，尤其引人注目。

看着对方再度因为进门采购的客人起身，苏格兰威士忌都有些期待。

因为——

“hiro，”对方的呼唤如约而至，“客人要什么……超轻型云斯顿，你知道在哪吗？”

苏格兰威士忌勾起嘴角：“在我背后这面墙上的第三排第六个。”

“好——”青年拖长了声音。

波特的银色碎发里总裹挟着一股丁香花的肥皂香味，那是他们在烟草店里随便找的一块所谓的香精肥皂。

男人，一种擅长用一块香皂洗全身的生物。

他们还没有好到用同一块香皂的地步，但苏格兰威士忌不得不承认，波特随手拿的这块香皂确实非常、非常的好闻。

让他总是莫名的期待能嗅闻到。

波特拿好烟就去急匆匆找顾客了，就跟生怕人家跑掉似的。

苏格兰威士忌一直都没告诉他，所谓的买烟买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借口，那些顾客里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冲着他来的。

告诉他做什么呢？

就让波特忙一点吧。

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正在收集对接的情报究竟有多重要。

他此刻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危险。

苏格兰威士忌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