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
见孤城毫无征兆地掏出武器,商队护卫们也纷纷举枪对峙,他们手里的可不是劫匪那种自制的劣质土/枪,而是正规流水线上下来的真家伙,被打中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孤城仍面无惧色,甚至有心思扫视着商队中的每一个人,似乎在寻找他们的领队者。
“都放下武器,”很快,一个身着暗色风衣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用极其复杂的眼神与孤城对视,“你想怎样?”
“借一步谈谈?”孤城终于收起弩机。
领队犹豫了一下,回头用眼神示意商队稍等,然后跟着孤城走到了河畔的一处空地。
“居然是你回来了,”女人似乎也认识孤城,“十五年前的事……”
“已经结束了,”孤城飞快地打断她,“她死了,我有了新的生活,伊甸的线索也被尽数销毁,无论有多少人还恨着我们,都不可能夺回他们想要的东西了,一切都该放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新的任务罢了,”孤城不愿多提自己的事,她此番发难只是担心商队的人会去说些不该说的话,“替我向141号避难所的管理者问好,老人家现在应该七十多了吧?”
“她前年就因病去世了,临死前还一直挂念着你们。”
“是吗?”孤城的神情冷了三分,“那可真遗憾。”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孤城摆手示意暂时按下,自己有些事要和队友商量,领队这才注意到一旁会动的小金属罐,因为刚才方舟一直识趣地没有插话,反而被大家给忽略了。
“孤城,你认识他们?”方舟终于得到提问的机会了。
“是他们认识我,”孤城却摇了摇头,转身带着她走到更远的角落,“过去的事我不想说,你最好也别问,但我现在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请你先回营地一趟,告诉那群人到这边来取水。”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则当天,慢也两天之内。”
不算太久,但方舟的心中依旧万分担心,她并不清楚那些人和孤城之间的恩怨,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叙旧时光。
“不用担心我,”孤城看出了她的踌躇,便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你最好没有骗我,”话说到这份儿上,方舟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只好一步一盼地往回走,“我等着你哦!”
孤城只是挥了下手,旋即便回到了领队面前。
“你的同伴离开了。”她打量着面前的人。
“回去报信,”孤城简洁地作出解释,“你们的食物见底了吧?”
“为什么问这个?”
领队愣了一下,她刚才迟迟没露面就是在清点物资储备,最近气候变化得很厉害,商队在半路停滞了很长时间,导致原本充裕的食物储备如今消耗殆尽了,虽说日夜急速兼程也能在饿死前抵达贸易站,但谁又能保证半路不会再出意外呢?
“我们也一样,”猜对了的孤城面露笑意,“我在路上看到了猛兽的痕迹,不如一起去打猎,顺便在路上聊聊往事?”
领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的确需要食物,如果能在中途多打探些情报也不错,反正他们人多且武器精良,就算孤城想耍心眼也用处不大。
“当然,等我去点几个人。”
过了没一会儿,领队带着几个枪手前来汇合,孤城飞速扫了一眼,全都是些较为年长、对当年之事估计有所耳闻的人,其中还包括了一开始试图指认自己的家伙。
正合我意。
于是她点了下头,带着几人往大河的另一侧走去。
另一边,方舟也赶回了营地。
此时雪也在这里下了起来,不过始终都是些毛毛雪,这种气温刚过零下的小雪天是最难受的,不到米粒大的雪花刚一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和着没有植被的土壤造就了一片烂泥潭,刚一踩上,一股阴湿的冷气就直冲体内,但又不会真像极寒大雪那样造成伤害,实在恶心。
但小金属罐不会受这些影响,她的心思都放在营地内的众人身上——相比于她们离开时互不搭理,队伍中的两拨人似乎发生了些关系上的变化,一部分人质和劫匪似乎坐到了一起,而剩下的则隔得更远了。
“发生什么事了?”方舟下意识地去问俘虏头子。
“啊……没什么事,”他却直到现在才看到小金属罐的身影,注意力似乎放在了奇怪的地方,脸上的神色更是相当不自然,“那位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方舟对他只关注孤城的行为很不忿。
“哦,对对对……”俘虏头子简直要把“心里有鬼”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没什么大事,两拨人因为分帐篷的事吵了一架,有个别几个动了手,不过问题都解决了,没事的。”
方舟可不觉得这是能轻易解决的,而且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同为紧张,今日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真的没问题了?”
“真的真的!要是您的搭档在就更稳妥了……”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越说越让方舟觉得奇怪,尤其是这家伙前两天明明都没那么怕孤城了,怎么现在直接语无伦次了。
但她也知道强行质问不会有结果,自己一个金属罐子对这帮人也不具备威慑力,只得暂时略过这个话题,正经道:“我们在河流北向的一百里外插了一根杆子,你组织大家到那边取水吧。”
“好好,我马上去。”
“还有,要是在那附近遇到一群开着卡车的武装人员,不要和他们起冲突,那是从北方来的一支商队。”
“明白了!”
俘虏头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方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带着满心的警惕回车上了。
领队相信自己一定是被这个混蛋摆了一道,说是路上聊一聊往事,孤城却从来不主动说话,而每次自己提问时,也只是避重就轻地敷衍几句;同行的几个枪手还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机密消息,结果没多久也都悻悻退下。
那这趟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真是打猎吧?
她不觉得孤城是想对商队不利,那非但没好处,还会让各大避难所提前意识到威胁,更何况孤城在提到“放下”时的态度足够诚恳,让她相信对方是希望让过去的事自然沉寂的。
难道是想把商队调开,免得对可能相遇的难民不利?那更没可能,好歹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避难所,她的商队还不至于去打一群难民的主意,况且调虎离山的方法多了,孤城犯不着亲自跟过来。
思来想去,反而是纯粹的打猎更为合理。
想到这里,领队也决定不再瞎打听十五年前的事,她又不是亲历者,只是一个从上司口中道听途说的观众,何必对别人的事如此上心——即便这件事改变了避难所的命运。
“你说的猎物在哪里?”
“不远了,”孤城很确定爪印朝向这个方向,虽然那个印痕本身都因为薄雪而模糊不清了,“我猜是一群鳄鱼。”
“鳄鱼?这种天气?”融化的雪打湿了领队的外衣,让她浑身不舒服,估计爬行动物也不会喜欢这种鬼气候,“我宁可相信是一支迷路的老虎。”
“哺乳动物可受不了这儿的空气,而且有些鳄鱼是会冬眠抗寒的,您不知道吗?”
领队才注意到孤城没有佩戴空气过滤装置,而是用衣领掩住了口鼻,时不时拉下衣领轻嗅着,像是在通过硫化气体的浓度来判断环境。
“没有哪种动物喜欢泡在二氧化硫里,您说对吧?”
果然,再向前走一段距离,一阵皮肤可以感知到的气流冲散了原本沉闷的空气,而走到气流的内侧,能明显嗅出此处的二氧化硫浓度要低于荒原的大部分地区,是一个天然的动物避难所。
继续向前进,一块紧贴着山脉的洼地出现在几人的视野内,洼地的中心是数个巨大的水坑,周边长了一些耐酸的苔藓植物,而一群能长到五六米长的大鳄鱼就静静地趴在水坑里,它们大概是一个大家族,定居在这个天然避难所以期熬过末日。
鳄鱼是一种相当耐饿的生物,就算一年多不吃不喝也未必会死,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有接近一半的鳄鱼被饿到奄奄一息,这群皮包骨和族群里的老弱病残一起趴在最外侧的水坑,而中间最大的则属于鳄鱼幼崽与它们尚且健康的年轻父母们。
“它们以什么为生呢?”领队好奇地提了一嘴。
“谁知道,可能是我们这种想捕猎它们的人类吧~”
孤城说罢,拿上长矛就准备上前。
“等一下,你就这么过去吗?”
“我们又不会大肆猎杀,只是从那群将死之鳄中借两只填饱肚子,”孤城的话像是暗藏深意,“反正鳄鱼们也会吞食同伴的尸体,想必也不会为了储备粮的安危而拼死反抗的。”
“可是……”
话刚出口,一只将近六米长的老鳄鱼倏然从孤城身后钻出,朝着她的身体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