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落满枯叶的长阶便是那座雕梁画栋的楼阁了,门口的两个护卫看到来人了,纷纷让开路让她进去。
屋外是寒意逼人,屋内偏如春意盎然,满室暖意,室内的烛火明晃晃的照着恍若白昼一般,随意抬头便是名家字画,她书画造诣不高,可也认出来其中一幅字画乃是名家真迹,千金难求。
“小祈司主,也对书画感兴趣?”屏风后走出人来,锦绣绫罗下是通身的贵气高雅。
祈乐知向着来人微微低头拱手,“晚辈见过淮安王,这些字画晚辈都是胡乱看的,并不通晓。”
淮安王虽年近五旬保养的却很好,精神抖擞双眼有神,他笑了笑手里捻着佛珠在太师椅上坐下,“不必拘谨,坐。”
祈乐知带着疑惑坐了下来,不多时便有服饰华美的侍女前来奉茶,还在桌上放了新鲜的瓜果。
“不知道郡王要我前来是有何事?”祈乐知喝了口茶又放下忍不住地问道。
淮安王笑了声道:“听说近来京都最负盛名的便是你了,我素来喜好同有才者结交,小祈司主不会怪我唐突吧。”
祈乐知摇头,“自然不会,只是,晚辈才疏学浅武学也平常,恐怕让郡王您失望了,京都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太多了,晚辈实在微不足道,入不了您的眼。”
淮安王闻言笑了起来右手轻轻地拨弄着佛珠,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后笑道:“小祈司主过谦了,我观你根骨不俗,是个好苗子,暗行司终究不是个好去处,容易埋没,要是喜欢,我在京都也能说得上话,刑部、大理寺或者他处都可以。”
原来是想要劝她离开暗行司,承他的人情,她没了兴趣站起身来,向他抱剑道:“多谢郡王好意,我习惯了暗行司,那些地方固然好,我适应不了,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晚辈想要先行离开了,哦,对了,祝郡王松鹤长春,寿运永继。”
淮安王被她说的笑了起来,他也抖落衣裳起了身,背着手走到她的跟前,看向她坚定的眼眸笑了笑道:“还是和小时候一般,骨子里透着劲,这几句词不错,想来是用心了的。”
“来的路上特意查的书,前辈喜欢就好,晚辈先走了。”祈乐知拱手往回走。
淮安王笑了笑也不去阻拦,目送着少女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前,眼里的笑意也跟着散去。
“郡王,要不要下手?”屏风后绕出一个中年人来。
淮安王转身过去冷眼瞧着说话的中年男子,“刘时常,你知道她的父母是何人吗?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刘时常欲言又止小心道:“她几次三番掺合进来,我是怕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
淮安王仰头悠悠叹道:“知道了便知道了,万事都有对策,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刘时常拱手道:“已经安排好,一定在灵州事发前解决好,绝不累及郡王。”
淮安王点了点头捻着佛珠道:“已经开宴了,也是时候该出去了,你也去吧。”
“是。”刘时常道。
祈乐知走得很快,奈何路线实在太绕,她东走西出的好会儿才摸到有光亮的游廊上,听到前面的喧哗声,心知离开宴的地方不远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我真的来找我朋友的!让我进去!”
“来人把这个闹事的给我赶出去!”
“滚开!谁敢拦我!”
那喧哗声越来越吵,而且不像是开宴的热闹,反而像是争吵声,她提着剑小跑着过去,忽地怔住了。
空出的场地中,沈行正在出剑对付来回闪避的江元风。
他的剑法师出江南李家,在春竞榜上也有名,江元风远不是敌手,他也没了平日里的机灵,竟然横冲直撞。
她见过江元风浪荡不羁的样子,看过他常带笑意的样子,唯独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怒火中烧。
“小子!郡王大寿岂能让你捣乱!”沈行一剑狠狠地刺向空门大开的江元风。
剑锋行至半途被剑光截住,祈乐知出剑护在江元风的跟前,“沈行,你要在郡王宴席上血光四溅吗?”
她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位管家,带剑拱手赔罪道:“我朋友是来找我的,鲁莽的地方还望见谅。”
那管家怒气未消不满道:“我说了要有宴请的帖子才能进来,他非要偷摸着爬进来,被我发现了还不肯束手就擒,小祈司主,这幸好是没有惊扰到里面的宾客,否则我可担待不起。”
祈乐知看了眼江元风,他眼里的怒气已经没有了,眼神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她实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向着那位管家一再赔罪,还搭上了自己积攒的好些金叶子。
好不容易出来后,她也没了好脾性抱着剑不耐道:“不是说好了,就算常陆有消息来了,你来找我等着我出来就是,你以为你江元风的流风回雪哪里都能去?这是郡王府邸,高手如云!就算没有沈行,也有别的高手!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江元风沉默地攥着手,还想说话,宅邸那里沈行也追出来了,他像是有话要说,祈乐知提着剑跟他走到了旁边去。
“有事?”她抱着剑问道。
沈行点头温和道:“我明日便要离开京都了。”
祈乐知哦了声,“一路顺风。”
沈行笑了声道:“就这些?”
祈乐知耸了耸肩,“不然呢?你不会还想和我说那些吧?”
沈行苦笑道:“我自然不会了,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祈乐知等他的下文。
“阿知,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尽管你我无缘,我也不希望你胡乱错付一生,那个人不是良人。”沈行道。
祈乐知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忽道:“你胡说什么?江元风他是我朋友,我不选你,就非要选个人吗?”
沈行轻轻地笑了起来,“是我狭隘了,阿知,保重。”
她还没回过神,沈行已经极快地抱了她又撒手,笑着摇了摇手往郡王府邸走去。
她愣了会抱着剑准备去找江元风,原地已经没人了,那郡王府挑挂的灯笼橘光下,那小滩血分外刺眼。
“江元风!”她四下喊着,偏没有人影出来应声。
她牵过马驹出来,忽地站住了。
常陆居然来找她了。
她斜倚着大树下站着,“我说那小子跑得不要命,原来是怕你被周临加害,一番真心还被你劈头盖脸一顿骂,真是可怜。”
她心有些乱,“你说什么?”
常陆笑了声看向不远处的郡王府道:“最迟明日,我在灵州的人便会带着证据回来,祈小司主,你便能抓人了。”
她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眼灯火煌煌的郡王府,原来,灵州背后的操手竟然就是周临。
灵州千防万防的是常陆!
她居然暗度陈仓在灵州搜刮到了铁证,只是暗行司都没办法渗透进去的灵州大网,她怎么能进去呢。
还想问,常陆已经不见了人影。
想到方才她的态度,她不免懊恼起来,特别是那滩血水是那样的刺眼,她来不及多想,纵身上了马,狂奔而去。
夜色茫茫,冷风四下乱飘。
回到平康坊后,江元风胡乱地给自己上好药,正要出门把盆子里的血水倒掉,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祈乐知。
“受伤了,怎么不和我说?”她问道。
江元风没想到她会找来勉强笑道:“我想,你应该不想见到我,我的伤我——”
“绑的真丑!”她扯着他坐下给他重新上药。
江元风喉咙滚了滚道:“凑合着能行。”
“我不是怪你给我惹麻烦,我是怕。”
“怕?”
“怕你出事。”
“还有,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