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旺的第八次偷瞄时,甘棠终于开始批量生产小珍珠了。
“呜呜呜……江旺哥,你带我一起走吧,呜呜呜……”
江旺站起身,大摇大摆地向着甘棠走过去。
“汪。”
见汪酱靠近,甘棠下意识地敞开怀抱,就要再度拿它当鼻涕纸用。
“呜呜呜——汪酱——”
江旺一个滑步侧身躲开,让甘棠抱了个空。
甘棠的头顶上刚冒出问号,便看见汪酱再度张开血盆大口,将嘴筒子伸向了电脑电源线。
——我咬!
甘棠目瞪口呆。
紧接着勃然大怒!
“汪汪猪!!!你今天皮痒了是不是!!!”
甘棠一边慌忙按下ctrl+s,一边伸腿就是一脚。
江旺赶紧闪避,可惜他体型太大顾得了头顾不了腚,被甘棠重重地一把揪住了大尾巴。
“汪汪猪!我刚才还是对你太心慈手软了,我的拖鞋根本就没能对你造成有效伤害!而现在,我要让你知道你彻底惹怒我的代价!”
甘棠狞笑着伸出另一只手,使出弹指神功狠狠地一弹——
“嗷!!!”江旺又羞又怒地夹紧着尾巴用内八字的步伐蹿出去了老远。
甘棠桀桀大笑着,他大大方方地手指向电源线。
“汪酱,你有本事,你就再过来咬它一次!我就不信我还真教不转你了!”
直到江旺第四次当着他的面咬电线时,甘棠才终于意识到些什么。
“汪酱……”甘棠抹一抹眼泪,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看见我哭了,就赶紧咬一咬电线惹我生气,不想让我再哭了?”
“汪!”
江旺高兴地摇一摇尾巴,心想小棠你终于意识到了呀,这可真不容易啊,我的鸡蛋都快被你给弹散黄了。
“你可真是……”甘棠高高地举起拳头,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落在汪酱的头顶,轻轻地敲一下,“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他又用力抱住汪酱,“呜呜呜……汪酱,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狗狗,我要亲死你,么么么么……”
任江旺怎么在甘棠的怀里扭来扭去,都始终躲不开甘棠到处乱亲的香吻——原因无他,他的狗脸太大了。
并且他越是躲闪,甘棠就亲得越是来劲,一边还发出“嘿嘿”怪笑,跟个有特殊爱好的死变态一样。
任是如江旺这样的稳重老登,也不禁被甘棠这死小子的连番香吻亲红了脸。
江旺虽明知道在甘棠眼里,甘棠自己只不过是在跟自己的狗狗嬉闹而已,并无它的想法;但他却还是止不住脸上发烫的感觉——
要是以后让甘棠知道了,他天天亲亲摸摸的汪酱就是他暗恋、不、明恋着的江旺哥,那时甘棠的脸色到底会变得有多精彩呢……
“哎~”甘棠靠在汪酱身上,颇为满足地长吁短叹,“我每一次都好庆幸,还好还有汪酱你陪着我。”
他又将脸埋在汪酱背上的长毛中。
“汪酱,我答应你,我以后会尽量少哭,不让你再替我担心。
“但有时候,你也知道,情绪和思念来了是挡不住的……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他。尤其是当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很想和他分享我的音乐创作的时候……
“汪酱你肯定不会懂这种心情吧,因为你只是条狗狗,一条不懂爱情,但是很喜欢很喜欢主人的猪猪狗,么么么~”
江旺伸着爪子使劲想把甘棠给推开: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老是对着我身上乱亲!而且你几小时前才刚拿我擦过鼻涕呢,你现在亲我不觉得味有点咸吗!
而甘棠好像真的没觉得味咸,一直汪酱亲了好几个来回才把手松开。
……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甘棠终于将那首钢琴走调的歌的最终版本给编曲完了。
这是一首纯音乐歌曲,它全程无人声,风格流派偏向氛围音乐。
甘棠还在这首歌中加入了不少如嗡嗡耳鸣般的白噪声作为PAD,以增添一些记忆的闪回感、与深陷回忆中的眩晕迷幻感。是以,理所当然的,这首歌的曲风还能再贴上一个“嗡鸣音乐”的标签。
这首音乐完全属于甘棠的舒适区创作,氛围音乐与嗡鸣音乐正是甘棠所擅长并喜爱的。
它有着相当高的完成度与情绪感染力,能把开心的人听emo,把伤心的人听得人生悲伤回忆的走马灯在眼前乱窜。
若要给这首歌评个分,江旺愿意评出92分的好成绩。
其中扣掉的8分,是扣在这首歌所表达的情绪太过负面压抑了。
乐曲中段加入的清亮剔透的八音盒乐声部分,不仅没能将那种压抑感破开,反而更衬得走调琴音的哀伤;
同时嗡鸣致幻感的PAD将这种哀伤给捂住了,让人的哀伤无处宣泄释放,全部都积郁在心;
最后这首歌还大量使用了回旋曲式,不断将某一截旋律在听者耳畔来回重复,给人一种宿命般的挣不开、逃不脱的无力感。
它实在是太压抑了,虽然它真的很动听、很有情绪感染力,但江旺更希望甘棠能够多做些阳间的创作。
他真的不想再给甘棠当鼻涕纸了。
“吸——”
电脑面前的甘棠,正努力想把眼泪给憋住。
“我该给这首新歌取个什么名字呢?
“要不就取名为《江旺哥你带我走吧》,呜呜呜……
“不,甘棠,你答应过汪酱,你不能再哭了,你要振作,你要学着走出来。你要把爱珍藏在心里,而不是把爱变成眼泪流出来。”
但憋了还没到五秒,甘棠就又开始嚎了。
“江旺哥,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呜呜呜……”
晚上睡觉的时候,甘棠很是莫名其妙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面前,嘴里吐出四个字。
“我想不开。”
江旺被吓得从狗窝里蹦起来了,“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跳到甘棠的床上,正要苦口婆心地开导小棠千万不要想不开,就忽然地被甘棠给用力抱住了。
“汪酱!我想好了!”甘棠一脸兴奋与激动,“我要给我的这首新歌取名为,《我想不开》!”
江旺顿时被气得翻白眼了,骂骂咧咧地就要回窝继续睡大觉。
甘棠却没撒手放开汪酱,他继续对着汪酱说。
“我想通了,也许我这辈子都想不开江旺哥忽然失踪了这事。既然我没法想开,那就想不开吧,如果接受不了事实,那就至少先接受自己没法想开这件事。”
他叹一口气。
“汪酱,我很遗憾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对江旺哥的真正心意。更遗憾的是,江旺哥仍不知道林天韵那个渣男的真实面目,我替他感到无比愤怒、与不值得。
“他怎么可以被人这样对待?甚至他的家里人,也不完全是全心全意的对他。
“我时常想到这一点就很心痛,我……
“我想抱抱他。”甘棠很低声地说着,“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也许他根本就不缺人爱,但是……我还是想把我的整颗心都送给他,希望他收到后能够开心。”
甘棠抹了一下眼泪。
“可他已经收不到了……这正是我最想不开、最难受的。”
甘棠将手松开,“去吧,汪酱你回去睡觉吧。谢谢你,总是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我。明天早上再见。”
江旺慢吞吞地从甘棠的床上离开,睡回了狗窝里。
他对甘棠的这番话有一些感动,但也仅仅只是一些感动罢了。
年龄越大,挨过的生活毒打越多,人就越是难以动心。
尤其是,前不久江旺还刚遭到了青梅竹马的发小林天韵的背叛,林天韵真的把他给伤透了。
一直以来,江旺都没怎么把甘棠对他的这份喜欢放在心中。
甘棠还很年轻,甘棠还从没喜欢过别的人,也许就像甘棠以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江旺的感情不只是友情那么简单而已,现在的甘棠也误判了自己对江旺的喜欢程度。
江旺甚至能想象出一副画面:
在他愚蠢地答应了甘棠的告白后的某一天里,忽然的,甘棠穿上了西装系好了领带,表情十分陈恳地来向他道歉。
“对不起,江旺哥,我在真正和你在一起后,才发觉到,你有些地方跟我想象中的你不太一样,这让我感到了很大的心理落差,我不太能够接受这一点。所以,我希望能够和你分手。”
甘棠深深地一鞠躬。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你想打我骂我,那都是我现在应该受的!你打吧!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当好朋友!”
说罢,甘棠还主动将一把鸡毛掸子给递了过来。
江旺一想着那样的滑稽场景,便被逗笑了。
还好他机智,不然他就又要上漂亮男人的当了。
狗窝中,江旺将自己团得更紧了一点。
在以前,当然有很多人追求过江旺。毕竟江旺的性格成熟稳重又知性,肩宽腿长穿衣有肉身段性感,更关键的是还很多金……
钱是最好的春药,钱能让任何人当上万人迷。
江旺从很小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钱万事易,无钱万事难。父亲当年因为没钱给人送礼,就一直只能干工厂里最苦最累的活,并于年纪轻轻的三十多岁时便确诊了严重的职业病。
比起没向自己送过“礼”的人,大家总是更偏爱那些送过“礼”的。
所以,江旺在长大后,他很喜欢给人送礼。
不管对方收不收,至少先把态度给送到。
钱也许没法换来别人的喜欢,但钱绝对可以让喜欢来得更容易。
江旺喜欢为自己喜欢的人大手花钱,那会让他感到自己又被对方多喜欢了一点。
而即使没有更喜欢他,那也会更离不开他的钱了。
江旺从这种扭曲又正当的依附关系中感到满足,与一种黄金色的安宁。
除了甘棠这个傻子。
他不图他的钱,甚至都不图他的人,在他失踪之后也依旧傻乎乎地选择继续喜欢他。
那甘棠到底图什么?不图他的钱也不图他的色,甘棠到底图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在图“爱情”吧?
江旺以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谈,任何“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绝对不要相信。如果谁信了,谁就准备好挨一顿生活的毒打吧。
江旺自认为已挨够了毒打,他已学会了老实。
这事儿不能信,不可以信。
可他的那颗本该冷硬如石头一样的心,却在这深夜里嗡鸣躁动着,就像有一只蛐蛐爬进了他的心里鼓叫着。
因为甘棠真的是个傻子。
经常干出别人都干不出来的傻事。
毫无所图的爱上另一个人的傻事,确实是像甘棠这个傻子能干出来的。
这使得江旺不禁去想:
也许,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甘棠是真真切切、全心全意的爱过我的。
窗外,一缕凉风吹进了屋,使江旺稍有些冷。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一拉被子,却摸了个空。
……摸了个空?
江旺将手举到面前,它五指分明,没有长毛,毫无疑问是一只人类的手。
他又变回人了,毫无征兆的,前思后想也想不出有什么诱因理由的。
江旺在那瞬间从狗窝里坐了起来,满脸茫然与震惊地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身体。
随即又赶紧趴下去,像做贼似的生怕自己被甘棠给发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旺再次在眼前看见了那行熟悉的倒计时。
也许是这次他变回人触发得太过奇怪的缘故,倒计时的时间很短,只有数十秒。
还没来得及等江旺想清楚要趁机做些什么,倒计时便以结束,他再度变成了狗。
“汪!”江旺忍不住吠叫一声,以发泄心头不满。
这是在玩他吗这是?把他在狗和人之间变来变去的很好玩吗?
如果这真的是上天在玩弄他,那么很好,上天的目的达到了,江旺为此思来想去的失眠了一整晚上。
经过这一整晚的思考,江旺感觉那个“如何变回人”答案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可他却始终抓不到,他还差了些什么线索。
任他再怎么苦想也实在无果后,无奈之下,他只得暂且将此事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