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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未再见到骆铭这个事刘冲的想法很简单: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提家庭之间的差距,一个学医一个学经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擦肩而过才是恰到好处的结局。
李立他们都知道刘冲的家庭情况,这一个月里拐着弯的帮衬了他不少。
李立家在A市有些关系,正好有亲戚家需要家教,李立就推荐了刘冲过去。
数学和理综是刘冲的强项,从高考成绩的数学149和理综298就能看出来。
说来他的确偏科,英语是最差的。英语平时模拟最多能考个105,高考却超水平发挥得了个122。这也算是老天对他的眷顾吧,要不他根本读不了A大经济专业。
今日同往常一样,刘冲吃过晚饭就骑着买来的二手自行车出发了。李立说他正好去亲戚家有事,就也一起跟了过去。
他们二人刚跨进对方家门,就听到一阵不善的对话:
“什么?你说那个三十五中是个很差劲儿的学校?”
“B市垫底的?没出过过线生?连你也这么说,那总不会错。”
“他是小立推荐的啊,小立总不会骗我吧。等会儿小立就来了,我好好问问他。”
“行行行,我知道了。”
李立推门而入笑着问:“姑妈,你给谁打电话呢,发这么大的火?”说着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主人态度。
“小立来了呀,吃水果。”女主人推过来一个果盘,看到刘冲时脸上的笑滞了一下,换了个主人家的口吻说:“你也坐吧。”
“我同学就不坐了,给表弟补课要紧,”说完他看向刘冲,说:“冲哥,你去书房给我表弟讲题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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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进家门听到女主人的那几句话刘冲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今天是他给这家孩子当的最后一天家教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最后一天也要用心做好。
李立的表弟是个很好相处的初三生。
与李立咋咋呼呼的性子正好相反,他瘦瘦高高的说话也温柔亲切。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现下看着也只比刘冲矮了小半头,将来说不定还会长呢。
男孩子听见有人敲门,赶紧去开门,见到刘冲,笑着往里迎,说:“老师你来了,正好我攒了好几个题目要问呢。”说着他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刘冲也没客气的坐了过去。
刘冲接过男孩子递过来的书,说:“你先看其他题目,我理一下思路就讲。”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刘冲放下了书,拿过来一张空白纸开始列式子。
其实这几个题目不难做,是很简单的有理数、无理数与抛物线的结合题,而且昨天男孩子刚独立完成做了好几道类似的题目,要说此时不会纯属胡扯。
刘冲也不点破,拿着笔认真的按着思路抽丝剥茧的一一讲解了。
就在刘冲准备继续讲第三题的时候,男孩子压住了他即将翻页的书,说:“老师,不用讲了,这些题我都会。”
刘冲笑笑说:“巩固一下也好,以后你再遇到这样的题下笔就顺畅了。”
男孩子依旧压着书,不相让,说:“老师,这些题我已经做的很顺畅了。”
刘冲抬着头看向他,说:“还有哪些题不会,我们今天多讲点。”
他大抵是知道这孩子有话说,但他不想接茬,继续说:“物理题做的怎样?有没有不会的?”
男孩子也是个懂事的,见两次故意为之都没有引得自己老师问个“为什么”也就开始真的拿出来习题册问问题。
两小时的课程在高速运转的脑力运动中很快结束了。
就在刘冲背起包准备离开时候,男孩子拦住了他:“老师,我有个问题。”
刘冲身形一顿,又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还有题吗?”
男孩子摇摇头,说:“不是题。我妈傍晚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我跟她的想法不一样。”
“她觉得你是那个差学校出来的肯定也教不好我,我却认为你能从那里脱颖而出必有过人之处。”
“所以老师,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怎么克服那些困难的?A大这么难考你都考上了,学的很累很难吧。”
刘冲望着他,说:“是很难。我的老师遇到不会的题都直接略过,整本书差不多能略过半本多,你说难不难?”
男孩子不解,问:“那你是?”
刘冲拍拍他的肩,说:“自有有贵人相助。跟你一样,我也有我的家教老师,我称她为贵人。”
刘冲毕竟是大了男孩子好几岁,故作老成的说:“以后再有新的家教要好好学,下一个可能就是你的贵人,记住了小孩儿!”说完起身背着书包出了书房。
男孩子的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老师,不管我妈怎么想,我很服你。”
这份工作有李立相助说什么也是不会丢的。
李立说他已经跟他姑妈沟通好了,还是由刘冲继续给他表弟当家教,刘冲拒绝了。
刘冲说,有的钱该花有的钱不该花。经他这些天的接触,发现男孩子的成绩不错,只是到了叛逆期,就想折腾几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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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期的孩子想法都很天马行空,什么行行出状元,不读书也不影响自己成为第二个世界首富......
殊不知没有知识连家门都出不去。
可能是刘冲压抑的有些久了,叛逆期在初三后半学期时候才露出个苗头。
别人的叛逆期都有父母宠着惯着,刘冲的叛逆期就是背着老刘偷偷的抽根烟。
未成年人不许抽烟,那就干脆找个能抽烟的学校好了。
从小到大刘冲的成绩一向很好,只因家里条件不好,他次次都会选消费最低的学校读。
他没什么追求,所谓的“知识改变命运”在他这里如同一句空话,因为他只想赶紧去找个活计为老刘分担。
李立的表弟说他服刘冲,可刘冲却并不佩服自己。
因为没有他的贵人,他可能走的就是另一条路,说不定也在学汽修或者打工或者开个小早餐馆了吧。
读三十五中是个意外也不算意外。
一开始刘冲准备读完九年义务就不读的,但老刘不知道在哪儿听来的说初中毕业生没人敢招来当工人,说什么也要他去读高中。
刘冲在网上查到三十五中学费不高、课本不贵、伙食差但便宜,而且几乎一年到头都不用交什么资料费,因为他们课本都教不完,压根没必要多做题。
刘冲还查到个更重要的消息:在这个学校里读书,来或不来上课学校一概不管,只要每年的学费按时交了,都不影响最后得一本正规高中院校的毕业证。
若这个消息准确,一来可以解决老刘担心的初中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困境,二来他也可以隔三差五的去找个小时工帮老刘减轻负担。
这三年怎么过都是过,反正他也没想过以后读个大学什么的更没想过要出人头地。
刘冲是个务实的初中生,说干就干。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找借口请假就出了校门,背着老刘偷偷的去了三十五中。
他的想法很简单:
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提前去踩点看看那所高中是不是真如网上说的“自由”。如果属实,他可以早早做下一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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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十中果真乱!
现在是上课时间,本该坐在教室听课的学生,正通过大开的校门三五成群的进进出出,门口的保安室形同虚设,保安员架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在室内刷手机。
校园内到处是游荡着的“谈笑风生”的学生,更离谱的是校园的主路两旁摆了四五个小吃摊,摊位上围了好几对举止亲密男女孩子。
刘冲刚走到学校门口,保安就立即出来了,神色紧张又警惕,怒目圆睁的盯着他,似乎只要他胆敢再往走前一步就会立即放狗咬人一样。
放学铃声好像一串噪音,惹得散漫怯意的学生不快,他们叫着骂着慢悠悠的往教室里走,大概是是背书包去了吧。
铃声过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里面就走出来七八个染着五颜六色顶着奇形怪状发型的人,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间彪着一口流利的撅了老祖宗坟墓的脏话。
他们出校门时候,原本对刘冲满目敌意的保安立即赔上了谄媚的笑,满脸横肉乱飞的恭送他们离开。
真不知道门口设这个保安室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是怕像刘冲这样穿着校服的看上去似个正经学生摸样的人对他们学校的学生不利,专为那些黄红蓝毛人保驾护航的么?
黄毛吐了口烟,说:“玛德,物价上涨钱太不禁花了,刚两天就没了。走,咱们今儿还去堵那个妞儿,她可是又听话又有钱。哈哈哈哈”
红毛附和:“这还用说呀,走着呀哥儿几个!”
又一个红毛说:“必须的,搞得就是她!”
几声猥琐的笑消失在刘冲耳畔,很快就又淹没在了不远处的巷子里。
离三十五中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所学校,是B市很出名的一所初中。
相较于刘冲就读的初中学校,这里几乎是囊括了全市的尖子生。也有很多学生分数低是硬生生的拿钱砸进来的,据说光进门费就花了十几万呢。
所以这里的学生不是有钱就是学习好,是他那所学校不能比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刘冲从兜里摸出来两枚硬币,朝着相反方向的公交站牌走去。
既然已经看了学校,心里也大抵有了主意,那就离开好了。管他们绑架谁勒索谁敲诈谁的都与他没关系。
常言说的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刘冲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保安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又是那家姑娘要倒霉喽,这几个挨千刀的天天祸祸好人,哎,造孽了。”
刘冲暗自骂了一声“槽”原路折回朝着巷子里走去。
少年人有血性!对方七八人,明知打不过还是想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