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
虽然只是彩排,只有其他队的训练生和节目导演坐在观众席上,但当他穿上那身演出服,戴上耳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聚光灯下了。
摄像机在轨道上准备就绪,彩排的过程会作为花絮剪辑到下一期节目中,台上台下的训练生各怀心思,无不在“表演”。
这次的舞台比之前几次更具设计感,借鉴了魔术创意,其中的走位变化,在一开始便令白队B组所有成员叫苦不迭。
四面升降台呈环形分布,他们站好位后,舞曲奏响,漆黑的舞台上顿时迎来了四面八方的射灯,明亮如昼。
舞台上的升降台开始缓慢旋转着,一方升起,另一面就要降下,有的直接没入舞台下方。从外部看来,升降台像琉璃水晶一般灿烂夺目,像水流一般流逝消解,又初生顿起。
一段唱跳之后,升降台全部落下,这是他们迅速掉换站位的关键时刻。就在这时,言阮身前的谢飞跳得却和既定动作不同,一个转身面向了言阮这边。
言阮暗道糟糕,恐怕是谢飞记错了方向,于是对谢飞使了一记提醒的眼神。可谢飞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向他这边靠拢了。
言阮无奈,做了一个衔接动作,欲盖弥彰地移动步子换到了谢飞本应该移动到的位置,两个人的站位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
这是这场表演最后一组动作,结束时,言阮站在升降台的最低处,而台面还在继续流动着——这本应该是谢飞站立的位置。
舞台上有浅蓝色和白色的两种颜色的亮粉飘落,还有同色系的彩带混合在其中,画面璀璨浪漫。
观众席上的其他训练生在舞台定格的那一刻夸张地尖叫着,疯狂地呼喊着几人的名字,摇动着手中白队应援的充气棒,为他们call。
下一秒,舞台上和观众席上的灯光全部暗下来,就在所有人惊讶之际,灯光再次亮起,而台上原本还在的人居然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升降台也毫无痕迹地没入舞台底下,好像刚才的表演只是一场幻觉一般。
台下的训练生伸长着脖子,看着空荡荡的舞台,感慨道:“不愧是压轴啊,叫我记这场表演的走位我肯定记不下来!”
他刚说完便被队友隔空呼了一巴掌:“我们队的威风迟早被你灭干净!”说着恨其不争地将他拖拽带走。
白队B组是彩排舞台上的最后一个节目,彩排结束后,四个组的练习生陆续离场,去往平时的学习区上大班课,那是一个可以容纳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在这里,导师会给他们播放一遍彩排的录像,让他们互相点评,纠错。
教室的座位背后都有序号,所有人不留空坐好后,缺人少人是一目了然的,本以为训练生们会很快到场,迫不及待地观看自己的“VCR”,但是白队B组的言阮却一直没来,打电话也不接。
导师很是生气,认为这是在耽搁大家的时间,齐棣提出出去找言阮,趁机逃出了教室,留下剩余的训练生们继续接受导师漫长的鞭笞。
一个小时后
“队长,你还没找到阿言吗?这节课都结束了,刚刚导师说要削我们队。”谢飞散漫的声音从老式手机的听筒传来。
齐棣皱着眉,此时没心情和他嬉笑:“我把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已经通知杨经理了,他说会带人接着找。”
杨经理统筹训练营的各项事宜,只有在训练生出情况的时候才会来和他们打照面。
齐棣甚至还打电话给了林觅和俞峸池,他隐约觉得俞总对言阮挺重视的。
下午是自由训练时间,后天就是正式彩排和公演了,可白队B组因为丢了言阮,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人还是没找到。
齐棣受不了了,决定晚上暂停训练,把人找到为止。
言阮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谢飞抱怨再这样下去白队是会一起跟着受“处分”的,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重点,因为他失踪这件事还关乎训练营的安全和责任问题,找到了又可以促成节目综艺效果,找不到就变成事故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齐棣有些颓然地坐在漆黑的大班教室,教室里的座椅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训练营转了许久。
就在这时,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响起,是他的手机响了,齐棣按了接听键。
“俞总。”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手机那头传来:“还没有找到他吗?”
齐棣有些灰心丧气地回道:“没有。”
俞峸池道:“你把今天彩排以及彩排后发生的事给我说一遍。”
于是齐棣将给陈经理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给俞峸池听。
男人听完后问他道:“你说彩排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他就一直没接吗?”
“是的,我们彩排的时候不让带手机,手机我们一般放在化妆室或者休息区的。”
俞峸池继续问道:“你们回化妆室或休息区过吗?”
齐棣肯定道:“我们到处找他,回去过一次,顺便也找了找他的手机,但是什么都没有,或许他拿走了的。”
听完了整个过程后,俞峸池只叮嘱他道:“好,你回去和白队的人再确认一遍这一天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到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俞总。”
齐棣和俞峸池通完话,一秒也没有等,直接去找谢飞他们了。
大约半小时后,俞峸池接到了齐棣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对方气喘吁吁的声音:“俞总我们找到阿言的手机了,在寝室的,他去彩排的时候压根儿没带走,手机上全是未接来电。”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马上回应他。
“俞总?”
“好,知道了。”说完后俞峸池便挂断了电话。
林觅等俞峸池接完电话后,对他道:“俞总,刚才我给今天负责彩排的导演打了电话,这是今天他们白队B组的彩排视频,您看看。”
俞峸池和林觅一直将这段录像从头看到了尾。
“拉到最后变换队形的那个片段。”
“好的。”
画面里,言阮转身在与谢飞面对面时好像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动作慢了半拍。
“这里再倒放一次。”
画面再次从变换队形之前开始播放,这次林觅也看出来了:“这里阿言是不是走错位了。”
俞峸池却道:“错位的不是他,是谢飞。”
林觅恍然大悟:“我就说这里怎么看着有些奇怪。”他们七人的队形原本是对称的,齐棣站在最中间,他站在舞台的西面,按照队形变化的规律他应该换到西北面的,却来到了与齐棣更近的西南面。
看完了回放,林觅感慨道:“他们这舞台队形变化也太复杂了,多亏阿言反应快。”
“林觅,你让舞台设计师把设计图纸给我看。”
“好的俞总。”
……
舞台上灯光暗下来的一瞬间,言阮按照导演彩排前说的,逆时针摸黑往前面走,然后往左转,去寻找舞台下的出口。
在他往前走的过程中,升降台和地下室结构还在继续变化,他沿着走廊壁抹黑走了许久,终于摸到了需要转弯的墙角处,但是他的心还是跳得扑通扑通的,他害怕这种伸手不见五指,又不辨方位的地方。
升降台嵌入舞台下方之后,上面的声音已经被完全隔绝了。
走廊壁使用的是粗糙的布面壁纸,有吸音作用,现在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又摸着走廊壁一直往前行了一会儿,前方却一丝亮光也没有,直到走到了通道尽头。
当触到封闭的墙面时,言阮顿感不妙。
难道自己记反了,刚才应该往右转……
犹豫了几秒,言阮又狐疑地沿着原路返回。
可是当他右转回到第一条走廊时,却忘记了升降台闭合后,最初的出口处结构已经变了……
失去了方向后,言阮的心态有些崩……
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人在慌乱之下容易破罐子破摔,他开始抹黑在这个地下空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直到确认这个空间已经全封闭,没有出口后,他有些挫败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缩在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
现在自救是不太可能了,他不敢乱按这下面的机关,谁知道这些机关开启后,头顶上方会不会突然一根大柱子直接落下来把他压成肉酱。
彩排结束后是大班课,也不知道齐棣他们发现自己不在了,会不会想到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齐棣这人粗中有细,虽然平时看着还像一个长不大的男人,但其实他们B组成员每一个都被他照顾过,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满训练园找自己了。
为了避免自己一直胡思乱想地枯坐在这里,言阮开始复盘起舞台上的细节来……
时间随着房间漂浮的颗粒物一起在流逝,最终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他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久得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
言阮是被冻醒的。
他靠在角落的墙壁睡了很久,想着用睡觉来麻痹对时间的不确定感。
可他醒过来时,状态更糟了,早上在舞台上表演的热潮和兴奋感全然褪去,被一种未知的恐惧占据上风。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演出服,面料仅仅是一层轻纱,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还差临门一脚就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地下空间阴冷寒湿的空气渐渐浸透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呼出一口冷气,突然站了起来,迈步离开了刚才一直待在的转弯处。
这些角落是机关变换最密集的地方,万一齐棣一直也没找到他,上面的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启动了机关,自己还是一样会被压成肉饼!
……
“啊啊啊啊啊啊!”
俞峸池启动舞台开关的那一刻,舞台下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迫的喊叫声,这声音其实距离舞台上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听得并不太真切。
升降台升起后,露出一段向下的步入地下空间的阶梯。
他打着手电一路向下,在地下空间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孩子,手电筒照到图纸上,图纸上的线条复杂曲折,他摸索到墙壁上的下一个开关……
……
言阮之前一直都是沿着地下室的墙壁往前走的,所以没有遇到什么遮挡物,可是中间的空地就不一样了,这里堆放了了一些舞台上固定的装饰结构,他一个不小心被这些装饰结构绊倒了,扑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
他胡乱摸索着,直到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指节分明的手……
“……”
“啊啊啊啊啊啊!”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言阮已经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
身体往后倾的同时,他又不小心跌坐在一双同样冰冷僵硬的大腿上!
汗毛乍起,魂飞天外,一阵晕眩上头……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以手掩面,控制住有些发软发麻的身体,紧闭上双眼,止不住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