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王英翕猝然转身,即将一头扎进陈治宇怀里时很巧妙地避了一下,陈治宇向前的姿势收不回,低着头嘴唇擦着她的帽檐而过,“哎— —”陈治宇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紧,还好,这次没撞到鼻子,他莫名其妙地想。
王英翕脚步不停,如跳华尔兹一般,握着陈治宇的手臂,带着他一起旋转了优雅的一百八十度,然后跟个萝卜似的半蹲缩在陈治宇跟前的位置,“刚才吃饭那俩姑娘,别动!我怕她俩看见你,认出你。”
陈治宇憋着笑,一动不动,“......可,这不是你在躲么?”
王英翕抬头看了眼他,又低头看了下自己,“我这体型挡不住你吧,”她站起点身从他的肩缝看过去,站台的两个女生相继上了公交车。“好险,”她站直身,抬手扶正帽子,刚是碰着什么了把帽子都碰歪了,她想了一下,说:“我刚才没撞着你吧?”
“没。”陈治宇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热红酒,转身往站台走去。“还有三个站,看出租车先来还是公交先来吧。”陈治宇从站牌收回视线,一扭头看到视野下方正蹲着不知道瞅些什么的王英翕。
于是他也蹲下去,跟她头对着头。
“你说,就这小东西值得了一千块钱?”王英翕问他。
干燥的水泥地面上躺着张拍立得,画中人元夏笑得很标致,一手举着玩偶一手比耶。陈治宇看了一眼抬眸望着她说:“对于人们喜爱的东西来说,价值并不是衡量的标准。”
王英翕想起她家里收的那些杂志画报,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那我,岂不是捡到宝啦?一千块钱呢!”王英翕眼睛一亮,伸出两根手指捏起照片的一角。
“我没记错的话,拾得他人遗失物是要返还或者交给公安机关的,并且拾得遗失物的人还有保管的义务,侵占或者造成遗失物毁损还得承担民事责任。”
“什么!?”王英翕猛地抬头,指尖一颤,照片摇摆坠落。
陈治宇正色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窃喜,紧接着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起身,落下句“的士来了!”跑去拦车去了。
王英翕还在被法规震慑的余震中,慢半拍才跟上他。
平日胖哥烧烤店的生意都很火热,但文华苑的小年轻估计都组局上外边过节去了,意外的今夜店里没什么顾客。而这正中王英翕下怀,她跟陈治宇选了个最里面的桌子,王英翕面朝着来人的方位放风,陈治宇就面朝墙对着她。
“他家什么都好吃,陈老师你随便点。”王英翕把菜单推给陈治宇,眉飞色舞地说。
陈治宇把推荐的都点上,王英翕就喊来老板,把单子递给了他。
老板核对着菜单,“两位吃撒子辣度嘞?”
“唔......”王英翕瞥向陈治宇,“都不放辣椒吧。”
“微辣吧,川味烧烤怎么能不放辣椒。”爱吃辣一点,他记得。
老板写上备注,又问,“来点撒子喝的不?我们店新进了两箱正宗黑啤,冬天配烧烤,巴适得很。”
王英翕被勾起馋意,眨巴着眼再瞥向陈治宇,正要开口婉拒。
“来两杯吧。”陈治宇的目光掠过老板,与王英翕一个对视,“你还想喝什么?”
王英翕索性放开了,一提嘴角,跟老板说:“那个百香果味的啤酒还有么,也来两杯。”她冲陈治宇肯定道:“很不错,我喝过,你一定要试试!”
店里暖气挺足,烤好的烧烤还架了个小铁炉端上来,王英翕忍了忍没忍住,把外套和帽子脱了放到边上空座,她在心里第十遍叮嘱自己:别叉个腿吃得呼哧带端!别叉个腿吃得呼哧带端!!千万注意形象!陈治宇忍了忍,在看到老板上来四罐1升装的铝罐啤酒和两个巨无霸啤酒杯时,也没忍住,卸力似的脱下了外套。
陈治宇试了下王英翕极力推荐的耙鸡脚,炭烤的焦香和复合的卤味、口感又软又糯,辣椒放得不多,香葱的味道更为明显,但应该是他太久没吃重口的食物了,一串下肚感觉嘴唇有点酥麻。
啤酒杯实沉得不便端起,于是他学王英翕倾斜起杯子就着杯口喝下一口,啤酒的气泡与香辣的油脂相互交织,满足感直击肾上腺素,他连喝下几大口。
“是吧,真的挺好喝的,不是香精和添加剂的味道,就是很纯正的百香果汁的味道。”王英翕小心翼翼撸着串烤牛肉跟他说。
陈治宇沉默半响后,咽了咽喉,慢吞吞道:“他家,有卫生间的吧?”
王英翕挠了挠耳朵,心说这也不是什么不登大雅的问题吧我偶像真是优雅啊。规规矩矩的答:“有的,公厕在出门左转十来米,老板家后厨的卫生间也能借用,只是有点小。”
一个小时后,王英翕看着第二次从后厨出来,步伐有点轻微飘浮的陈治宇,突然就灵光了。“陈老师!快坐。”王英翕已经从他对面坐到了桌侧面,扶着椅子招呼他落座。桌上的四瓶空酒罐已经被老板撤下,陈治宇秉着不能让女生多喝的原则,非要跟上人家的频率,人家喝一口他就喝两大口,最后搁在桌上的杯子他的已经见底,人家还剩大半杯。
“你还喝得下么?”他坐下来。
王英翕咽下口炸鲜奶,“......”这不是我的词儿吗?“你还想喝?”她不确定的问。
“喝呗,你还有什么推荐?我都想试试。”他扭头召唤来老板,支肘撑着下巴,加了四瓶酒。
老板在王英翕的眼神示意下端上来两瓶新口味的精酿啤酒,还有重新加热过的烤猪蹄,“最后两瓶咯,弟娃下回再来哈,叔看你好眼熟哦。”
“好嘞好嘞,”王英翕打着马虎眼,竭力吸引老板目光,“他也是咱小区的,老熟客了,来过好几次了都。哎!老板你来客人了!”她打发走老板一转头,看到含情脉脉盯着她烤猪蹄的陈治宇。
俗话说“千人千面,酒后百态”,而陈治宇的酒后具备常人最讨喜的姿态,可能是因为他介于喝醉又没醉之间,水波眼略带迷离的一抬,再顶着那张帅脸注视着人,几乎男女老少都能如沐春风。
“你再不吃一会又该凉了。”他说。
王英翕避开他的目光,嘀嘀咕咕道:“你别老盯着我我早都啃完了......好嘞,我马上吃,这个炸鲜奶你也赶紧趁热吃呀。”
“好,”他给自己满上酒,“你跟那个朋友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跟亲人似的。”
“那你不用太忧心了,本来这种事就没有标准的处理方案,而且结局早定了,你不插手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理由。你跟她解释清楚了,这么亲的朋友,她会理解的。”
王英翕点点头。
“你自己憋着也不好受吧?”
王英翕闻言一抬眼,两人目光隔空对视。天老爷!她可憋坏了,这腌臢事儿差点就要腐烂她身心了。她恍惚看到自己偶像周身渡着圣洁佛光,她瞬间也被普照洗礼了,“我......都在酒里了,陈老师。”
咕嘟咕嘟咕嘟,她喝完自己那半杯酒,陈治宇看得眼角一跳,生出点退缩的念头,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跟着随了半杯。王英翕殷殷切切地给他撕烤猪蹄上的肉,边撕边跟他点评互联网时代下愤世嫉俗的喷子,她本意是打抱不平和关切偶像的心,但陈治宇却据实跟她分析起网络暴力与受教育程度、心理需求的关系。
“......还有一种,就是职业的了。故意为之,使舆论的风向往他们所需要的那个方向去,不论道德,只是职业要求罢了......”
王英翕合理怀疑慎行为内部员工组织了相当规范的专题培训,包括但不限于线上学习、网课积分、通关考试等。“嗯嗯,”王英翕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专业词汇半点不在脑中驻留,“对,然后呢?”她用鼓励的语气促使陈治宇多说话,她自己则专心致志地啃猪蹄。
陈治宇大概是醉了,说一句就停顿一下,隔两句就打个酒隔,眼睛虚闭起着理思路。
“......”他止住言语。
“嗯?”王英翕眼一瞥,被逮个正着。
陈治宇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斜睨着她,“沾到了,”他抬手指向她的嘴角,又缓缓平移过去指了下嘴唇,晃悠悠的手一沉,最终点到了她的嘴角,“这里。”
王英翕反应倒快,支起手臂接住了他滑落下来的手,“哎!脏,”她深呼出口气,用牙把套在右手上的塑料手套卸了,“好喝也不能多喝啊,男生出门在外也不能随便喝醉的啊,还好是跟我这么有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人,不然多危险啊。”王英翕帮他把指尖擦了又给放回桌上支着,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他轻轻地笑出声,“我知道。”其实光就他的面容看,是没有明显喝醉痕迹的,但那黏糊糊丝毫藏不住的目光和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语调跟他日常还是有着明显差别。
“不喝了吧,我吃饱了。”王英翕劝道。
陈治宇撑着的脑袋重重一点,王英翕生怕他扶不稳伸手垫了一下。“穿衣服走吧,我去买单。”
“我跟你一起。”他转身去拿衣服帽子。
门帘掀起,冷风灌进王英翕没来得及扣的羽绒外套里,她低头缩了下脑袋往前就撞到了陈治宇。“你喝醉了?”他的围巾胡乱围着,挡住了半张脸,偏低头就只看见那双无辜的眼睛。
王英翕抿着嘴偷笑,“你才喝醉了,我是有点冷。”
“把外套扣上。”
王英翕听话地躬着背系扣子,刚站直后颈就被什么厚实柔软带有温度的东西圈住了。“你围着吧,我喝了酒体温高,正好透透气。”是陈治宇的围巾。
王英翕顺着视线抬眸。她的意中人隔着眷眷雾气,扑扇着瑞凤眼聚精会神的替她系严围巾,鼻尖因呼吸着冷空气而逐渐发红,对比之下,饮酒后毛细血管扩张的嘴唇就红得有些娇艳了。如果心情可以具像化,那她此刻就像霜雪覆盖的富士山,内心藏着沸腾而滚烫的岩浆。
“好......好热啊。“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这句话,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所以掉头走了。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没敢看他,侧身对着他说:“你.....你脑子昏的话,可以搭我肩膀,我送你出去。”
她屏息等了几秒也没等来任何触感,刚有些窘迫的要走,迈开步子才发现陈治宇轻拉着她衣袖。“走吧,你住哪?”他说。
王英翕垫脚指给他看,“背后那栋。”
“魏寻好像在这也有套房子。”
“就是魏总那套,他租给我表姐了,我跟我表姐一起住。”
陈治宇眯起眼睛扫了眼周遭,从宵夜街走过来就没见什么路人了,但人行道比较整洁干净,每隔几米也有营业的商户,他放宽心的松了口气,眼睛又耸拉下来,“他跟汤秘书分得这么清吗?情侣之间还要多个出租人和承租人的关系。”
“哈!?”