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遇刚要动手,却看到那只脚又收了回去。
“哪儿?”
“十字路口发现可疑人物,让我们现在过去支援。”
“走走走,动作快点!”
外头传来几道不同的人声,紧接着那股压迫感就消失了。
范书遇愣了下,随后松了口气。
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们肯定能赢,但是接下来跑不跑得掉那就另说。
“发什么呆,走了。”窦章看了看四周,他又开始操控黑客系统,范书遇有点好奇:“你手上这个是每个黑客都有的?”
“不是。”窦章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自己弄的。”
看他没有要解释的样子,范书遇移开目光,他跟着窦章一前一后离开了菜市场。
两人在小巷内穿梭,速度很快,范书遇跟着窦章,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后头有没有人尾随。
走了几分钟窦章的脚步就顿住。
“到了。”窦章抬头。
范书遇看到自己面前是一个很小的入口,只能容纳一个人穿梭,窦章继续打头阵,入口的过道昏暗无比,但是范书遇走了几步就能听到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客人?”一道粗粝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沧桑。
范书遇听这声音,估摸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是当他看到本人的时候,他稍稍有些震惊。
面前的男人很年轻,看模样都不到三十岁,可他已经满头白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
范书遇扫视四周,这里是一个很窄小的前台,男人就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年头还能看到纸质书,实在不容易,范书遇不由得多打量了男人一番。
“来住店吗?”男人站起身,他拿起前台桌上的一根水笔,刷刷刷在记录簿上写了什么。
窦章:“你不问问我们是谁?”
男人推了推眼镜,抬眸:“我不在乎。”
“我是这家杂货铺的老板。”男人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牌匾,“这一层的后面就是杂货铺,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自己选,楼上有几间空房间,你们要入住也可以。”
“怎么称呼您?”范书遇询问。
男人咳嗽了两声才缓过来,淡淡:“叫我阿如就可以。”
范书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他发现阿如背后的抽屉似乎是上了锁的,这家杂货铺很隐秘,看起来大有问题。
范书遇是那种觉得有问题但绝对不会直截了当地询问的人,他想知道什么自己会去查。
但窦章和他截然相反。
窦章单手撑在前台桌上,另一只手插在腰间,懒洋洋问:“阿如,我可以问问你开这家杂货铺是为了什么吗?毕竟位置这么偏僻,看起来不像是为了赚钱。”
阿如又咳嗽了几下,他看起来身子不太好。
“我不问你们为什么来,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开。不好吗,先生。”阿如抬眸和窦章对视,“亚特兰蒂斯不欢迎任何试图越界的人。”
窦章手上动作一顿,他笑了笑,撒手:“好的。那我们要两间房,麻烦您了。”
范书遇头疼地站在一旁。
他知道刚才窦章叉腰是在摸枪。
这人永远浑身带刺。
阿如点点头,低头开始在记事簿上写,他问:“二位叫什么?可以不留真名。但是方便我称呼你们。”
范书遇上前一步,客客气气:“我姓范。”
“好的范先生。”阿如龙飞凤舞地记录。
窦章:“喊我书遇就行。”
范书遇:?
他一记眼刀甩在窦章身上,窦章视若罔闻,笑眯眯:“舒心的舒,玉器的玉。”
“好的。”阿如面不改色。
他两总算登记完,阿如亲自带着两人上了楼。
“这家杂货铺我开了也有十多年了,但是每个来住店的人我都不会过问他们的信息。”阿如慢腾腾地爬着台阶,“你们会来想必也是有熟人介绍吧?”
范书遇应了一声:“对。”
窦章大胆试探:“那如果来的人是亚特兰蒂斯的在逃通缉犯呢?”
前方的人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窦章一眼,而后又移开目光,“亚特兰蒂斯有自己的守则。但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亚特兰蒂斯。”
“我认为这座城市对外来者的敌意太不分黑白。”阿如声音像大提琴一样深厚悠扬,在小阁楼的楼梯内回响,“其实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罪孽。亚特兰蒂斯太过追求干净和完美了。”
这些话听上去好像有更深层的含义。
范书遇没说话,阿如摇摇头,叹了口气。
“所以您就开了这样一家店铺。”窦章漫不经心。
阿如带着两人走到二楼处,他指了指两边的房间:“你们自己选吧,一人一个,钥匙挂在入门处的挂钩上了,有什么事可以摁铃,店员会上来询问你们需要什么。”
范书遇随便挑了一间,他进去后,发现房间的风格很质朴,入目所及是黑白风的装潢,范书遇浑身酸痛,他刚坐上床就摁了铃。门口很快响起敲门声。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要求?”服务员脆生生地问。
范书遇打开门的时候愣了愣。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鱼?
他微微怔住。这条鱼似乎也是仿生人,它通体蓝色,肚子上有斑点,两腿又短又肥,看起来胖乎乎的,圆头圆脑,后背上有bulingbuling的鱼鳞。
很怪诞。
范书遇试探性地问:“你们杂货铺里面有纱布和止血用的药物吗?我的手腕受伤了。”
“还有,我需要一套新的衣服,我会支付费用。”范书遇在这时候非常感谢庸城的货币在亚特兰蒂斯是可以使用的。
因为两个城市之间有合作。
范书遇在蛋糕店外看到的鱼龙列车,全部产自亚特兰蒂斯。
“我们会为您准备的。”蓝胖鱼呆呆地点点头。
它的嘴是红色的,鱼眼很无神,站起来还不到范书遇的小腹那么高。
“谢谢。”范书遇低头看它。
蓝胖鱼见范书遇没有别的吩咐后,机械地转身,然后迈着小碎步噔噔噔地下了楼。
它下楼的时候还差点摔倒,只有三个手指头的手搀扶了一下楼梯的扶手,直到那抹蓝色身影消失在视线,范书遇才回神,而此刻他对门门口站着个人。
窦章倚靠在门框上,看向范书遇。
“怎么了?”范书遇问。
窦章:“你和鼓生聊过了么,他有没有和你提到一件事。”
范书遇:“仪式?”
窦章挑眉,没说话,但是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范书遇:“你知道些什么?”
窦章有些苦恼:“这里的通信和庸城是断开的,我查不到信息。唯一能用的只有定位系统。”
“那就晚安吧。”范书遇“砰”一下带上了门。
没什么好聊的了,他们互相都没有可以交换的有用信息。
范书遇自己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他从蓝胖鱼手上接过纱布和止血的药,再次道谢。
蓝胖鱼似乎很高兴,它朝着范书遇摆了摆手,甚至在原地蹦了蹦。
“不客气。”它咧嘴笑,眼睛弯弯,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卟噜卟噜地从嘴里吐出鱼泡泡。
范书遇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亚特兰蒂斯有自己的文明。
目送着蓝胖鱼下楼,范书遇锁上门给自己上药。
伤口已经有些糜烂,范书遇忍着痛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绷带,他把剩下的药和绷带放在床头,然后走进卫生间洗漱。
终于能把身上的白裙换下来,范书遇的神经放松了些,他穿着舒适的衬衫和灯芯绒薄裤,坐在床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本以为他会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可是半夜,范书遇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他的睡眠本来就很浅,听到动静后范书遇瞬间坐起身,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侧着身体,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先生,先生您在吗?”
范书遇皱眉,开了一条门缝,他看到熟悉的蓝色后才放下手里的枪。
“怎么了?”范书遇低头。
蓝胖鱼手足无措地比划,眼睛里居然含着泪:“先生,我的老师不见了,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他?”
范书遇注意到他后背上的鳞片黯淡无光。
“你的老师?”范书遇蹲下身子问。
蓝胖鱼哭得很伤心,唇畔甚至有鼻涕,“我老师,就是阿如,阿如就是我的老师。他不在店里了,现在很晚,我很担心他。”
这里的动静很大,对面的窦章开门的一瞬间,范书遇就抬眸和他对视。
视线交汇时,窦章伸手揉了揉蓝胖鱼的脑袋,他问:“你知不知道阿如会去哪?”
蓝胖鱼笨拙地扭了扭身子,它两只脚哒哒两下踩在地上,求救地抬头看向窦章:“老师说他要去买止咳糖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窦章:“告诉我药铺的具体位置。”
紧接着范书遇看到窦章开始操控黑客系统,他手腕处打出来一道蓝屏,蓝胖鱼看到熟悉的店铺,激动地原地蹦了蹦:“是这里!是这里,老师就是去这里了!”
窦章似乎黑了监控权限,很快屏幕上出现阿如的身影,可是下一秒一只手就捂住了阿如的嘴巴,把他拖入了监控死角!
“我去看看。”窦章拧眉,抬脚就走。
范书遇站起身,表情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蓝胖鱼一愣,快步噔噔噔地追了上去:“谢谢舒玉先生!谢谢!”
它话音刚落就回头看范书遇,“先生?”
范书遇没动。他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而且对方和自己算不上熟。
窦章同样没听到动静,于是顿住脚步,转身。
范书遇的视线再次和他交汇。
但是窦章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看了范书遇一眼。
窦章转身走了,带着蓝胖鱼飞快下楼。两人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模糊,最后消失。范书遇喉结动了动,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机会。
一个惜命,一个重情。
一个是范书遇,一个是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