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全身上下泛起的寒意仿佛要沁进骨子里,怎么会这么冷......沈骊珠觉得自己仿佛沉在漆黑一片的水底,无论无何挣扎都睁不开眼。
“御医,主子一直在说冷,这可怎么办?主子怎么还没醒?”文岚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沈骊珠烧得满脸通红,额角不断的冒着冷汗,浑身发抖,嘴里一直小声地说着冷,一边拿着用温水打湿的帕子擦拭主子脸上的汗珠,一边又往主子身上加了一床被子。
文瑶站在床头,一脸空白,她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明明方才主子让自己去扶林贵人,她才走了两步,便见林贵人脚下一滑,她正想要伸手拉住,余光看见主子也伸了手,刹那之间主子却转身落入湖中。她正惊慌失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见几个宫人将主子救了起来,她只知道将主子搂在怀里,一路又跟着回了钟玉轩,等到太医过来为主子诊治时才堪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贵人,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坐在钟玉轩外厅的主位上,一脸厉色地看着下首站着的一脸不安的林贵人。
方才妃嫔请安之后,她在仪元殿正在处理行宫的安置事务,便见一个玉瑾带着一个宫人进来,说是昭才人看到林贵人一人在湖边,担心出事,所以先行过来禀报一声。她正准备派人过去看看,没想到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宫人神色慌张地说昭才人落水了。
林贵人此时也一脸惊惶,面色惨白,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要制造一场她不小心流产的意外,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博取皇上的同情。昨日她便安排了素月在今日请安后提前在湖边的一处放几颗湿滑的石子,自己会假装意外在湖边滑倒,如此便能将她流产之事归结到行宫宫人不尽心上。
但今日走到此处时,她又有些害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真的要这样做吗?万一以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怎么办?如果只是她多疑,岂不是是她自讨苦吃?她正在湖边徘徊不安之时,却看到了昭才人。
昭才人出言要送她回去,她便知晓今日的计划要暂且搁置了,那一瞬间她有些惊惶,但隐隐又松了一口气,但不知如何她却突然脚底一滑,那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她不该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当有一双手把她拉住时,她只是想要自己站稳,不是故意将昭才人推下去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说?若是说她是不小心将昭才人推下去的,皇后会相信吗?
皇后见林贵人一副惊惶失措,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的模样,有些忍不住压在心底的怒气,“怎么,昭才人在你眼前落水,你什么都没看见吗?”顿了顿,又想到林贵人此时怀有龙嗣,不能再出事,沉声道,“把林贵人和昭才人的侍女带过来。”
素婵和文瑶被宫人带过来,跪在地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婵此时也是满脸惊色,她是亲眼看见昭才人要去救主子,却被主子推下湖的,可是主子若是有事,她如何也讨不到好,不,她不能这么说,抬头望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主子,她稳了稳声音,“婢子,婢子看到,似乎是昭才人想要去拉主子,自己没有站稳便落了水。”
“对对对,就是这样,是昭才人自己没有站稳。我没有拉住她,她便自己落了水。不关臣妾的事。”听见素婵这么说,林贵人醒过神来,连声道。
“你说呢?”皇后皱了皱眉,又将视线投向文瑶。
“林贵人在胡说些什么,主子分明是看到你要摔倒所以出手救你才落水的,早知你如此混淆黑白,我便是拉住主子也绝不会让她上前一步。”文瑶眼神中闪着怒气,心底充满了懊悔,若不是她和主子说林贵人站在湖边危险,主子也不会去救这么一个白眼狼。
“皇上驾到。”钟玉轩殿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
皇后起身下来,起到门口和殿内其他人行礼拜见皇上,却见皇上脚底带风,一言不发,便直接走进了内室,她一怔,自然地先起了身。
“昭才人如何了?”元景年神色略有几分紧张,看着女子单薄无力的身子躺在床上,身上时不时的轻颤,沉声问道。
刘亓从后方小跑进来,方才听到说皇后娘娘宫人通传昭才人落水了,正在处理政务的皇上扔下折子便快步来了钟玉轩,他都没来得及安排御架,便一路追着过来了。缓了缓急促的呼吸,站在皇上身后,他垂眸便看到皇上龙靴上沾染着几滴泥点子,不由暗自咂舌。
“启禀皇上,昭才人落水后得救及时,如今并无性命之忧,方才臣已经给昭才人喂了汤药,不出一会儿便能转醒了。只是......”御医瞧了一眼皇上的神色,手心攥了攥,小心翼翼道,“只是昭才人本就体虚,之前虽服用了一段时间补药,身子略微好了些,但此次落水受凉,寒气入体,恐怕一年内难以有孕,还需多加调理。”
内室一时寂静无声,文岚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谁都知道在后宫之中,子嗣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如今主子伤了身子,皇上眼下虽是怜惜宠爱,谁知道之后又会如何。
元景年听到御医说完无性命之忧,略松一口气,“朕要你们用上最好的药,务必让昭才人身子无恙。”,说完,见女子难受的眉心紧皱,上前几步拿过文岚手中的帕子,轻轻抚过女子的脸颊,女子脸上的温度烫得让他手指微颤。
过了一会儿,想起厅外的皇后和林贵人,元景年将被子给沈骊珠掖紧了,站起身来,冷声吩咐道,“照顾好你们主子。”说完,便向外走去。
见皇上出来,皇后又向皇上行了一礼。
“坐吧,到底怎么回事?”元景年示意皇后起身,坐在了上首。
“皇上,今日请安后,昭才人派来宫人说林贵人和其婢女单独在湖边,似有争端,担心林贵人身体有恙,臣妾正想派人前往却不想传来了昭才人落水的消息。根据方才昭才人贴身侍女所言,似乎是林贵人滑倒,昭才人伸手去拉林贵人,不知怎么便落水。林贵人说是昭才人自己没有站稳,这才落入湖中。”皇后语气平缓,将事情一一说明。
“求皇上为主子做主。今日请安后,婢子随主子回钟玉轩,远远见到林贵人带着侍女在千泉湖边拉扯,婢子昨日听行宫宫人提醒说前些日子下雨,湖边湿滑,便告诉了主子,主子担心林贵人在湖边有什么不测,这才带着婢子过去,出言让婢子送林贵人回去。谁知,林贵人差点滑倒,主子伸手去教林贵人,这才被拉扯进湖里。”文瑶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臣妾,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臣妾只是想着好不容易来了行宫,想着今日天气不错,在湖边走走,便见昭才人过来说了几句话,想要拉臣妾,不过没有站稳便自己掉进了湖。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林贵人站在一旁,眼神晃了晃,略带几分惊色的说完。
“朕不是让你自己在宫中好好待着,没事跑到湖边干什么?难道昭才人是脑子坏了故意把自己摔到湖里不成?”元景年眼神扫过下首立着的林贵人,厉声呵斥道,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不耐。
“臣妾知错,御医说,臣妾需要保持心情愉悦,这才想在湖边走走的。昭才人落水真的和臣妾无关呀。对,素婵,臣妾的婢子素婵看到了的,是昭才人自己落水的。”林贵人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颤巍巍地说道。
“抬起头来,看着朕,你再说一遍,昭才人落水当真与你无关么?”元景年转了转指节上的扳指,语气平淡无波,周身散发的气场却让室内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林贵人还记得那日在咸福宫内,皇上出声将自己的贴身婢女拖下去杖责也是这般别无二致的语气,落在耳中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惊雷,她不敢抬头看皇上,更不敢出声,脑子里面一阵恍惚,忽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被一旁跪着的素婵眼疾手快地接住。
元景年一顿,睨了一眼身侧的刘亓。刘亓急忙让人将林贵人扶起放在一旁的榻椅上,将内室的御医叫过来。
“皇上,林贵人是受了惊吓晕过去了,林贵人如今身怀皇嗣,近日却一直神思忧虑,如此下去,恐怕于皇嗣有碍,万不能再受惊吓了。”御医诊完脉,俯身说道。
皇后见其情形,知是今日无法辩出个结果了,林贵人所言处处是错漏,但仅凭她身怀皇嗣,便不能再做处置。昭才人此事,只能说是不了了之了。
“皇上,此事不如容后再说,如今最重要是还是皇嗣和昭才人无恙,不如先派人将林贵人送回宫去。”皇后柔声说道。
元景年没有出声,冷冷地看着一旁躺着的林贵人,余光一扫,看到婉贵人站在角落里,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昭才人落水后,臣妾听到惊呼,正巧臣妾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宫女,便让她将昭才人救了上来,这才一路跟着来了钟玉轩。”婉贵人往前走了几步,恭敬行了一礼,柔声说道。
元景年看向皇后,皇后微微点了点头。
“主子,你醒了?”内室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