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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死后他们都火葬场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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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入宫当日……

离悦来客栈不远处的一座茶棚内,一名布衣秀雅的女子似乎正坐在茶棚局促不安,时不时望向皇宫的方向,数度想起身却又坐下。

“有人来了。”

似乎有谁在耳畔轻轻提醒的一声,元清殊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即从位置上起身,望着街边不远处策马而来的男子,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拦住了对方。

被强扯停下的马儿嘶鸣一声,伴随着男子惊异的呼喊声:“是你——?!”

“夫君!夫君……求求你帮我,帮帮九黎姑娘……”元清殊眼中热泪滚滚,这数日来遭受的酸楚与委屈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如决堤一般,这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惟一的希望:“我是被鹤青王陷害的!我没有和他私相授受!而今九黎姑娘替我入宫涉险,我不能放她一人——”

武安侯李晏握紧缰绳,定定看了她许久。

“夫君……?”

李晏不曾行动,仅微微低了低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求救的娇弱女子,道:“殊娘,你不该在这儿。”

元清殊愣了愣。

他眼眸沉痛:“元清殊,你既想攀龙附凤,入鹤青王府,就不该再来找我。”

元清殊彻底傻住了,牵住他衣角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垂落下来。

那一刹那,李晏觉得她眼中有什么光熄灭了。

“你还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元清殊苦笑一声,泪痕斑驳在她的衣袖上,她一遍又一遍,伸手拂去脸上的热泪,自顾自地喃喃道:“我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太可笑了!从你一纸休书予我的那刻起,我就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信!”

“我、我不求你,我不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九黎姑娘还在宫里……”

李晏看着眼前这个状似疯魔的女子,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他心想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发妻已经疯了,这样的胡言乱语,这样的不知所谓。

他不想再看,打马长鸣,便要离开。

元清殊看了眼他策马前往宫中的背影,仅仅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后毫无留恋地转头,跌跌撞撞,试图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的脚步在原地打转。

街旁的人看着这个疯女人,深怕她会缠上自己,忙匆匆避让。

“别去了,去了……也没用的。”

一道女性的倩影从旁游弋了出来,及时拦住了她。

为何说是游弋?因为元清殊根本看不清这女子的身形与脚步,她就像是一阵风,直直的吹过来,然后停在自己面前。

但眼前的女子,却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元清殊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但眼前的女子,却胜过她万千风华,不仅仅是容貌的优越,更是举手投足间楚楚动人的风情。

于这样的女子,容貌似乎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元清殊不禁脸红起来,却听那绝色倾国的女子用一种悠闲的口吻道:“若是担心九黎,倒也不必。那些早该入土的僵尸们是为难不了她的……”

嫣然人如其名,嫣然一笑,“与其担心九黎,不放操心一下你自己,元夫人。”

创造这个小世界的神,祂想要女主彻彻底底的死去,只有她死了,才能方便她描绘那些男人们的心痛后悔与追悔莫及。

也就是,火葬场。

任务者不过是别人世界的过客,世界意志才是真正意义上世界核心们的‘母亲’,祂坚决坚定的想让她们死,她们就必须死。

死了,人就永远无法挽回了,于是那些曾经伤害过女主的男人们就会在祂笔下受到宛若摧心剖肝的痛苦,他们会在无尽悔恨中度过一生,这是世界意志真正梦想中的‘追妻火葬场。’

【她的创造者说:虽然李晏婚后各种忽视你不关心你,甚至还在你被迫害的时候丝毫不信任你,放弃你,更在你杀了仇人后依然对你心存芥蒂,说什么‘又不是我让她去勾引鹤青王的!是她自己自甘下贱!’

但他是爱你的。

他会在你一次次的受苦中发现你的冤屈,他会在你在地牢受刑时心痛难忍,他会因为曾经对你的冷待和不信任而迟迟得不到你的原谅,这就叫做虐男,这就叫做追妻火葬场。】

嫣然是不懂这所谓的火葬场究竟是给谁准备的,她也不想懂,毕竟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再如何痛哭后悔又有什么用?

“这可怎生是好?我居然能理解九黎,为什么会对那些玩意儿痛下杀手了。”

嫣然慢慢走近她,抬手按住了元清殊的肩膀,对方没有反抗,竟然出奇地安静下来,呆呆看着她。

“知道吗?元夫人,当别人说你是个荡(河蟹)妇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

看着乖巧安静的元清殊,嫣然满意地说道:“可怜的姑娘,好好休息吧。下辈子……可别遇到这么一位‘母亲’了。”

元清殊的眼神不复之前的疯狂,而是婴孩般的清澈与惘然。

风起过后,原地只余下了一人的身影。

*

此时的太极殿中鸦雀无声。

元清殊,抑或者说是嫣然,朗声道:“陛下,民女便是此案的苦主。”

昔日武安侯夫人元氏与鹤青王私通一事曾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是庆安帝也有所耳闻,而今见到事主,几个大约知晓内情的纷纷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武安侯李晏身上,却见其仅仅只是盯着一旁的元清殊,半分不舍得移开目光。

嫣然对他复杂的目光视若无睹,“陛下,九黎姑娘虽是受民女之托,好心报案提供证据,但当中缘由及细微之处,自然是不如民女这个苦主来的清楚。是以,请陛下恩准,让民女在大殿之上细细说来。”

庆安帝:“……准。”

嫣然便又对殿中余下官员道:“诸位大人,若在民女陈述案情期间有所疑虑,也可当场盘问。”

在场的三法司官员点点头。

接下来,嫣然循着元清殊本人的记忆,将案件细节娓娓道来。

首先是原主作为武安侯夫人的那段时光,在一次王府举办的宴会,鹤青王妃邀请了不少贵妇人前去,元清殊是其中之一。

本以为只是一场再寻常不错的宴请,殊不知鹤青王是早就有所预谋,趁王府侍女将她衣裳打湿,她在客房换衣之际,鹤青王命人在熏香中放了迷幻之药,待元清殊醒来时,眼前是怒气冲冲前来捉奸的鹤青王妃和一干围观的王府众人。

嫣然道:“王妃认定是我勾引王爷在先,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拖走送回侯府,我本想请夫君……哦,也就是武安侯爷为我张目辩白,最后却如众位大人所见,清殊被侯爷当众休弃,还被元家除名逐出门庭。”

众人:“……”

众人看了看一旁的鹤青王,又看了看面色紧绷的武安侯。

鹤青王早在嫣然来此之际便吓得面色泛白,强自厉声道:“原本就是你这贱妇勾引——”

嫣然状似无睹,也不回应,而是接着道:“我被侯爷休弃之后,鹤青王色心不死,曾在暗地里派人来接触,我心中仇恨,便想着接近王府后寻机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同样的,王妃当我不过是走投无路,才入王府为妾,又看不惯王爷宠爱我,便将我关在柴房肆意让下人羞辱打骂。”

说着,她卷起衣袖,众人只见那上头伤痕累累,仅仅只是一截手臂,就已堪称触目惊心。

而被指名的鹤青王妃面色发青,目眦欲裂。

“不过也正是在王府的这数日,我凑巧知晓了……原来鹤青王不仅仅是强抢民女,夺人田地这般简单。”嫣然看向一旁吓得几乎坐不住,汗流如注的鹤青王,一字一句,语调清冷又笃定:“他还贪污渎职,有通敌叛国之嫌。”

众人悚然一惊。

鹤青王几乎是声嘶力竭,“——胡说!”

就连老神在在的顺天府尹也不由得正经起来,皱着眉问:“元……呃,元姑娘此话怎讲?”

嫣然不答,而是看向殿中众人,问:“不知哪位大人身上带了碎银或金饰,可否借我一用?”

众人面面相觑,齐昇手指微动,刚要抬起时便见一旁的好友主动上前,道:“我这有一些金叶子,你拿去用。”

他手中荷包绣有祥云彩鹤,正是昔日元清殊为其所做,一针一线,皆是情意。

但嫣然看也不看李晏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九黎面前,大大方方地问:“九黎,你身上有散碎银子么?借我。”

九黎听得她这副熟稔口吻,立时笑道:“你找我借,自然是有的。”

“好。”

嫣然唇角微扬,与九黎在旁耳语了几句,后者便摸出几粒金珠,攥于掌中,嫣然一边取下腕上银镯,再以铜簪小心翼翼划开外层,一张被卷得十分细软的羊皮纸竟被抽了出来,在众人眼前铺开。

左都御史讶异出声:“为何空无一字?”

嫣然:“稍待。”

九黎用力一捏,细细密密的金粉就如同碎雪一般,落在铺平的羊皮纸上,莹莹闪光。

当嫣然从手镯中取出羊皮纸的时候,鹤青王整个人便如同水里泡过一般,汗湿脊背,双目充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张羊皮,下意识要去紧握挂在脖颈上的玉葫芦,却不料眼前一条红影闪过,被鹤青王贴身佩戴的玉葫芦竟落到了九黎手中。

她出手极快,殿中之人几无一人看清。

嫣然道:“这羊皮纸上的字用特殊墨水写成,需用显影水混合金粉银屑方可再现。”

说着,她将玉葫芦中的液体倾倒在羊皮纸上,金粉熠熠闪光,不多时,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她将浮现字迹与印章的羊皮纸呈上御前,“这便是鹤青王与北狄王族往来的书信之一。”

“五年前,鹤青王受先帝所托,主管兵部采买,可他却以次充好,从中谋利。士卒所用兵刃铠甲俱是废品,战场之上面对北狄铁蹄频频失利,致使我大徵失却溧阳、兆德,顺平三座城池,谈将军因战败而被流放,昔日权倾朝野的谈氏不过就此没落。”

九黎:?

“我在王府这数日,见王府日常消费奢靡,仅是王妃每日礼佛的一桌素斋宴,便要一百二十两纹银,至于王爷更是挥金如土,穷奢极欲,每日流水一般出去的银两早已超过亲王俸例,哪怕连书信往来的笔墨都要掺和金粉,可见王府是如何堆金积玉,富可敌国。”

九黎作为捧哏,闻言轻哼了声:“我看王爷与王妃从来也不像耕作劳织之人,想来这般挥霍无度,平日里应当没少拿北狄王庭的好处罢?”

庆安帝早已看完羊皮信件,霎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混账东西!”

鹤青王知晓证据确凿,比起贪污渎职的罪名,这通敌之罪着实是戳了君王的肺管子,立即吓得屁滚尿流,滚到正厅中央,跪求饶命。

嫣然继续按照设想好的剧本说下去:“我知晓此事之后,借机偷取了一卷信件,自王府逃出,王妃大约是早看我不惯,又见我逃出王府,便派出王府侍卫意图将我杀害,好在……我遇到了九黎姑娘。”

她眼波盈盈,温柔地看着九黎。

九黎:“……”

虽然知道是剧本,但总有种微妙恶寒。

“陛下!”鹤青王口不择言,一心只想为自己脱罪,指着在旁冷眼的嫣然就是一通指摘,“臣是被冤枉的!是这个贱妇勾引我不成,便怀恨在心,故意制造了假证据,联合神医谷方便陷害,求陛下明鉴!严惩这贱妇!”

他这番疯言疯语,自然是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王爷这话说的……”嫣然比起口舌笨拙的原主自然是更懂得如何为自己辩解,“王爷说我勾引?请问王爷,满京谁人不知你好色无德,王妃心狠手辣?我身为武安侯正妻,为何要自甘堕落去勾引一个脑满肠肥的宗室,难道我生来想法异于常人,不爱做嫡妻,偏爱做侍妾?”

“就算我当真想要攀附权贵,那为何不抛了一切体面去勾引当今圣上,这难道不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庆安帝:“……”

九黎很不给面子,“噗”的笑出声来。

嫣然还在输出:“再者,王爷不妨扪心自问,你的容貌和前途能比得上武安侯?恐怕满京城只有王妃将你当个人人皆爱的宝贝,恨不能严防死守天下女子来抢她的亲亲丈夫?实际上不过是吃屎还怕人抢……我勾引你?呵!天大的笑话!”

这冷冷一声,彻底打碎了鹤青王的假面,他满脸通红,口中污言秽语频出,只骂对方下贱□□,翻来覆去总是这几句。

鹤青王妃也是面色涨红,嫣然这一番讽刺实在辛辣,她也曾是对爱情满怀憧憬的闺中女儿,可怜嫁了这个坨垃圾,可是那又怎样?

你遇人不淑是可怜,但你伤害无辜,为虎作伥可就是大问题了。

就这样,鹤青王与鹤青王妃被人拖了下去。

虽说这剧本写得狗血泼洒,但作为配角的九黎有被蒙骗之嫌,她还未回头及时嘲笑好友,便听李晏一声惊呼:“殊娘——?!”

九黎迅速转身,便看见女子口中鲜血汩汩而流,星星点点,染红了原本素雅的布衣。

九黎:???

……剧本上有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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